我会记得你,然后爱别人(何以慰风尘)-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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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瑟瑟发抖,眼泪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来,源源不断。
小寒和林蝶都无法理解芳芳轻生的缘由,我捧着他们看过的遗书在手里细细读,芳芳文化程度不高,字写得跟蚯蚓似的难看死了,但每一笔都写得格外沉重,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留下她在人世最后的言语。
遗书短短的几行字字,却字字刻在我心里,她说,“姐妹们,我走了。我有抑郁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没什么重要的原因,大家不要想我。林蝶你要好好的,找个好男人,下辈子不要再跟我抢了,我没你漂亮,抢不过你的。小寒姐你别骂我,我知道你心不坏,你知道那二百块钱是我偷的也没揍我。若棠姐,我活不下去了,所有力气都给你,你一定要幸福,别人都说我们这种女人得不到幸福,若棠姐你一定要幸福。”
我捧着那张轻薄的纸片,忽然脚底一软,眼泪刷拉刷拉地流下来。机
074:往日崎岖还记否()
若不是程思远快速托着我胳膊,我估计自己已经摔倒在地,他扶着我坐到椅子上时,发现我脸上全是泪水,伸手想帮我抹泪,我躲了一下。却撞到他肩膀上,那时候我心里崩溃得不行,只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程思远恰如其分地出现,然后我抓着他胳膊,没能忍住心里的悲泣瑟瑟抽泣。
那之后的半个多小时。程思远一动不动地坐着让我靠在他肩膀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等我整理好情绪时,法医和警察都到了,在跟林蝶和小寒交代结果,判定为自杀,让我们节哀顺变。尽快料理后事。
我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林蝶抓着死亡报告,像个木头人似地,脸上的泪早就干了,乱发三千丈站在停尸房门口,小寒搀着她肩膀,跟她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林蝶双眼无神。微弱地声音说,“先送去火化。她从小就怕冷,不能让她在这么冷冰冰的地方呆着,活着的时候就没温暖过,尝尽了世间冰冷凄苦,既然走了,就潇潇洒洒的走。热热烈烈的走。”
林蝶说芳芳没有家人,她的一切身后事都交由林蝶处理,我和小寒都听他的,连忙把遗体送去火葬场,程思远怕我们几个女的顶不过来。也请了假跟我们一起去。亏得有程思远在,不然我们几个女人肯定全部乱套了,忙着排队,还要选墓地,事情排山倒海的来。
那天排队排到下午五点多钟,芳芳的遗体才被火化,昨天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今天就变成了一撮骨灰。送进焚烧炉之前,我们几分站在炉前给芳芳深深地鞠了几躬,她的遗体被推送进焚烧炉,我们几个都忍不住嚎啕大哭。
林蝶抱着骨灰盒出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耷拉着个脸,像谁家的姑娘忍住不哭,天上雾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火葬场阴气太重那些逝去的亡魂舍不得离开盘旋在空中留恋人世。
我们三个站在台阶上,身边是一株小树,上面挂满了白色的小花,都是那些来吊唁的人身上别的,没有人带走,丧礼完了过后全都别在周围的树枝桠上,白茫茫的一片,像树上开出来的小花。我们也把身上的白花摘下来,插在树上,站在台阶上,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泪水连连。
小寒说,“幺妹一定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这小妹良心的,等碰面的时候看老娘怎么骂她。”
林蝶抱着骨灰盒,望着天空怅然地说,“我都没来得及告诉她那男人根本不爱我,也不爱她,我从来都没跟她争过,只是一个臭男人而已,我没那么小气。”
我一句话都没说,看着天空,脑子里全是芳芳遗书上的那句话,“若棠姐,我活不下去了,所有力气都给你,你一定要幸福,别人都说我们这种女人得不到幸福,若棠姐你一定要幸福。”我心里默念着芳芳这句话,觉得有点语无伦次,她一直在强调我要幸福,其实是在告诉我,若棠姐,我这辈子没指望了,只能指望你了,你给我们争口气,告诉世人,我们这种女人也应该有幸福。围系引技。
兴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芳芳对我说的话别有深意,可能是我们都失去了孩子,最能明白彼此心里的苦涩。刀子不插在自己身上,哪儿知道疼呢?别人的安慰,都是隔岸观火。
事后我们都觉得,芳芳走得快,后事处理得也快。当时墓地没找好,林蝶便带着骨灰盒回去了,说等风水先生看好了墓地再下葬,林蝶说,芳芳最迷信,以前老是拉着她去算命,他们那边乡下有个算命的老瞎子,老瞎子说她这辈子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孤苦伶仃,当时芳芳不信,骂了他算命的一通,说自己这辈子肯定嫁入豪门大富大贵儿孙满堂,算命的都是胡说,不靠谱。可算了一次不中,就拉着林蝶找另外的人算。
林蝶说,“所有人都这么说她,注定一辈子孤苦伶仃凄楚悲凉,这命贱的丫头还真给人算准了,既然这么牛逼,我给他找个好的窝睡下半生,找个好位置,看看有没有机会投胎转世生在一个好人家,下辈子别这么苦了。”
那天从火葬场离开后,小寒开车送林蝶回去,程思远开车送我,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脑子里一片空白,当死亡真正出现在我们身边时,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是措手不及的。芳芳走了,临走之前嫁给了老头子,也算是名正言顺的某太太了。
而我呢?
我真的能幸福吗?
程思远说,“节哀,若棠,咱们活在当下。”
我望着程思远,怔怔地说,“程思远,你说我这样的女人会幸福吗?”
程思远开着车,心疼地看了我一眼,肯定地说,“你一定会幸福的。若棠,只要你想,你要你要。”
“我也觉得。”我望着面前的川流不息飘渺地说,“只要我想,只要我要。”
程思远送我回到别墅时,陆岩的车子刚好停在门口,他从车上下来,便看见程思远的车子停在门口,他拧着眉头看我从程思远的车上下来,看我对程思远说谢谢,有空再见,他眼神冰冷,面无表情,紧抿的嘴唇告诉我,周若棠你最好坦白从宽。
我拎着包,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清俊的脸庞,胸腔里压下去的情绪忽然涌起来,我努力拧着衣角,让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至少现在不能哭。我抓住他胳膊,挤出一个难看的要死的笑容说,“你回来了。”
陆岩那双眼睛多厉害啊,一下子就看穿了,摸了摸我脸蛋,疑问道,“哭过了?”
我抿着嘴唇,瞪大眼睛点头,嗯了一声,眼泪花瞬间泛滥了,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哭什么?”陆岩凝着眉头,担忧地看着我,随即揽着我肩膀往屋子里走。
我一直憋着眼泪,直到上了楼,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忽然抱住了陆岩,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一如当初我失去孩子那般。
陆岩被我的哭声给吓住了,我估计他原本想拷问我怎么跟程思远在一起的,可看见我哭得惊天动地,什么都没说,任随我抱着他,等我哭得没了声音才抓着我肩膀问我,“发生什么了?”
我哽咽地说,“陆岩,我跟你会幸福吗?小寒以前就跟我说,我们这种女人是不可能得到真爱和幸福的,我不相信,所以我一直拼命的爱你,我觉得我用尽了力气就一定能得到真爱,得到幸福,陆岩你说对不对?”没等陆岩回答,我自顾自地说,“芳芳死了,她也跟我说一定要幸福,陆岩,你看,这么多人都希望我幸福,我们是不是真的可以幸福?”
看到陆岩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芳芳对我说的遗言的言外之意,那丫头没有说清楚的意思:我和陆岩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这样的女人,要拼尽全身力气才抓得住幸福。我才明白,为何我捧着芳芳的遗书,心在发抖。
因为我怕。我怕失去陆岩。怕没有幸福。
陆岩冰凉的指尖抹去我的泪水,这时候我多希望他给我承诺,哪怕是骗我也好,可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带着怅然,抚着我额头,一个字都没有说。
我看着他怅然的眼神,伏在他胸口哭得像个傻子似的。
可能就是那一刻,我意识到,他身后的风雨可能会摧毁所有。所以他不敢给我承诺,甚至开始帮我安排打算。
之前我决定站在陆岩身边,是为了给我的孩子报仇,可那一刻,我下定决心,却是为了努力握住一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我暗暗发誓,那些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要牢牢握住,谁都拿不走。
三天后,林蝶找好了算命先生挑好墓地给芳芳下葬,我们一身黑衣站在春雨中送她长眠,看着墓碑上她清纯可人的照片,昨日重现。
我想起以前在夜总会的时候,芳芳最傻,但是最热心,谁肩膀痛,谁喝多了,谁被人哪里不舒服,她总是最先关心人的,不管对方是否喜欢她,这丫头都一股脑儿地对人好,明明不会抽烟,但老是喜欢学着小寒的样子点燃一根烟夹在手指尖,嘴甜地喊着小寒姐,若棠姐,面对林蝶时,白眼一瞪,骂一句臭婊子狐狸精,但言语中却没有任何鄙夷。她脑子不好使的时候,被人骗去吸麻果,被林蝶一巴掌扇懵了,哇啦哇啦地哭起来,她还老喜欢抢钟,但赚了小费就拉着我们几个去吃火锅。
这丫头一直都是乐呵乐呵的,天塌下来都没危机感的那种,谁能没想到她最终的结局是抑郁症自杀。
我们谁都不能料想到自己的结局是什么,那便要趁着活着的时候,多努力一把,用芳芳以前最喜欢的一句话来说,死也要努力挣扎几下。
很快,刀枪不入的周若棠调整好情绪回到职场,跟在陆岩身后,开始整理新开发区的项目启动,招商跑工程,四处奔波,日子如流水般轻快闪过,充实积极。
可我没想到,重生后的我这么快就要面临一个重大抉择,一个让我两难的抉择。机
075:路长人困蹇驴嘶()
小寒打电话来找我这天,我和陆岩在张伟的饭局上,新项目的承建需要找各种材料供应商。而因为之前嘉楠在学校跟人打架斗殴的事儿,张伟曾经卖给陆岩一个人情,所以在承建项目即将启动的时候,陆岩给张伟的公司也抛了橄榄枝,但他门公司给的报价比行业也的普通价格高三个点。
早上秘书室接到张伟秘书打来的电话,约陆岩夜晚七点钟古味斋餐叙。我问了陆岩要不要去,当时他伏案工作,抬头稍稍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去。”
“陆总,建材供应商我们有好几家选择,而且各家的报价都比张总的报价有优势,您是准备再考虑考虑还是和张总餐叙时再谈谈价格?百分之三的点算下来也是好几百万的款子。”我拿着文件夹,想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
陆岩低着头看文件,未经思忖地说。“无妨,只要不过分,在这上面让他一点也没关系。”他翻了一页,淡然地说,“欠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哦——”我有些无言以对,心里清楚这个人情是因为谁欠的,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低着头准备退出办公室,陆岩忽然叫住我,蹙着眉头说,“跟你没关系,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和他的事儿,别往你自己身上搬。”
他这话我有点没听懂。本想再多问一句,他却点了点头说,“去工作吧,晚上你陪我去应酬。”
“是,陆总。”我说。
距离我和让小寒找私家侦探帮我查探陆岩和江明远之间恩怨情仇,已经过去快十天,期间小寒给我发过几次短信,说有点眉目了,再耐心等等,陆岩和江明远都是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东西查起来颇费力气。
从陆岩办公室出来后,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他说欠张伟的人情跟我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他自己吗?他和张伟上次达成的协议是什么?是单单为了张伟放嘉楠一马。还是后面有更大的筹谋?我心慌慌的,赶紧给小寒发了条短信问她进展如何了,我隐约感觉。陆岩和张伟的协议,一定跟江明远有关系。
可张伟是敌是友呢?
夜晚七点钟,老赵送我和陆岩去百味斋。门口的礼仪小姐训练有素,对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儿记得清清楚楚,我和陆岩刚踏进门口,便有身着素色织锦旗袍的服务员上前来笑吟吟道,“陆先生,您请跟我来。”说毕,玉手一扬,身子往边上一侧,站在右侧,引着我和陆岩往包间走去。
这边装潢都是古色古香的,穿过大厅,还要走过一端长长的回廊才到达目的地,那回廊幽深昏暗,两边是圆木雕花红漆柱子,脚下是石板铺就而成的地面,高跟鞋踏上去哒哒作响。头顶盘着的是紫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