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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一品驸马爷-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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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则安闭上眼片刻,从秘道离开了赵崇昭的寝殿。

    谢则安前脚一走,赵崇昭立刻睁开了眼。赵崇昭睁大眼看着屋梁,心里塞满了谢则安站在窗前的身影。谢则安不快活,谢则安在他身边一点都不快活,即使做过最亲密的事,谢则安依然离他非常远,远得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吕宽是凉州那边过来的。吕宽告诉他的东西,比之谢则安告诉他的要多得多。吕宽越是推崇谢则安,赵崇昭心里越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谢则安已经做过那么多事。

    谢则安所谓的开诚布公,不过又是在哄他而已,在谢则安面前他依然什么都帮不上忙。

    吕宽说得对,他应该认真地做点事,只有亲自去做了,才会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才会知道自己相差多远。要是一直靠谢则安一点一点地教,他永远都赶不上谢则安。

    赵崇昭很快下定了决心。

    “新党”沉寂多时,终于又迎来一次狂欢。

    制置三司条例司成立了!赵崇昭决定马上推行市易法。

    《市易法》的内容很简单:官府用统一的价格收购市面上的商品,再由官府按供需统一定价发售。姚鼎言的初衷非常好:“通有无,权贵贱,以平物价,所以抑兼并也。”简单来说,就是想用《市易法》来限制商人对经济、对市场的垄断,平抑物价、调剂供求。

    更重要的是,官府通过统一定价,可以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所以《市易法》就是将商贾垄断捞钱变成官府垄断捞钱的一个工具。

    赵崇昭这次非常坚定,连徐君诚站出来力劝他都不曾动摇。

    谢则安品阶低,朝会上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份。他站在百官最末,沉静地听着赵崇昭力排众议坚定支持新法。

    这件事,赵崇昭没有和他提过。

    制置三司条例司一成立,户部的权几乎全被分走了。下朝后谢季禹让谢则安回家一趟,一家人坐下吃了顿饭。末了谢季禹才问:“三郎你和陛下那么要好,怎么不劝着点?”

    谢则安说:“陛下根本没和我商量过。”

    谢季禹静默下来。

    谢季禹是户部尚书,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等于把他架空了。他本不太在意官位高低,可他如今挑起了潼川谢家的担子,赵崇昭这么做实在太突然……

    谢则安正要说话,忽听有人急匆匆来报:“官人,不好了,老太爷昏倒了!”

    谢季禹吓了一跳,赶紧和谢则安一起过去。谢老太爷年事已高,身体越发不好,这两年连出门的次数都少了,突然昏倒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则安给家里留了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如今那大夫正好守在外间,面色不太好。

    情况显然很不乐观。

    到晚上谢老太爷还没醒来,谢季禹想到户部已成毫无实权的空壳,索性“请假”回家守在谢老太爷左右。当爹的都这样了,谢则安哪能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去当值,当下也和谢季禹一起告假。

    外面关于新法的讨论烧得如火如荼,谢季禹和谢则安却把门一关,叹着气琢磨起潼川谢家下一步该怎么走。

    仕途自然是要有人去走的,可如今看来,他们已经彻底被“新党”排斥在外,即使潼川谢家再有人入朝,处境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赵崇昭与谢家亲厚是一回事,赵崇昭会怎么做事又是另一回事,想靠那点儿“亲厚”来维系潼川谢家的荣光恐怕不容易。

    谢则安说:“要是老太爷真的不行了,我们都要去官守孝三年。三年后再回朝,黄花菜都凉了。”

    谢季禹眉头微皱,说道:“老太爷会没事的。”

    谢则安说:“没事自然最好,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谢季禹点点头。他说道:“如果实在劝不住陛下,我们暂时不掺和进去说不定也是好事。”他面色微沉,“三郎你记得秦老和你姚先生最后一次交锋吗?那时候你不在京城,不过应该也有所耳闻。”

    谢则安说:“当时有一大批人被贬离京城,很多至今都没回来。”

    谢季禹说:“陛下主意已定,我们再反对无疑是螳臂当车。我们又已经让你姚先生心生嫌隙,一旦起了矛盾,你姚先生可不会对你留情。”他叹了口气,“更别说你和‘新党’那边的人有不小的矛盾……所以即使真的要守孝三年也是好事一桩,至少可以避祸。”

    谢则安沉默下来。

    前些时候,他还与赵崇昭侃侃而谈,说什么“共创盛世”。现在却得考虑起“避祸”来,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一点都没错。

    谢则安说:“还是希望老太爷没事。”

    天不如人愿,谢老太爷第二天晚上转醒,对谢季禹和谢则安交待了一番,阖然长逝。

    谢季禹和谢则安商量过后,一同上表请求丁忧。

    赵崇昭看到奏疏后气得砸了书房里一大半东西。

    谢则安又要走,谢则安要去潼川守孝三年,那可是三年,三年!谢季禹只隔了一重,丁忧还有理,谢则安可是谢家的第四代了,严格来说是不需要去官的,谢则安这么上表是存了什么心思?

    赵崇昭恶狠狠地驳回谢则安的折子,遣人去将谢则安找过来。

    自从赵崇昭决心推行《市易法》以后,他们默契地暂时避开对方,已经好些天没单独见过面。赵崇昭隐隐猜出谢则安应该在生闷气,气他没和他商量。可他既然想自己做成点事儿,哪能事事都和谢则安通气?赵崇昭乖乖装好宝宝几天,准备等谢则安气消了再好好哄哄,没想到还没等到谢则安气消,却等到了这样的奏疏。

    又走!又走!已经走过三年,现在又想走三年!

    赵崇昭见到谢则安后用力把奏疏往谢则安面前一砸:“想都别想!三郎,你想都别想离开京城!”

    谢则安眉头猛跳。

    见赵崇昭眉间满是暴戾和愤怒,谢则安微微一顿,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想着要走。”他好言劝慰,“士林重孝,不管我是不是真的要丁忧,姿态都得做足了才行。”

    赵崇昭一愣。

    谢则安捡起被赵崇昭扔到自己脚边的折子,上前摆回赵崇昭跟前:“你生什么气?你找个理由把它驳回,我不就可以不用走了?”

    赵崇昭不蠢,马上想通了其中关节。他喜笑颜开:“还是三郎你想得周全!我这就把你这丁忧申请驳回!”

    谢则安看着赵崇昭兴高采烈的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一次,果然太托大了。

    要不是他太盲信自己对赵崇昭的影响力,也不会让吕宽几人趁虚而入。姚鼎言向来知机,逮着了这次机会哪还会停下来。

    新法正式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唉胖纸啊,真的要给你点根蜡烛……

第162章() 
谢则安没有回潼川,谢季禹领着李氏回去了。

    本来谢小妹快要和赵昂完婚,谢老太爷一去,婚事又被耽搁下来。谢小妹倒是很看得开:“我还小嘛。”

    赵昂心情不太好。照这个时代的婚嫁年龄来看,他和谢小妹早就算是“晚婚”了,偏偏谢则安说年纪太小不适合,一直拖到谢小妹十六岁才勉强点头。这次一耽搁,他们要成亲时都快二十了!

    赵昂强打起精神给谢小妹一行人送行。

    秋日晴好,留客廊十分热闹。谢季禹等人远走之后,气氛却有些凝滞。

    谢则安见赵昂默然不语,拍拍赵昂的肩膀,低声说:“是我不好。”时势变化不定,变数太多,赵昂和谢小妹的婚事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也不一定不会生变。

    赵昂不开心归不开心,但他绝对不想谢则安误会他的决心。他坚定地对谢则安说:“没关系,别说三年,三十年我都能等。”

    谢则安一怔,淡淡地笑了起来:“你要不是这样的人,我怎么放心把小妹交给你。”

    这世上,毕竟还是有很多东西是可以相信的。

    赵昂面带忧心:“我比较担心《市易法》。”他望向谢则安,“真的不会出乱子吗?无权无势的商人把控市价有时都会弄得民不聊生,由官府去做的话,谁能保证每个地方的官员都没有私心?”

    赵昂经常在地方走动,对地方上的各种弊病了解颇多,对《市易法》很不看好。

    谢则安说:“《市易法》动的是商户的利益,主要影响到的是士农工商里的工和商,就算出了乱子他们也只能往肚子里吞;《青苗法》才是大头,这一块动了,必然会大乱。”

    赵昂说:“那怎么办?”

    谢则安看着赵昂:“我认识的赵昂,可不是会问‘那怎么办’的人。”他眼含期许,“我并不是多有能力的人,很多事我也想问一句‘怎么办’,但往往没有人能回答我。赵昂,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找出答案。”

    赵昂精神一振,说道:“三郎你说得对,答案谁都不知道。我会继续在地方走动,如果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叫人和我说一声。”

    谢则安说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客气的。”

    赵昂顿了顿,又说:“我那堂兄已经是一国之君,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三郎你可别太惦念这当年的情谊。圣德皇帝这一脉,从来都是他们高兴时从指缝里挤出点儿恩宠给你,不高兴时能要你命的。要是不够狠,怎么可能坐上帝位。”

    谢则安听得怔了怔,说:“我知道。”

    赵昂担忧地看向谢则安:“三郎你要真知道才好。”

    谢则安苦笑起来。

    枉他自认清醒,一路走来却总让别人来劝他看透一点。归根结底,大概是因为他太贪心,总想着拥有那么一下、放纵那么一下应该不会有事。他太贪心了啊,总想着拥有那么一份很难属于自己的炙热感情,总想相信有那么一个人能为他冲开一切阻碍、将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执着摆到他面前。

    可真正跨出了那一步,他却有些迷茫了。他和赵崇昭都像一头扎进了荒原里的人,举目四望,到处都空茫茫一片,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靠得太近。

    现在绝对不是踟蹰的时候。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谢则安心中有了计较,与赵昂分别后骑马回京。

    经过姚府时,谢则安停了下来。他向门房报了姓名,求见姚鼎言。

    姚鼎言正好在家,听到谢则安在外面时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说:“去请他进来。”

    师徒相见,气氛有些沉滞。

    姚鼎言先开了口:“三郎你来见我,不是想和我无言相对吧?”

    谢则安唇动了动,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想尽进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不是太晚了?”

    姚鼎言眉头一跳,认认真真地扫了谢则安几眼,说:“你对新法有偏见,我不能让你进去。”

    谢则安仰起头与姚鼎言对视:“因为先生找到了更满意的学生对吗?”

    谢则安语气很平静,姚鼎言的心脏却被钝刀子割了一下。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过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姚鼎言心中有些不忍。可吕宽说得对,谢则安在西夏“试行”新法根本是故意把新法引向不好的方向,那样的失败虽然有参考的价值,却也非常容易动摇人心。

    他准备了那么多年,决不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即使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自己曾经最看好的学生也不行。

    姚鼎言说:“三郎,我曾经也希望我们是一心的。”

    谢则安听到“曾经”两个字,已经明了姚鼎言的意思。他来这么一趟,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他们能劝得赵崇昭把他排除在外,自然不会再考虑让他加入。

    谢则安站起来与姚鼎言道别,踏出姚鼎言书房后,他看见了吕宽。吕宽站在回廊边朝他微微一笑,说道:“谢三郎?久仰大名。”

    谢则安静静地看着他。

    吕宽说:“你说动了端王殿下,我只能东施效颦,试着说服陛下了。”他上前一步,“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陛下比端王殿下更好拿捏,你怎么没把他抓在手里……哦,我知道了,你记挂着你与他的情谊。既然你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什么野心都没有——不对,你的野心更大,你是想着要和一国之君携手并进啊。谢三郎,这么天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谢则安笑了起来:“现在就耀武扬威,不觉得太早了吗?”他看着吕宽,“你想不出对我下手的办法,想用言语让我自乱阵脚吧?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情谊,什么携手并进,我一点都听不懂。”

    吕宽面色微沉。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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