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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节

簪缨路-第4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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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宋嫂子瞪了他一眼:“心静自然凉。”

    “死人才心静呢!”宋二辩解了一句,低头拭汗。

    章宁拿沾湿的巾子擦着脸上的汗,嘴努了努角落里抱着泥坛不吭声的张解:“张小公子不是好好的么?”

    众人望了过去,果见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脸上虽也流汗却比他们好上太多了。

    宋二啧了两声,感慨道:“那是修身养性,我们学不来的。”顿了顿,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又嘀咕了起来,“也不知道要排多久……”

    这一排一直从早上排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中午他们也不过是干粮充饥,好在是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夕阳西下,没了白日里的炎热,车厢里也凉爽了不少。

    马车不急不缓的在路上走着,街道上是零零散散做完工回家的百姓,两旁茶楼酒肆外头的灯笼已经挂了上去,长安夜市快要开始了。

    虽然此时还不到夜市最盛时,但只光看这来往的行人和酒肆的炊烟还有风月之地的美人,繁华便可见一斑。

    这不是他第一回来长安了,但章宁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京师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马车走过繁华的黄天道,终于在天师道口停了下来,听到外头赶车的李三喊了声裴先生,几人便走下了马车。

    裴宗之已经等了很久了。

    稀稀拉拉的几声问好声之后,裴宗之只是略略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些虚礼并不在意,他只是看向张解手里抱着的坛子,问:“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张解将抱了一路的坛子递到他面前,脸上是不合年纪的成熟,朝他微微颔首,“有劳裴先生了。”

    他将济南张氏源头的水土抱了一路带到了长安,交到了裴先生的手中,接下来就要看裴先生的了。

    裴宗之点了点头,接过坛子抱在手中,想要走,但看着他们却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我现在有急事要做……你们可以住在这里。”

    急事就抱在他的手里。

    张解不等众人说话,便点了点头,朝裴宗之施了一礼:“裴先生去吧,我们先在这附近走走,待你回来再说。”

    裴宗之将门锁的钥匙交给他,转身便走了。

    还是一样的干脆,众人心道,而后跟在张解的后头跨入了裴园,裴园的门后,一景一石同他们离开时的几乎毫无变化。

    章宁见状忍不住感慨了一声:“裴先生是个念旧的人。”

    宋二想了想裴宗之连句废话都懒得说的举动,道:“可能只是懒。”

    众人:“……”

    “罢了罢了,懒又怎么样?正事不落下便好了。”章宁说着手一勾,勾住了张解的脖子,“方才在路中走着就已经饿了。这长安米贵,在章某找到活之前,得省着点花,张小公子请客吧!”

    “你也好意思,欺负个孩子!”一旁的李娘子忍不住了,白了他一眼,将张解拉到了自己怀中,做保护状。

    手里一空,章宁也不以为意,只笑看着面色沉静的张解:“张小公子可不是孩子……”

    “他也没资格做个孩子。”

第八百九十一章 作弄() 
要在皇城禁军守卫的巡逻中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宫中有多难?枣糕不知道,但想想也知道是困难重重。

    这个认知直到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裴宗之时才被彻底打破了。

    “裴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才帮小姐洗漱完,转身就看到了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

    裴宗之抱着坛子:“有密道。”

    自古皇城内外总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密道,皇城之内有一条密道是冷宫到宫外的,这样的密道是帝王后宫倾轧所留下的。如今安乐登基,后宫连个人都没有,更别说冷宫了,要进宫不就轻而易举?

    密道?小丫鬟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却还来不及惊讶,便被裴宗之出声赶人:“今晚你的事情做完了,可以去休息了。”

    枣糕如梦初醒,忙点了点头,带着疑问退了下去,裴先生不是小姐,不会事事为她解答的。

    屋里只在屏风外留了一盏夜灯,以防万一所用。这点亮光,对寻常人来说或许也就照个明而已,但对裴宗之,却足够看清楚床上的那个女孩子了。

    尽管小丫鬟照料的再如何细心,床上的那个女孩子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已经捏不到肉了。

    还真瘦了不少,裴宗之心道。知道她听得到,便开口了:“我来给你治病了。”

    “这是济南的土……这是济南的水,是张解从济南带过来的……那个孩子应该猜到你的身份了,不过却没有说破。”

    果真是姐弟,都一样对于有些事情宁愿放在心里,也不愿说。

    床上的女孩子不无意外的没有回应他,裴宗之也不气恼,只将湿泥涂到了女孩子的脸上,他伸手慢慢的帮她涂着,等到一坛泥涂得差不多了,才收手。盯着灯下女孩子微微震颤的睫毛,伸手戳了戳,很是满意:“照这样,明天应该能醒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卫瑶卿在心里暗骂了他一句,她现在的感觉很微妙,就像人身体的一部分被什么东西强硬的粘在了一起一般。她不知道裴宗之这方法哪里弄来的,那种湿湿的黏腻的感觉让她疯狂的想要挣脱开来,却怎么也睁不开。力虽细小,却后力无穷。就好像身上栓了跟弹力十足的绳子,不管她挣脱着跑多远,在泄力的一瞬间又被拉了回去,跑的越远,拉的越狠。但她一贯不是什么肯放弃的人,越是拉的狠,越是跑的远,如是再三,直到神魂劳累不堪,她才睡了过去,准备明天再来。

    ……

    ……

    又一次踏入瑶光殿的大门,孙公心里有些发憷,前几日,才跟杨筠松吵了一架,又被他放狠话等着他一起进来。自那日之后,他几乎是绕着瑶光殿而走的,直到今日一大早被陛下召见,君命难违,他才不得已进了瑶光殿。

    也不知道主殿里躺着的那位怎么了,竟叫陛下一大早的便将他召来了。

    才一进大殿,便察觉到了殿内的压抑,殿里的宫婢太监跪了一地,连躺着的那位贴身的那个丫鬟都一起跪在地上。

    陛下青着一张脸正在斥问:“到底是谁做的?竟趁着卫天师如今病重如此害她?”

    孙公一抬眼,便看到了撤掉屏风的床榻之上,那个躺着养“病”的丫头好像比平日里“黑”了不少。

    他上前施礼叩见陛下。

    安乐坐了回去,看了他一眼,道:“孙公,你去看看卫天师身上脸上涂得是什么东西?看看……可有毒?”说到“有毒”两个字,脸色便是一沉。

    对于一个躺着不能动的人,要害她简直轻而易举,因为她根本不能反抗!是以安乐今日心血来潮过来看看,在看到身上脸上涂满一层奇怪东西的女孩子才大发雷霆。

    宫婢太监跪在地上浑身发抖,若是卫天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出了什么差池,估摸着他们这些人今日都要跟着下去陪葬!

    原来是涂了什么东西,孙公心道。方才离的太远,到底年纪大了,一时没看清楚,还以为个把月的功夫,那丫头晒黑了呢!走到床榻旁,看到上面的人时,孙公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还是强忍住了。毕竟陛下在这里,还在发怒,他这么一笑,怕是会惹怒陛下。

    只是床榻上的那个人眼下却委实叫人看的想笑,身上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脉搏平稳有力,看着不像是要害她,到更像是在玩闹。

    脸上涂得到底是什么?孙公倒是想直接上手,但此时陛下在后面盯着,免得叫陛下以为他敷衍了事,不得已,孙公取出了医箱里的刮刀,轻轻刮了一些下来。

    在安乐的注视中,又是火烧,又是水淹,许久之后,终于确定这是什么东西。只是确定之后,孙公脸上的讶然更甚。

    看着孙公一脸惊诧的模样,安乐心中一紧,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凳椅的扶手:“孙公,你直说无妨。”

    孙公道了一声是之后,才支支吾吾的开口了:“回陛下的话,是泥。”

    安乐愣了一愣,随即出声询问:“可加了什么东西?”

    就怕里头掺了什么毒或者什么药,歹人其心可诛,就是不想让她醒来!

    “就是普通的泥,什么东西也没有加。”孙公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安乐道,“那人或许是跟卫天师开个玩笑。”

    安乐拍案而起:“荒唐!竟敢如此作弄于她?还将没将朕放在眼里?”

    若说原本还以为是混进宫的刺客所为的话,现在听孙公说只是泥,安乐脸色当场就变了,视线一一从那些跪着的太监宫婢身上略过,半晌之后,才出声道:“卫天师是朕最信任的天师,朕派你等前来是照料于她的,你等若是不满,大可来朕面前说。若有下回再让朕知晓你等作弄卫天师,其罪等同加害朝廷命官!”

    跪了一地的宫婢太监忙呼不敢。

    等到陛下离开,跪了一地的宫婢太监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满是埋怨:也不知哪个不懂事的,竟作弄一个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要不要脸了?

    枣糕此时早已在周围宫婢太监的安慰声中低着头去端水了。她怕一抬头就叫旁人看出什么了。别人不知道,她大概知道是哪个人做的了。

    想到昨晚裴先生手里的那个坛子,答案显而易见。

第八百九十二章 醒() 
孙公将一大早的闹剧当笑话一样说给杨公听了一遍,还未说完,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杨公听罢,倒是没有笑,只是沉默了片刻,问他:“那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孙公说着将杨公面前的一盆冰移到了自己面前,舒服的眯眼轻舒了一口气,“你这老家伙,倒是会享受,居然弄来了一盆冰。”

    “先享受享受吧!”杨公坐在位子上感慨道,“就怕再往后冰都买不起了。”

    “你还真觉得会有大旱啊?”孙公垂下眼睑,手指掐了掐,半晌之后,便放了下来,“阴阳司前面的星轨没有任何问题,看不出有灾祸的样子。”

    “大灾大祸面前,不管是阴阳司还是钦天监,有几次算的准的?”杨公嘴角翘了翘,嘲讽之色更为明显,“这种事十次中也不见得算得准八次,光靠算没用的。”

    孙公翘了个二郎腿坐在那里,闻言便轻哂:“不靠算靠猜么?”

    “也不能说是猜,皇陵大吉变大凶,长安城能承受皇陵大凶的吉地全无,要靠人力压制,我这双招子,”杨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是自不量力的结果。”

    “不压难道看着大灾降临么?”孙公摩挲着下巴,瞥了他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一眼,若有所思,“你这老家伙怕是不会放手不管的吧!”

    “食其位,终其事,这是你我避不开的。”杨公叹道,“此事我已经同陛下说过了。”

    “陛下怎么说?”孙公听罢,不意外的问出了这一句。

    杨公道:“陛下说让我们求雨。”

    孙公啧了啧嘴,问:“要是求不来呢?”

    “求不来就不仅仅是我阴阳司的事情了。”杨公感慨道,“百姓会对陛下质疑。”

    一个被百姓质疑的天子,又能存在多久?更遑论如今还有陈善虎视眈眈。

    朝局危矣,牵一发而动全身。

    ……

    早上闹了一场,床上女孩子身上脸上的污泥被擦洗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罩衣。她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合着眼胸膛微微起伏。

    小姐在昏睡之中,只是这一觉睡得也太长了。枣糕拿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忽然落泪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醒?”

    “家里出事了……”

    “二公子征兵入伍了……”

    “他谁也没说,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么混蛋的一个人,居然会做这种事呢?”

    ……

    就算家里的下人嘴上不说,但心里想的却是差不多的。二公子是个小混蛋,这样一个纨绔,坏事他做来不稀奇,他们甚至会觉得习以为常,但好事他若做来,难得一件,能叫大家楞上半天。这一次的事也一样,这件事是好事,却是一件危险的随时有可能送命的好事。

    家里人不舍归不舍,却又不能说个不来,大难来临,谁家儿郎不上战场的?大老爷说了,他们这些享了盛世太平的人,都是靠旁人的血汗换来的,这一次轮到自己了,又怎能退缩?

    她一个丫鬟,不懂那么大的大仁大义,但也知道大老爷说的没错。不能总伸手拿别人的好处,自己也是要给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之后,床上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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