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劫主-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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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点了点头,随着陈安走出木屋。可木屋外的景象,让曲轻语整个人呆愣住了,随即肠胃抽搐喉头发痒。
陈安面皮一紧,糟糕,回来的太急,忘打扫了。他掌心带着温润之力按在曲轻语的背心,帮她驱散不适:“走吧,别看了,离开这里就好了。”
陈安紧走两步,少女却没有跟上来,他诧异回头,迎上的是一双坚定的眼神。
“我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他们是异族。”
“他们是人。”
“唉,”陈安叹了口气:“我帮你。”
曲轻语一愣,不是应该强行把自己打晕了带走吗,前面几次他都是这么做的。虽然不正常但少女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火光映衬着傍晚的余晖,颇有几分寂寥之感,陈安很不喜欢这种感受,但却又不得不陪着自家的外甥女。
曲轻语回头看向陈安,认真的道:“你,您能少杀点人吗?他们很多人都是无辜的。”
“好”,陈安看着火光没有回头。
曲轻语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已经是她第十四次说同样的话了,少女有着异于常人的坚持,几乎陈安带人每屠戮一处地域,她都会这样恳求,可每次迎来的都是陈安不屑的冷哼。这一次是什么情况,她不确定的追问道:“真的?”
“真的。”陈安为了加重语气还肯定的点了点头:“至少,以后每次想杀人前都会想想你说过的话。”
少女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在她的小心思里虽然感觉到了陈安的变化,但却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坚持。
明月高悬,夜凉如水。
夜晚的南疆十分危险,陈安一个人自是不怕,可他不敢带着曲轻语冒险。于是两人只好在村寨中留宿,其实这里也不安全,长生教总坛那里随时会发现这儿的变化。可陈安确信他们顶多派人查看,只要把查看的人留下,他们再派人也要到明日午后了。所以这里比山林安全多了。
而曲轻语还是有点心里负担的,确实,这里死过好多人,在这里留宿,没有一定的心里承受能力还真做不到。
“你安心睡吧,我在你旁边守夜。”他们重新回到了先前的木屋,只有这里条件算是最好。
“我睡了好几天了,一点都不困。”曲轻语摇了摇头,随即小心的问出了自己一直一来的疑惑:“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陈安眉梢一挑,状似随意道:“如果我说,仅仅是对你感到亲切呢?”
曲轻语脸颊一红,不知如何接话。
陈安笑道:“说笑而已,你再看看这柄剑,真的没有印象?”
他再次把青萍剑递到曲轻语的面前。
少女将剑接过仔细的摩挲,可确实半点印象也无,她迷惑不解的摇了摇头,实在不明白陈安为什么老是让她辨认这把剑。
陈安又叹了口气,这两天的烦心事比他一年倒头遇到的还多,但还是抱着万一的指望拿出天机密钥,向曲轻语问道:“那这个呢?认识吗?”
曲轻语眼睛睁圆,下意识的抬手按在胸前,那里隔着衣服有着同样的一块玉珏,久远的记忆瞬间回归。那是母亲弥留之际交给自己用来与外公家相认的信物。
“你,你怎么会?对了,你姓陈,莫非你是……”
此时月上中天,洁白的月光洒入屋中,为屹立窗边的陈安披上了一层白纱,怡人景色加上心中的无限期待,曲轻语心怀激荡,一时之间难以成言。
可就在她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她对面的陈安却突然面沉如水,目光冷冽,一把将满脸愕然的她推到一边。
霎那之间月光大盛将整个木屋之中都照得一片银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铮……”一声剑鸣之音,瞬息充斥整片天地,这下她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剑鸣之音隽永悠长,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息去,同时屋中月光褪尽,视野重聚。
木桌木椅木床木桶,屋中事物一如先前。
包括陈安也一袭黑袍,握着未出鞘的青萍,长身立在窗前没有动过,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场幻梦。
可曲轻语总觉得哪里不对,目光一抬落在陈安肩头,那里衣衫尽碎,一道深深剑痕几乎要将其左臂卸下,血肉翻卷好不骇人。
“你……你……”曲轻语以手掩口,脸上一片惊骇,好在这些天来她一直跟着陈安对这种场面有了适应,立刻做出反应,撕下裙摆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为陈安包扎。
在处理陈安伤口的时候,她发现那处伤口已经夹紧了肌肉,没有再流血了,不由咋舌其对自身的掌控之能,就算来找她看伤病的江湖人中也没几个能做到的。
只是能让陈安受伤还真是不容易,往常似是这种情况一般都出现在陈安的对头身上,而眼下这般情状,至今是曲轻语见到的唯一一次。
陈安任由曲轻语施为,脸上没有任何负面表情,反而口中赞叹道:“上清双绝果然名不虚传,现在我还真佩服自己当年的无知无畏。”
曲轻语根本不关心这些江湖争斗,可刚刚与陈安相认,还是关心的搭话道:“是仇家吗?”
陈安轻笑一声:“血海深仇,好了,收拾东西,我们立刻走,长生教的人很快就会过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第96章 日月争辉()
南方的气候偏向潮湿,南疆的山林更是如此,尤其入秋不久,天气还没有真正干燥下来,夜间石上枝桠都蒙着一层水汽。
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背靠一颗巨石,拼命咳嗽,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落在他的脸上,斑驳一片,显得光怪陆离,但还是能勉强辨识出一张丰神俊朗的容颜。他鼻如悬胆,嘴唇曲线柔和,眼神迷离,总是带着点淡淡的哀愁。
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却自有一股潇洒不羁的气息。
他左手轻抚肋下,黑衣化粉随风飘散,露出下面焦黑的肌肉。他强忍着疼痛,右手拄着一柄白玉也似开了单刃的四尺长剑,稍稍坐直了身体。
额上细密的汗珠,显示出这些以前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做来一点也不轻松。
把剑插于地上,双手捏诀合实,心神沉于“总窍”泥丸,天地元气源源不断自天生九窍流入身体,洗涮着身上的暗疾。
除此以外,他眉心印堂,头顶神聪,指背骨空,趾尖气端等经外奇穴也在吞吐天地元气,助其恢复。这竟是一位与陈安一样气道通穴的高手,他就是上清双绝之一,月华剑冷清秋。
当年他师兄陆承均死于陈安之手时,他就立誓哪怕以大欺小也要将陈安斩杀,可惜那时上清剑派刚刚旗帜鲜明的支持秦王,作为上清剑派掌门的他有太多事情要安排,因此未能成行。可就这么一念之差,竟然让这个祸患成长至斯,还带着人灭了上清剑派的道统。
冷清秋悔恨不已,这次他放下一切,万里追索,誓要报仇雪恨。可刚才借着月华匿影实施偷袭,竟然只与陈安拼个半斤八两,这让他被仇恨冲昏了的头脑不禁清醒了许多,自己面对的是盖代宗师绝世魔头,断不是某个后劲末流的宵小。
他心中有了一丝明悟,这是一个能与自己平视的对手,与之一战应该摒弃杂念,论剑争锋,绝不应该还让愤恨不平蒙蔽双眼。
气行周天,肋下的焦黑小了一圈,可还是显眼的存在于那里。冷清秋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愤恨疯狂早已不存。伤是小事,能影响武者战力的只有心灵蒙尘,心若无伤,便只剩一口气,也可战斗到底;心若死灰,哪怕武道至尊无伤无灾也是未战先已败。
……
“我们能逃得掉吗?”曲轻语心中忐忑,对于久居西北的她,可谓是听着冷清秋的神话长大的,那是无可争议的西北第一高手,由不得她不担心。
陈安回过头,冲少女笑了笑,就在后者以为他要出言安慰时,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
“不能。”
陈安心下轻松,看着外甥女那张口结舌的呆萌模样,他竟有几分享受天伦之乐的快意。
“你走的太慢了,我背你吧。”
南疆山林难行,又逢夜晚,根本无路可走,也只有陈安这种轻功高绝之人,才能畅通无阻。就这么一个时辰,曲轻语已经连续跌倒了七八次。
“不,你,你身上有伤。”看着陈安年轻的面孔,她还是喊不出“舅舅”这个称呼。
“皮肉之伤而已,不碍的。”陈安不由分说把她拽到了自己背上。“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背着你来的,现在害什么羞。”
曲轻语本意只是担心他的伤势,现在被他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你,你背着我,就能逃的掉了吗?”
“也不能。”陈安回答的理所当然,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根本不担心被人追杀一般。
“你为什么总想着逃?冷清秋是宗师,你舅舅我也不差啊,公平一战的话,顶多是个谁也不能奈何谁的局面罢了,不用担心。”
“那干嘛我们还要赶这么急?”曲轻语迷惑了,既然怎么都是打,为什么不固守原地养精蓄锐呢。
“哼,就算要打,也不能他说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我现在埋头跑,他就要在后面追。要打也得等我跑够了停下,得我说什么时候打才能什么时候打。”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追你?等到了中原找你报仇不更方便吗?”
“到了中原才不方便呢。”陈安笃定的道。
“为什么?”曲轻语其实没这么大的好奇心,只是忍不住想和陈安说说话。
“因为你啊。”陈安玩笑似的说道,可语气中隐带一丝嘲讽。
“我?”曲轻语很是诧异,不明白这里关自己什么事。
陈安也很享受与外甥女的闲聊,耐心解释道:“到了中原我手下众多,把你交给他们保护,我独身一人,冷清秋还上哪摸我的踪影去。现在只有你我,一旦被他坠上我是不可能放弃你独自离开的,那便给了他一次死战的机会。所以他当然要在我离开南疆之前截住我了。”
陈安说完久久不闻曲轻语的回应,顿时明白她觉得自己变成了累赘心情低落,便笑着用打趣的口吻道:“其实这些都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你,他要与我死磕,我也不会退缩,这是属于宗师的尊严,是他把我想的太惫赖了。再说了,我和他武功相差伯仲,真正公平相对,胜负只在五五之间。”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曲轻语的语气还是有点低沉。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现在还小么,等回到中原,我亲自教你武功,你成就了宗师境界,就不用我操心了。”陈安适时岔开话题。
“宗师?我这点功夫怎么可能成就宗师啊。”曲轻语的注意被他引到了其他地方。
“怎么不行,来日方长,回去后我把一身所学都传授给你,就是先天也未必不可期。”陈安自信的道。
常人听了他这话定然欣喜若狂,宗师衣钵何等珍贵,可曲轻语只是撇了撇嘴就不接话了,人各有志,见识更多疑难杂症,救更多的人,才是她的志向,至于成就宗师与人相争,都非她所愿。
两人说说笑笑,隔阂尽消,毕竟是血脉相承,似乎都找到了自己心中那份寄托,不再有那种身如浮萍的寂寥之感。
陈安轻功高绝,黎明时分,已经到了南疆长茂,这里已经是熟蛮的地界,往北就是府州陵川,过陵川即可入中原。
这里是冷清秋的最后机会了,陈安也就对曲轻语这么一说,狗屁的宗师尊严,若是和自己性命相比全都能丢到九霄云外去,说实话通过上次交手,他的武功比之冷清秋还要稍强一筹,但对上心存死志的冷清秋,即便以陈安之能,也是心中打鼓。
他将曲轻语放下,孤身站在一座山岗之上负手而立北望中原,语带调侃道:“你轻功不弱,潜行匿踪之能也有小成,若入暗司绝对能混个金鳞卫当当。”
旁边的曲轻语正诧异陈安怎会说出这等莫名其妙的言语,一道黑影就自她身后山林钻出接话道:“诚于武道者,当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与人做走狗又有什么意思。”
这是曲轻语见过的第四位宗师,让她不禁眼前一亮,来人看起来三十出头,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一点不像传言中过了不惑之年的样子,即便衣衫破损,脸色苍白也不输绝代风华不负宗师之名,与陈安这种邻家小弟的形象对比鲜明。
陈安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直视冷清秋:“心有所托,才能脚踏实地,仰望苍穹,无拘无束固然美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