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我们一起种田吧-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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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死了将心爱孙女联姻勋贵的老路子,就连皇帝也不会高兴。
倒是自己的女儿陈汐……威国公世子罗旭确实是一表人才,可罗家眼下正是声势最盛的时候,一个不好,赔了女儿又折兵的可能性还大些……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用手指在白纸上掐掐画画,不一会儿就把一张小笺纸划得稀烂。就在这时候,就只听外间一个皂隶高声嚷嚷道:“侯爷,有旨意”
陈瑛几乎是一个瞬间跳将起来,可抢前两步快到门口的时候却站住了,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上衣裳,这才打起帘子出了门。见一个皂隶躬身站在檐下,满脸的恭谨,他方才问道:“来的是谁,有多少人?”
“是一位面生的公公,带着两个小火者,没别人了
。”
陈瑛这才释然,又大步出了穿堂。很快,左军都督府内各处的武官都匆匆会齐了,众人到了前头大堂之外,眼见香案等等都已齐备,少不得依次排班跪下,待到那几乎已经听滥了的“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声音响起,不少人都已经预备好了听那洋洋洒洒一大篇陈词滥调,谁知道接下来就直接入了正题。
“阳宁侯陈瑛,前以都指挥使佐威国公镇云南,功勋赫赫,又以副钦差辅晋王往宣府,鞑虏大军当前而临危不惧,措置有方。今互市弊案水落石出,升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掌都督府印。都督同知秦和,擢升右都督……”
尽管太祖皇帝当年最讨厌那些骈文对仗之类的诏书,下令拟诏一概以通俗易懂为要,但百多年下来,内阁阁老和中书们草诏,往往仍是少不了炫耀功底笔法,一丁点小事便能洋洋洒洒数百字,今天这简单到寻常老百姓都能听懂的诏书实在是稀罕。因而,一众武官起身之后,升官的彼此贺喜不说,也有好事的询问这诏书出自何人之手。这乱哄哄之间,陈瑛却是心中激荡,竭尽全力方才让脸上露出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先是阳宁侯,然后是原本他那个姐夫手握的左军都督府都督,他都一样一样夺了回来,如今剩下的便是让他的儿女能够在嫁娶中站得稳稳当当,不至于如他那样为人摆布
由于今日大祭辍朝,衙门中又没有太多要紧事务,因而,陈瑛忖度着便和下属打了个招呼,没到申时就先走了。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打马飞奔,迎面呼呼吹来的热风和沙土与他满身油汗混在一起,再加上那股因兴奋而激荡的情绪,他越发觉得心头燥热了起来,直到打马进了阳宁街,发现似乎有一行人刚在正门口停下,他顿时愣了一愣。
“快,去禀报老太太”
“哎,别愣在那儿,快去预备着,待会就开中门”
门房上头已经乱成了一团,看到这情形,陈瑛策马又往前几步,正好在三间五架的金漆兽面锡环大门前停了下来,旋即就发现这来的竟是司礼监太监曲永,跟在后头的除却两个小火者,还有十余名锦衣卫,显然比之前到左军都督府传旨的那一行声势浩大。忖度片刻,他就利落地跳下马来,随手一丢缰绳就走了过去。
“曲公公这是来传旨的?”
面对陈瑛的试探,曲永还了一礼,旋即淡淡地点了点头:“不错,侯爷今天回来得倒是早,也碰巧了,省得待会还得要人知会您回来。”
陈瑛听这口气,忍不住一阵心热,当即打了个哈哈,又和曲永攀谈了起来。须臾,就只见大门洞开,却是二哥陈玖装束一新带着几个晚辈迎将出来,大约是因为大热天跑得急,那脸上满是汗珠。瞧见他时,陈玖眼神一闪,随即就有意避开了。
“老太太说,请曲公公福瑞堂奉茶。”
“老太太客气了。”
刚刚才跑完一趟的曲永还真的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谢了一声就跟着陈玖往里头走。及至到了福瑞堂坐下,他一口气喝光了送上来的那一盅茶,可面对陈家兄弟的试探,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透底。直到外间报说,老太太和诸位夫人小姐都已经到了,他方才弹了弹衣角站起身来。
福瑞堂正厅之中,陈家男女云集一堂。阳宁侯太夫人朱氏拄着皇帝钦赐的那把拐杖,见曲永将诰敕安置在案上,随即背转身对着众人,朱氏便在陈澜的帮助下颤颤巍巍跪了下去,其余人等自然是紧跟着一一下拜。回到原位的陈澜在额头贴上地面的时候,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
“已故追封敬国公陈永孙女陈氏名澜,出身盛门,
乾清宫重地,威国公罗明远奉诏回京时进过一次,但最近来说也是绝无仅有的一回。所以眼下和儿子罗旭一块站在东暖阁外等候,饶是他久经战阵,也不禁有些紧张,到最后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儿子,才要提醒罗旭两句时,却发现儿子默然低头,竟仿佛在发呆。
还不等他生出什么想头,内中就有两个小火者出来,恭恭敬敬地往罗明远身边一站,而后头一个大太监则是笑容可掬地弯腰行礼道:“威国公,世子,皇上召二位进去。”
罗明远腿脚不便,此时自然由那两个小火者架着,罗旭则是默默跟在后头。虽说是刚刚就在门口,但要到皇帝起居读书的后殿御书房,却也有老长一段路要走。他心里有事,看着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一直在打量四周的情形。突然,他只听得有人仿佛低声嘟囔了一句。
“世子,端福宫罗贵妃娘娘使小的禀告一声,鲁王殿下这两天又病了。”
哪怕不转头,罗旭也能觉察到是左后方的一个小宦官,可一想到右后方还有一人,他自是不敢放松警惕,不露痕迹地往那边扫了一眼,就只见那人只顾垂手低头走路,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即便如此,他仍不免暗恼姑姑太过胆大,竟然用这样的法子在乾清宫中送信。须知皇帝对外命妇入宫并无太多限制,母亲林夫人三天两头入宫,鲁王身体娇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非得赶在眼下说?莫非……
一个不太妙的预感猛地跃上心头的时候,罗旭就听得前边传来一个宦官的尖细声音,抬头一看,就只见那斑竹帘已经高高打了起来。他收摄心神进了里头,还没看清这屋内格局,便只见父亲已经甩开两个宦官行下礼去,连忙也跟着下拜。然而他只行了常礼,上首就传来了皇帝的声音。
“平身吧,这不是朝会,你父子也不是外人。来人,威国公有伤在身,赐座。”
罗明远推辞了两句,这才在小宦官端来的锦墩上坐了,而罗旭则是顺势站在了父亲身后。他并不是头一次见皇帝,殿试日和后来的传胪是远远照了一面,这还是因为他胆大,稍稍抬头瞧了一眼,但后来巡查京城各仓,他则是货真价实单独面圣,甚至能算得上造膝密陈。因而如今再见皇帝,他并没有太多紧张。
皇帝先是问了罗明远几句伤情,随即便说道:“你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由南到北打了无数的仗,如今虽说已经暂时太平了,但还有的是用你这位大将的地方。太医说你这只是小伤,顶多在家里养个把月,看在你多年劳累的份上,朕再给你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京营的锐骑营归你管带。至于中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名头,你继续挂着就是。”
罗明远原以为皇帝召见多半是为了安抚劝慰,却没想到是如此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他此前在京营也坐镇过一段时间,说是官阶最高爵位最显的统帅,但实质上下头神机营锐骑营步军营全都是各有管带,就连比他早调入的那些军官也尚未站稳脚跟,更不用说他了。然而,如今皇帝再不提坐镇之类的话,直接把锐骑营交给了他,仍是给他保留了中军都督府掌印都督,这意义自是非同小可。
于是,尽管腿脚仍然不便,但他还是一撑罗旭伸过来的胳膊,一下子站直身子,又推金山倒玉柱似的拜了下去,沉声说道:“臣拜谢皇上厚恩,定不负期望。”
皇帝淡淡点了点头,随即就冲着一起跪下的罗旭说道:“罗旭,还愣着干什么,搀扶你父亲起来”
有了这句话,罗旭慌忙使力,但罗明远毕竟身躯沉重,等把人重新安顿在锦墩上坐下,他已经是满头大汗,可终究不好抬手去擦
。就在这时候,他就突然觉得皇帝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忙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恭敬有礼。
“别摆出那么一副样子了,你这个世子早年在外头全都是些浪荡不羁的名头,这回巡查粮仓草场也不是用的什么正经手段,偏到朕面前装正经?”皇帝笑骂了一句,见罗旭那脸色维持不住刚刚的镇定了,就叹道,“那些粮仓草场多年来户部不是没有巡查过,但多半是走马观花,纵使有纰漏也往往不能报上来,账目也远没有你送上来的细。京城从来没有兵临城下,漕运海运又便利,那些人便以为这些粮仓不过是摆设,却也不想想若万一有那么一天,这粮仓草场空空便是天大的祸患只这一条,就不愧你的那篇策论,朕就该重重赏你”
罗旭没料想皇帝竟然当着父亲的面把放荡不羁四个字说出来了,顿时大为尴尬,可听到后来的赞许之词,他方才醒悟过来,连忙躬身道:“臣也是做了此事之后,方才知道纸上谈兵容易,做实事却难,如今想到那篇策论便觉汗颜。多谢皇上将会试和殿试卷子一并赐予,臣方才知道自己的真实斤两,不敢当皇上赏赐。”
“恃才傲物的不过是庸才,这天下最难得的便是一颗自省的心,这话是太祖皇帝说过的,朕送给你,别忘了时时自勉至于赏赐……”皇帝看了一眼罗明远,脸上笑意更深了些,“金银绸缎那些俗物,你家里应有尽有,朕知道你爱书画,便赐你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推辞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的罗旭一时大喜,几乎不假思索地跪了下去:“臣谢皇上”
罗明远压根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罗旭开口拜谢了,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挣扎着想替皇帝谢恩时,却看到皇帝摆了摆手,这才只是欠了欠身。而罗旭得了吩咐起身之后,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若不是在宫里,他几乎都能笑出声来。
宫中内府有的是这样的珍藏,大多都是历朝皇帝收来的好东西,而皇帝对书画之类的爱好只是平平,因此他丝毫没有慷别人之慨的自觉,又笑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你虽为世子,但如今既然已经是进士,虽不曾馆选,但也应该授官了。杜微方昨日还想朕抱怨过,说是文渊阁的几个中书文藻华丽实干不足,你先过去给他打几天下手,算是机宜文字行走。”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罗旭顿时大吃一惊。要说官职高吧,只是行走,甚至算不上署职,连官品都没有,于他这个二甲传胪自然不高;可要说低……有哪个进士不是在翰林院磨练个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方才能离部阁更进一步的?更何况,他还有些自知之明,自己这个威国公世子的名头摆在那里,不是那么容易能让文官认可的
“怎么,你不乐意?”
“乐意,乐意,臣拜谢圣恩”
这会儿多想无益,罗旭只得再一次谢恩。接下来就没有那么拘束了,皇帝闲谈了些大大小小的事务,口气轻松得很,罗旭和罗明远起初还是小心翼翼,渐渐就放得开了——毕竟,一个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国公,一个是在市井厮混出来的进士,都不是那等时刻拘礼的士大夫。临到末了,罗明远甚至还当着皇帝的面抱怨了一下罗旭这个儿子不听管教,婚事至今没个着落,结果素来在家和父亲顶牛惯了的罗旭张了张嘴,随即就在那警告的眼神下低了头。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他这般出色的俊杰,只怕媒人早就踏破门槛了,只是眼界高瞧不上罢了。”皇帝微微笑了笑,随即就仿佛若无其事地说,“既如此,朕到时候给他做个媒就是。他这样的新科进士,又高居二甲传胪,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抢着要呢”
有了这句话,罗明远自然是千恩万谢,而罗旭哪里敢说什么
。及至父子俩从乾清宫出来,罗明远才要教训儿子两句,罗旭就说出了刚刚端福宫罗贵妃使人转达的消息,一时间,罗明远的眉头立时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但很快就舒展了开来。
“不用理会这个,你姑姑对鲁王太过着紧,却不知道好好的孩子给她惯坏了”
这边厢父子俩离去,那边厢皇帝站在空空荡荡的御书房中,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他最初让罗旭去参加会试,不过是偶尔起意,却不想人着实有些本事。可如今既是中了进士,要为那些士大夫接受却难。既如此,一门亲事便是最合适不过了。
原来的吏部尚书已经老朽不堪,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