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生存手札-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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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春睡的时候,陈学功就抱臂靠在等候椅上,虽然他也很困,但不能睡,这个点是火车站扒手最多的时候,有经验的扒手专挑人防备最弱的时候下手。
“小同志,真巧,又碰见你们了!”
耳边冷不丁传来声音,陈学功扭头盯着眼前的妇人,约莫三十来岁,梳着利落的齐耳短发,穿得朴素干净,想了约莫半分钟陈学功才记起来眼前的妇人,是小春儿帮她找回钱包的那个,怀里抱着孩子,挨着他坐了下来。
陈学功礼貌的跟妇人打了招呼,反问道,“大婶也是回家?”
女人点点头,拍了拍怀里睡熟的儿子,眼睛却盯着趴在陈学功腿上睡觉的秀春,看了又看,越看越肯定,秀春就是她闺女,小模样长得随了她,俏鼻子,大眼睛,脸型随她爹,圆乎乎的可爱极了。
陈学功看这大婶盯着秀春打量的仔细,以为她是想跟秀春说话,就道,“我喊醒她。”
女人忙道,“别喊别喊,让她睡吧,坐火车累坏了吧。”
陈学功捏捏眉心,笑道,“我妹妹晕车了。”
“妹妹?”女人这才将视线放在陈学功脸上,打量了片刻,心里有了数,“你们是远房亲戚吧。”
陈学功刚想说话,有人喊了他一声,忙回头,是宋建武赶来了。
晃醒熟睡中的秀春,“小春儿,小舅来接我们了。”
秀春迷迷糊糊睁开眼,喊了声小舅,帮忙拎行李出去,宋建武的马车就停在等候棚外边。
陈学功想到了大婶,准备跟她打声招呼告辞,却不知道大婶什么时候走了,四周看了看没找到人,索性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三人去国营饭店吃了早饭才往家里赶,到乡里陈学功先下马车。
宋建武道,“苗苗,你啥时候回上海?我送你。”
陈学功不跟宋建武客气,笑道,“再过两天,我月底走。”
秀春瞪大了眼,“苗苗哥,你就走了啊。”
陈学功笑,“舍不得我啊。”
是有点舍不得,秀春笑了,“苗苗哥,我跟小舅一块送你!”
在乡里分开,宋建武又驾车把秀春送到了家门口,把秀春的行李拎进去。
还没进堂屋,秀春只扫了一眼篱笆院,眉头就蹙了起来,靠南墙口的地窖盖子被打开了,肯定不是钱寡妇做的,钱寡妇眼睛看不见,不可能下地窖。
自留地里种的蔬菜被摘的光秃秃,秀春养在地里的葱苗也被拔了一大半。
三丫坐在堂屋门口,往嘴里塞鸡蛋。。。
宋家和孙家关系一直不太好,未免尴尬,宋建武没进堂屋,把秀春的行李搁在外面就驾车回去了。
送走宋建武,秀春先把行李拎进了堂屋,钱寡妇从东间出来了,喊道,“牛蛋还是狗蛋?”
秀春一见钱寡妇脑袋上裹了一圈纱布,吓了一跳,忙道,“奶,你脑袋咋啦?咋还磕破了?”
钱寡妇听是秀春的声音,拉着秀春的手哽咽了起来,“春儿奶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咋样?在你大舅家过得习惯吗?吃不吃得惯那里的饭菜?”
秀春扶钱寡妇,让她坐炕沿上,顾不上说别的,秀春又问道,“奶,你脑袋咋了,咋磕破的?”
钱寡妇叹口气,跟秀春唠唠叨叨说了这段时间的事,“春儿呐,奶是老糊涂了,枉活了大半辈子,连个人都识不清。”
秀春让钱寡妇炕上歇着,没什么情绪道,“奶,你歇着,家里太乱,我好好打扫打扫。”
钱寡妇道,“扫吧,把该扔的都扔出去。”
秀春哎了一声,视线先落在堂屋炕上的小包被还有枕头,毫不犹豫拎了全扔出去,大咧咧躺在堂屋正中央的破鞋,踢飞出去,西间炕上不管啥东西,只要不是她的,统统抱出去扔了。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瓶瓶罐罐,只要是秀春头一次见着的,一块丢出去,她可不管摔不摔碎,浪不浪费。
秀春不停的向外扔东西,坐堂屋门口的三丫注意到地上扔的全是她家的,大声问秀春,“你干啥扔我家的东西,快点捡回去!”
秀春龇牙,“我不仅要扔东西,我还要把你也扔出去!”
三丫怯怯的看了一眼秀春,不等秀春扔她,拔腿就往西边跑,她要赶紧去告诉她娘,秀春把她家东西都给扔了!
把她家的碗全摔碎了!
扔了该扔的,秀春又拿扫帚把里里外外清扫一遍,麻布擦擦柜子,擦擦灶台,整干净之后才把她从兰州带回来的东西都归置了。
三丫跑出去没几时,葛万珍头顶草帽回来了,一见篱笆院里果真如三丫形容的那样,一片狼藉,全是她家的东西。
娘咧,家里统共就三个碗两个盘子,碎渣子飞溅的到处都是!
小包被可是她今年刚打了棉花新做的!
碎花罩衫可是她才打布做的,舍不得穿搁在那里,现在可倒好,老母鸡正对着罩衫拉了一坨鸡屎!
。。。。。。
收拾完了家里,秀春哪儿也没去,就搬个小板凳坐堂屋门口,两条腿伸直了,晃来晃去,手里还拿了根荆条。
见葛万珍气急败坏,秀春笑嘻嘻的对葛万珍道,“三婶,大中午的,你不回家烧饭,来我家干啥?我可不会烧饭给你吃。”
一地的东西,葛万珍越看越心疼,越看越火大,呸了一声,指着秀春骂道,“孙秀春,你今天不把扔了的东西给我乖乖捡回去,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秀春不为所动,“三婶你让我吃啥?兜着啥?”
跟陈学功混了这么长时间,秀春深觉她拿话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又大了点。
如果说葛万珍是个炮仗,那秀春绝对是能够点燃炮仗的那把火,蹭得一下点爆了炮仗。
葛万珍嘴里骂骂咧咧,也学秀春,从篱笆围栏上抽了根荆条,扑过来要抽秀春。
秀春避了开,一把抓住荆条另一头,空着的那只手抄起手边的荆条反抽回去,心里存了火,秀春可不手软,逮到哪儿抽哪儿。
“让你趁我不在住我家!”
“让你纵容牛蛋推奶奶!”
“让你偷我粮食!”
“让你毁我菜园!”
。。。。。。
第5章 号一更()
皮条炒肉丝,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葛万珍这么大个人,被秀春拿荆条抽得哎哟哎哟叫,周边邻居听见声的,唬了一跳,赶忙出来看看是咋回事。
出来围观的,十个人有九个半看了之后直发乐,打的好,谁让葛万珍趁人家不在的时候糟践人东西!
“去去去,都家去,咱不管这事,由着他们闹腾去!”说话的是王满文,赶他女人还有孩回屋,打定主意不过问。
其他邻居见王满文不管,也都纷纷进了屋,才不干闲操萝卜淡操心的事儿!
在秀春手下吃了亏,葛万珍打打不过秀春,张嘴骂不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骂,想把邻居都喊出来,奈何周围邻居都知道她德行,没一个愿意出来管这破事的。
秀春才不管葛万珍的哭闹,拍拍屁股进了屋,把她从兰州带回来的零嘴拿出来,祖孙两个盘腿坐在炕上吃。
秀春拿了个黄澄澄的元宝糕团递给钱寡妇,“奶,你吃这个,可好吃了,虽然苗苗哥说做的不正宗,但我还是很喜欢,奶你也吃点尝尝。”
钱寡妇脸上的神色讪讪,不接秀春的糕团,摇头道,“大舅买给你的东西,春儿留着自己慢慢吃,奶不吃,奶就不吃了。。。”
看出钱寡妇的不自在,秀春把糕团硬塞给了钱寡妇,“奶你就吃吧,多着呢!”
听秀春这么说,钱寡妇叹了口气,舍不得大口吃,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尝。
“奶,好吃吧!”
钱寡妇笑了,“香,白面粉蒸出来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样!”
“春儿姐姐,你们在吃啥?”
通风报信的三丫回来了,刚才进了篱笆院就瞧见她娘在哭闹,三丫不敢过去,紧挨着篱笆绕了一大圈进了堂屋,看秀春和钱寡妇手里各拿了东西,秀春手里拿的是紫色的,钱寡妇手里是黄色的,三丫认得,钱寡妇的那个叫元宝,秀春手里的她认不识。。。
“春儿姐姐,你吃的啥?”
三丫又问了一句,小孩子天生对彩色的东西无抵抗力,此时三丫已经全然忘记刚才她可是叫嚷着让秀春把她家的东西都拾回去。
秀春先看了钱寡妇一眼,发现老太太仍旧小口吃着自己手里的糕团,似乎没听见三丫的问话,更加没有要把手里的糕团给三丫的意思。
秀春笑了笑,“我们在吃糕团。”
三丫把黑乎乎的手指头塞到嘴里,好奇道,“糕团是啥?好吃吗?”
“好吃。”秀春点头,伸手指指坐在外面哭骂的葛万珍,对三丫道,“你娘哭了,三丫你赶紧去哄哄你娘啊。”
三丫回头瞧了瞧葛万珍,随即又将视线投在搁放在炕几上的糕团,摇摇头,对秀春道,“我不去,我娘打我,我想上炕陪春儿姐姐,春儿姐姐,我想吃。。。”
不得不说,三丫是牛蛋他们兄妹三个里面最会扮可怜的,可秀春没忘记这孩子会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把她的东西全糟践了,还跟着牛蛋狗蛋打钱寡妇,这三个崽子,本质上都一个德行。
再会扮可怜,秀春都不吃这一套。
秀春笑道,“想吃啊,让你娘买给你吃。”
说话间秀春下了炕,当着三丫的面,把糕团拿到西间的橱柜里,大锁咔嚓一声锁上。
还没从西间出来,就听见钱寡妇低呼了一声,秀春赶紧出来。
钱寡妇手里的糕团已经到了三丫的手上,手背上被三丫抓了五道红印子,三丫早就缩靠到了门上,把团糕塞到了自己嘴里,冲秀春笑得狡黠,不等秀春揍她,一溜烟窜了出去,也不管葛万珍还坐在院子里骂爹骂娘。
秀春被吵得烦死了,砰一声把堂屋门关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她爱哭闹多久就多久!
关上门,秀春对钱寡妇道,“奶,咱们中午凉拌面,我跟大舅妈学的,正好给你露一手!”
钱寡妇哎了一声,也下了炕,去厨房在炉膛口坐下,“我来添柴禾,春儿,看看老母鸡今天有没有下蛋,把鸡蛋敲了一块吃了,我留来留去也没留住,倒教万珍娘几个全给造了!”
秀春去鸡窝摸了摸,还真摸到一个,放在灶台上留着煎鸡蛋,拿黄盆去西间舀面,看着面口袋里剩不多的面粉,秀春有些发愁,她和钱寡妇一年的口粮啊,就这么被葛万珍娘几个糟践了一半!
还有半年多才能挨到过年,她上哪去弄这么多粮食!
和面擀面皮,又从自留地里摘了一根黄瓜切成丝,再拌上腌菜酱,祖孙盘腿坐炕几上吃午饭,钱寡妇足足吃了两大碗。
葛万珍坐在篱笆院里差点没把老孙家祖宗十八代扒出来问候一遍,奈何她又哭又闹没人理她,倒把她的嗓子骂哑了,大中午的,太阳又打,骂着骂着她自己先没了力气,头晕眼花,差点没要中暑。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葛万珍还算懂,她打打不过秀春,哭闹叫骂没人搭理,最后只能悻悻的包上家当回生产队继续挤那间破草房。
葛万珍收拾家伙回生产队的时候,何铁林正在外头烧午饭,瞧见了,哟了一声,招呼葛万珍,“万珍又回来啦。”
何铁林这番话停在葛万珍耳朵里无疑是在嘲笑,顿时惹得她气急败坏,冲何铁林狠狠呸了一声,“死老头子,狗嘴吐不出象牙!”
被骂了也高兴,何铁林把窝窝头拾到碗里,哼着小曲去生产队门口的大树下边吃饭边纳凉。
能让葛万珍一副吃瘪的模样,一准是春儿那丫头回来了,那丫头,不出今天,指定要上他这儿来一趟。
还真给何铁林料了个准,等外头天黑透了,秀春怀里抱双解放鞋过来了,何铁林吃了晚饭之后哪也没去,就坐在大树底下纳凉,远远的瞧见是秀春,何铁林拿上烟袋杆子,直接迎了过去,二人照旧顺着斜坡去田间地头。
许久不见,秀春还挺想念老地主,见路上没有人了,秀春立马把她买的解放鞋递给何铁林,“爷爷,快试试合不合脚。”
何铁林也不客气,乐呵呵的接过鞋子,把他脚上已经掉了鞋底子的破解放鞋甩掉,伸进去试试,“穿着正好!”
还原地跺了跺脚,高兴地像个孩子。
自打老何家人死的就剩他一个,还是头一回有人惦记给他买双鞋,他脚上的那双,还是他女人活着的时候买的,鞋底子早就掉了,被何铁林想法子粘上,平时趿拉来趿拉去,能穿总比光脚强。
“丫头,多少钱?”何铁林许久没买过东西,已经忘了这玩意到底多少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