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婚姻合法之后,我们离了-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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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前的佣人呢?”白哲问,“他们都哪儿去了?”
姑娘摇了摇头。
白哲有点懂了。
白哲吃饱之后,便想去找母亲聊聊。姑娘告诉他,太太吃过早饭就上了楼,这时候大约在书房里,白哲道过谢,沿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白家虽大,却只有两层楼高。楼下是客厅厨房等等,楼上是书房和数间卧房。书房离楼梯稍远,白哲脚步很轻,一直走到书房前,他才施施然站住了脚。
门开着,妈妈在里面。
妈妈换了身黑底银花旗袍,银丝在脑后挽一个髻,优雅地拢了起来。白夫人年轻时候并不是社交场上的名媛,比起真正的名媛,她显得木讷严肃许多,可白哲的父亲就是一眼相中了她,旷日弥久地苦追才终于抱得美人归。白哲静静站在门口,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洒了白夫人一身。这旗袍发髻的妇人虽老了,却依稀能辨认出当时令白家少爷一见倾心的风采。
白夫人如今听力不行了,视力也逐渐下降,白哲走到门前,她丝毫没有发现。她抬手从书桌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枚相框认真地擦拭着,每擦好一个,便放回去,拿一个新的下来。架子上摆放着许多相框,有她与白哲父亲的婚照,有她年轻时与白哲父亲热恋的时光,还有后来添了白哲,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合照。
在许许多多的照片之外,架子上还摆放着各种奖杯证书,有白哲父亲参加业余棒球联赛获奖的证书,还有白哲父亲参加某次亲自联谊会获颁的奖状。更多的,则是白哲拿回家的奖杯。白哲从小学习钢琴,参加过的比赛无数,每次都不走空,必须拿点名次回来。家里原来有个小一点的架子,白哲十三岁的时候那些奖杯就摆不开了,白哲父亲就订做了个新的。如今那些奖杯奖状一尘不染地摆放在白哲离家时的位置上,不知这十几年里,被母亲拿下来亲手擦拭了多少遍。
白哲心里涌上股说不清的愧疚酸楚,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白夫人这才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她转过头,看清楚是白哲的一刹那,眼神有一瞬间的放心。接着,她的目光自白哲的脸上迅速下移,在白哲的腿上打了个转,重新落在白哲眼中。她的表情略显僵硬,语气更是硬邦邦的:“你醒了?吃早餐了?”
“吃过了。”白哲边走进来边说,“谢谢妈妈给我准备这么好的早餐。”
白夫人把相框放回架子上,后退两步,扶着书桌坐进旁边的椅子里:“哼,我给你准备什么早餐?”
“不是妈妈给我准备的,是谁给我准备的?”白哲笑道,“佣人们都是新来的,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口味。更何况桌子上摆的那小酥饼是我最爱吃的,只有妈妈才会做,佣人们是做不出那样的口感的。”
白哲故意语气轻松,像谈家常似的,白夫人也不由得像谈家常似的抱怨起来:“那些佣人啊,笨手笨脚的,简单的家务都做不好。还是以前那批佣人顺心,像是琪姐……”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生儿子的气,当即刹车,语气又冷下来,“你来找我,是我提出的条件你都肯答应了?”
白夫人说过,要原谅白哲,除非白哲退出娱乐圈,跟杜子骁分手,回美国经营白氏企业。
这三条白哲哪条都不能接受,他回答不出,只好沉默。
白夫人冷笑一声:“那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走吧,回你的国内去吧。我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这六个字太重了,像头顶骤然炸开的惊雷,白哲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他抖着唇叫了句“妈妈”,可白夫人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指着门口:“没什么好说的,白哲,你太让我失望了。出去,我不是你妈妈,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妈妈……”白哲迈了一步,语气哀求。
“出去!”白夫人指着门口,大喝一声。
白夫人到底年老了,以前她是白家当家主母,喝一声,谁都要吓得一颤,如今这一声喝出来,她自己的心脏却开始不舒服了。在白哲的印象里,母亲的身体十分健康,可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母亲添了任何病症。他看着母亲捂着心脏大口喘息,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就是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沟通势必又要失败了,可到什么时候才能求得母亲的原谅呢?难道真要如母亲所说,收拾东西这就回国,今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白哲心里又是难过又是为难,简直不知所措。
他回过头,打算回去仔细想想办法。转身的刹那,余光却忽然瞥到了身侧架子上那一排与奖杯奖状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长排碟片,整齐地摆在架子深处,外面用相框奖杯挡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白哲记得自己离家的时候还没有这排碟片。
他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否则母亲不会藏的这么深。他转头瞥了瞥母亲,显然母亲也发现他注意到了。母亲张张口,应该是想拦住他,不许他看,可喘息急促,让她说不出话。
于是白哲伸手,从这一长排的碟片中取出了一张。
碟片盒子是透明的,很朴素,打开盒子,里面也只是普通的dvd光盘,像是自刻的。白哲翻过盒子,只见盒子侧边贴着张贴纸,上面写着年份,和“9。18哲哲”的字样。那字娟秀柔美,出自母亲的手笔。
9月18号?与自己有关?
白哲稍稍一想,便明白这盘碟片是什么了。
这里面应该刻录着五年前的九月十八号,自己在国内举办的一场演唱会。
白哲依次抽出几张,每一盘上面都记载着时间和“哲哲”两个字,有些还加上了地点。越靠里面的碟片上,贴纸显得越旧,显然已经被拿出来反复看过许多次了。最外面的一张还很新,而且两张个碟片卡位却只放了一张碟,另一张不知哪里去了。白哲猜测应该正有人拿这张碟片在看,而这张碟片的内容,正是白哲最近在国内办的那一场演唱会。
就是在那场演唱会上,他向大众承认了自己与杜子骁的恋情,勇敢出柜。
眼前的碟片像记录着白哲出道的这十五年似的,白哲一眼望去,自己办过的大型演唱会竟一场不落,全被妈妈收集在这里。要知道哪怕白哲自己都未必收集得这么全,这里面有的是演唱会并未集结贩售,偏要通过各种途径,要么从粉丝手中购买现在录像,要么找人亲自到场实拍才能收集得如此完全。
妈妈为了收集这些到底花了多少工夫啊……
白哲几乎想象得到,在妈妈看似不肯原谅自己的这十数年里,她是如何地放心不下自己,花尽心思从各个地方搜集自己的信息,以至于积攒下这样繁多的一排碟片出来。
这只是自己的演唱会而已,那在别处,妈妈还藏了些什么呢?
捧着这些碟片,白哲的眼眶渐渐红了。
“妈妈,”他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了白夫人面前,“妈妈,你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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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太任性,当年没有顾忌您的心情一走了之。我在爸爸灵前发过的誓我没有做到,现在又叫您心里这么苦,这都是我做儿子的不孝。您叫我跪是应该的,我今天会一直跪在这里,跪到您原谅我为止。”白哲看着白夫人道。
白夫人抚着胸口,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渐渐平复。哪个当妈的都看不得儿子在面前扑通下跪,如果说白哲刚进门时她狠心罚跪是为了尽快让白哲屈服,等到亲眼见到白哲在自己面前脱水昏倒,白夫人原本狠下的心完全乱了。她心疼儿子,她知道自己做得过了。可不这么做她有什么办法呢?一别十几年,她的儿子变没变,还会不会听她的话,她一点都把握不好。
“妈妈,这些年您心里苦,我心里也不好受。”白哲缓缓道,“每年圣诞节我都想起以前,您,爸爸,还有我,咱们三个人做圣诞树的情形。我记得一直到我离家之前那年,圣诞节您还是会晚上偷偷到我房间来,在我枕头边悄悄放一个礼物。我还记得那是爸爸留下来的一副棒球手套,我喜欢极了,妈妈,这些年我总是想起它,我很想再收到您的礼物。离开家以后再也没人在我枕边放圣诞礼物了,因为不会再有人把我当成孩子了。妈妈,我这些年一直都很后悔,我后悔当时自己一冲动就离家出走。以前我受委屈了,总有个地方可以回去,可那天以后,我没地方可去了。爸爸不在了,妈妈,如果你不认我,我就连妈妈也没有了。”
“你还提你爸爸!”白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委屈,“从小你就跟你爸爸亲,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你就是被你爸爸惯坏了,你要学钢琴,我不同意也没有用,你爸爸一鼓励,你就去学了。学音乐有什么好?你去学了音乐,这么大的家业谁来管?”
“妈妈,我不是爸爸,我没有经商的天赋。与其偏要把家业给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不如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白哲道,“而且我喜欢音乐,写歌会让我很快乐。妈妈,这十几年没有我,白氏一样运行得很好,我一定要拿自己的快乐去换一个未必比现在好的结果吗?”
白哲说得不假,白夫人反驳不了,恨恨地笑了一声:“就算你喜欢音乐,那你怎么又会跟一个男人搅合在一起?哲哲,你上学的时候有那么多女生约你出去玩,妈妈不信你工作了就没有女孩子愿意跟你在一起了。更何况那个人有多好?妈听说他出过轨,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杜子骁没有出过轨。”白哲断然道,“那只是个误会,而且这场误会里我也有错。”
白夫人极为不屑地笑了一声。
“杜子骁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您和爸爸以外,对我最好的人。别人爱我,要么耍花招叫我除了他以外没别的人可选,要么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给我。杜子骁不一样,他从来不给我他认为好的,他给我的都是我想要的。”想到杜子骁,白哲的唇边扬起了一点温柔的笑容,“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个幼稚的人,可他总是扮傻,就为了逗我开心。我每次板着脸呵斥他的时候,心里其实都高兴极了。我是个有这么多缺点的人,可杜子骁这个傻瓜就是觉得我最好,我哪里有那么好,可他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我也觉得他最好,妈妈,我爱他,他对我这么好,我不可能不爱上他。”
“可他是个男人!”白夫人咬牙拍案道。
“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关系?”白哲反问母亲,“我们决定要跟谁过一辈子,从来就不是因为应该跟谁在一起,而是因为爱。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异性恋,可异性之间没有爱存在,也不会走到一起。这么多年来,在我身边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只有杜子骁能为我做到这一步,也只有他走进我的心里。以前我排斥过他,对我们的关系我也不自信。可最近我才一点一点把道理想明白,人们为什么要违背心意做看上去正确的选择,而不能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呢?妈妈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我不能抛弃他。”
白哲说完,定定地看着母亲,像等待裁决似的,等待着母亲开口。白夫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深深地呼吸,良久,一声长叹:“你振振有词,妈妈说不过你。你起来吧。”
白哲不起,他说过,母亲不原谅他,他不会起来。
白夫人心疼儿子刚刚跪了一整夜,可她又实在生气儿子不听话。她觉得自己是真心实意为儿子好的,可是现在哪里错了,儿子这番话,她竟找不出什么好反驳。她反复回想着白哲刚刚的字句,问道:“那姓杜的……真对你那么好?”
白哲点点头。
“比季家老二对你还好?”白夫人问。
白哲身子微微一震——原来母亲已经洞悉季勤章对自己的心思,却还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也是一种态度,白哲想了想,答道:“勤哥他……”他顿了顿,“杜子骁跟勤哥不一样,他对我的感情是纯粹坦诚,毫无保留的。”
“那要是让你在音乐和杜子骁中间选一个,你选哪个?”白夫人问道。
白哲愣了。
“妈妈,”他急切道,“我为什么要……”
“必须选一个!”白夫人刚刚缓和一点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白哲无奈,他不敢不答,然而这问题该怎么答?
他几乎从生下来开始就爱着音乐,从古典乐到流行乐,音乐是这世界上给予他快乐最多的东西,可杜子骁是他好不容易破镜重圆的爱人,他已经决定要跟杜子骁携手一生,决不放弃彼此。
太难选,然而必须选。
“我选杜子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