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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星氏起源-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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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

    “北候夫人、聚英楼老板。”

    仲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这两个毫无联系的身份,好半天。他才微微感叹道,

    “她对她的侍女倒还不错。”

    仲翡却笑着摇了摇头,“她们是朋友。”

    如果她记得没错,那个被北候以重礼迎娶的花娘的名字便叫云姝,而那个云姝却变成了赵玫,个人缘由其实不难想象。相信连伯子栩一开始也不会想到,云姝只是赵玫的掩护。

    而真正的云姝能与赵玫建成这样的情谊,她却难以想象。难以想象,所以才尤为羡慕。

    在她金玉锦衣的近二十年里,有溺爱她的父亲有关怀备至的芸姨还有诚惶诚恐的奴仆丫鬟,却没有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这一刻,她由衷的羡慕那两个玩闹的人。

    这场打闹最终以赵玫连叫三声“云姝姐姐”而告终。期间仲时已经换上了士兵衣服,赵玫便推着云姝一旁也换好衣服。却将云姝原本的宫女裙装给留下了,捆了捆,放进自己肥大的皮甲里。

    四人原路返回,顺着宫道一直来到肃和门的主殿前面。

    伯子栩正一脸焦急的张望,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儿,想到路上遇到的好几拨卫兵像是在搜查什么,他就坐立不安。

    直到看到那四人,他顿时惊喜的跑了出来。

    “你们――”

    他哭笑不得的看看赵玫和仲翡涂黑的脸,想板起脸来训她们几句,赵玫和仲翡却完全无视他,径直从他身后走过,只亲切的向他身后的伯子锐打着招呼。

    伯子锐点点头,然后同情的看看伯子栩,似乎这两个女子经历这一段之后,关系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主殿巨大的阴影中,几人躲在基台下,没等伯子栩,就开始商量着怎么逃出去。

    好半天,伯子栩才悻悻的走过来,正好听见伯子锐问从哪个门出去,便马上踊跃发言,“当然是走西崇门!”

    西崇门平时不开,只有王上驾崩时才从这个门出殡,被称之为“死门”,守卫力量薄弱,似乎是最佳选择。

    赵玫却摇了摇头,“你以为你想得到的,人家会想不到?我敢打赌,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西崇门绝对有一个营的兵力等着你。”

    伯子栩讪讪闭嘴。

    仲时想了想,道,“东崇门的门楼最矮,硬冲的话还有点可能”

    “总不能回头,穿过后宫去走北门吧?”

    赵玫笑得高深莫测,“你们怎么都不说仪门?”

    “仪门?”

    几人听完一楞,随即摇摇头,还以为她开玩笑。

    仪门是王宫正门,是整个王宫的门户,这个以成朝开朝国君命名的宫门,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城台高十丈,连绵东西,正中有重楼大殿,两翼有连檐通脊的楼阁,四隅有高大的角亭,威仪雄壮,是国君下达重要诏书或送军出征的地方。

    总之,四门之中,仪门绝对是门楼最高,防卫最严,驻守的人最多的宫门,选仪门,无异于自投罗网。

    其他人开始思索别的办法,只有仲翡盯着赵玫,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里神采飞扬,然后仲翡霍然站起来,“你不会真的选仪门吧!”

    赵玫笑了,“为什么不?”

039 逃离?() 
夜深,乌云遮月。

    黑暗里,借着金步摇的淡淡光华,云姝细心的为赵玫整理好了衣襟,系好腰带,戴上象征着宫女身份的青穗。

    “好了!”

    “反正天黑也看不清楚,哪用得着这么齐整!”

    云姝拍掉她去扯青穗的手,恶狠狠的说,

    “好了滚吧,给我小心点!”

    赵玫笑了笑,透过云姝头上高绾的环髻看去,远处巍峨雄壮的宫门上,檐角飞翘,长灯明亮。三个巨大的门洞如异兽阴森的巨口,似要吞没一切妄图挑衅的对手。

    更远处,有层层阴沉浓黑的卷云滚涌而来,赵玫喃喃道,

    “似乎,要下雨了。”

    这时,墙角另一面传来伯子栩提醒的声音,

    “时间差不多了。”

    赵玫收回目光,拍了拍云姝的手背,

    “放心,我会继续祸害你的!”

    在此之前,她花了三分钟说服众人同意她从仪门逃走的计划,又花了一分钟跟仲翡抢这个“诱饵”的角色,直到抵达这条通往仪门的最后一条宫道,已经用掉了不少时间。

    一切就绪,待那几个身着标准禁军装备的影子各就各位的隐入黑暗中,她和伯子栩便从这处隐蔽的墙角走了出来。

    她们来到宫道正中,正对着仪门正中的庑殿。流动的云层正好露出半面月亮,月光照亮他们挺立的身影,如玉般光华四溢。

    赵玫目光沉静,这一刻,她其实比谁都紧张,他们把信赖交予她,她便背负了不可抛却的责任。

    仪门已近在眼前,高高的阙门前。汉白玉石铺开的方形广场空旷而寂静。

    突然,一声厉喝划破这份静谧——

    “什么人!”

    随着短促而威严的沉喝,四列士兵同时从仪门涌出,他们高举着火把,像火龙般瞬间点亮了广场。

    赵玫和伯子栩站在原地,还冲他们挑衅的挥了挥手,等那些“火龙”逼近后,他们才调转方向往后跑去。

    “追!”

    “抓刺客!”

    士兵们拔出长剑,生铁撞击的声音鎓鎓作响,追击而去。

    她们带着追兵们越过广场、穿过长长的宫道、跨过白玉栏杆的拱桥。一直追到王宫的前殿。

    追兵们并不知道,就在这条追击的路线上,那高大的白玉龙柱之后。抑或巨大的黄铜鎏金蓄水缸里,又或是宫门旁的巨兽石座之侧那些暗角里藏着的伪装隐蔽的四个人。

    他们屏气凝神,静静等待。

    而由伯子栩和赵玫则扮作了“仲时”和“宫女”,在一众士兵的追击之下,“跌跌撞撞”的逃往了禁军的老巢——北三所。

    离北三所的朝房还有好几条回廊。他们便成功吸引了正在搜查“他们”的禁军。

    追兵的队伍又壮大了起来。

    此后,便是她们“没头没脑”的乱撞,带着那群追兵在北三所里转了个圈,又“不辨方向”的往仪门而去。

    原路返回,追兵们暗暗嘲笑她们自投罗网。

    “诱饵们”则不远不近的吊着追兵,掌控着这场追逐的节奏。

    直到回到仪门前广场。剩下的追兵已经去了大半,只有耐力颇好的几十人,当然。里面还包括了趁乱混入追兵队伍里的伯子锐等人,他们全副武装,以逸待劳,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站住!”伯子锐大喊。

    “找死!”仲时沉喝。

    他们一派凛然的声音带起身后此起披伏的愤怒叫嚷,带着长时间追击无果的气急败坏。

    而跑在最前的赵玫陡然抬起脸。看见前方阙门楼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排士兵。他们手持金弩,隐藏在石墙的每一个凹形里,目光沉冷的瞄准着她们。

    身后的追兵们见此情况,速度也渐渐慢下来,似乎在刻意拉开与她们之间的距离。

    “是金弩队,小心!”

    伯子栩在旁低声说道,然后抢前了几步,将她护在身后。赵玫淡淡看过那一排弩箭,森冷的箭头泛着寒光,她亦加快速度,与伯子栩并肩,然后偏头问道,

    “你怎么样?”

    伯子栩笑笑,“放心,我最不想的,就是和你一起死!”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

    高高的仪门楼台上,负责今日防务的营长姓沈,他向来刚愎,对自己手下的金弩队有着狂妄的自信。

    此刻,他像看死物一般看着下方迅速移动的两个人,看他们不知死活的进入弩箭的射程,然后他高高举起一只手,再重重一劈!

    “放!”

    一声令下,二十名弓箭手齐齐扣动了弩箭的机关。

    “嗖——”

    百余支利箭猛然射出,合成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啸,银头黑身的特制弩箭携着巨大的力道刺破夏夜湿凉的空气,似乎带起了一道透亮的火光,正沿着一条精准计算过的弧线直直射向那两人即将到达的地方。

    营长看着那完美的弧线,嘴角露出冰冷而嗜血的笑容。

    没有人可以挑战这道王宫的第一高峰,尤其是在他轮值的时间里。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结在嘴边,随着嘴唇无意识的张大,化作一个滑稽的惊异表情。

    他本是从来不去确认目标的死活,因为他对自己发出指令的时机有着十足的把握,那样绝妙的计算,对方必死无疑。

    可是这一次,他却突发兴致的想看看那两人被射成刺猬的样子。

    这一看,却倒抽了口冷气。

    就在他以为那两人即将到达预定的中箭位置,那冰冷的箭头即将刺入炙热的血肉时,那两个高速行进中的身影却突然难以置信的停止,接着一个后跃,落地时身体绷起一个弓形,然后原地突地腾起,就像离弓的箭一般射上了城台。

    营长深黑的瞳孔中。那两个身影慢慢变大,他也终于看清,被他视作蝼蚁般的两个小黑点,变成了深黑锦袍的男子和绯色宫装的女子,他们像一对来自黑暗的精灵,更像

    他瞳孔猛然一缩,然后渐渐涣散开来,这一生最后的记忆,是那个皮肤黝黑却拥有一双他此生见过最明亮的眼眸的女子,她在半空中缓缓抬头。轻轻看他一眼,然后举手轻抬,一束金光便飞射过来

    那一眼。带着冰冷的杀意,和怜悯。

    那金光,带着毫无迟疑的刚毅和果决。

    营长光鲜得意的过去和前景光明的未来,便在这金光刺喉的一刻戛然而止,那一句未完的喟叹也堙没在停息的心跳中——

    他们像一对来自黑暗的精灵。更像来自地狱的杀神。

    杀敌头领,是震慑,是让对方陷入混乱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赵玫深谙其道。

    她上腾的身影在楼台的边沿一踩,扯着已经有些后力不足的伯子栩直接跃上了庑殿的屋檐。

    站在金黄琉璃瓦的屋顶上,她回过头,最后看一眼那躺在庑廊的冰凉石砖上的首领。他背着光仰面躺着,甚至看不清他的面容,唯有他喉咙处直插的那支金步摇依旧美得惊心。

    赵玫吐出一口压在心口上的浊气。仍未觉轻松。

    今夜,她第一次杀人,还是一个素未谋面、没有仇怨的陌生人。

    但是她不得不以最少的人命来震慑住最多的人。

    那些被刚刚一幕震骇的弩箭手们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或冲向他们的首领,或拼命寻找杀人凶手。有的发现了她们开始要爬上重檐

    “对我们而言,你并没有做错。但是,本应由我来的。”

    伯子栩在旁轻轻说道,他愿背负这个杀孽,不愿看到她消沉的样子,这一场死亡,甚至没有见血,却让她的眼角眉梢染上了几分沉重和沧桑。

    赵玫甩甩头,似乎想甩掉一直在脑中盘旋的画面——男子睁眼仰躺,喉咙上是金光灿灿的双蝶金步摇,精致的双蝶展翅欲飞

    然后她拉着伯子栩,从屋檐上纵身一跳

    ——————

    向来威严不容践踏的仪门,终于迎来了历史上的第一次耻辱。

    惶恐和不安让整个宫门失去了以往的秩序,宫门口,伯子锐举着写有“贺威”名字的腰牌,以追击凶犯的名义毫不费力的叫开了西侧门。

    他带着为数不多的禁军人马,走出宫门来到外围的街口。

    “你们去西边。”

    “你几个,去东边。”

    身为唯一的队长,其余人都听从了伯子锐的命令,于是最后剩下的四人,便只有伯子锐、仲翡、仲时和云姝。

    他们一直往南走,来到一处暗巷里与赵玫和伯子栩汇合,然后一步不停的往南城门而去。

    伯子栩和赵玫又都换上了禁军装备,以严整有素的禁军小队姿态来到南城门。

    伯子锐依旧亮出腰牌,声称出城捉拿刺杀公主的刺客,守城的小官不敢拖延,立马就放了行。

    此刻,距离她们离开邀月台,正好过去一个时辰。

    出了城以后,赵玫一直在四处张望,脑海中回响着尚若恒最后趁着她点穴的时机传音给她的话,

    “若出王都,从南门,有故人等候。”

    约莫一里地之后,终于在一个山坳口看到了故人。

    澄澜、赫平、柳柔,还有东方征,他们牵着数匹马等在山口,衣服都灰扑扑的,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赵玫停在原地,与他们长久对视,却不敢上前去,生怕那是自己生出的幻觉。

    天上的云似乎又厚了几分,月亮彻底隐没在云层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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