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灵-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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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有不好的感觉，这个娥英老人，什么话都只说到半截，既神秘又诡异，既让人无法信任，又让人无法妄加猜测。这让他想起出藏灵谷时，婆婆那双清黑透亮、洞人心扉的眼睛，而包裹这样干净利落的眼睛的，却是一口老井，一潭死水。
这些事，你不应该知道。
这些事，你不用知道。
这些事，你迟早会知道。
婆婆是那样的慈爱，难道他就一点儿不担心一无所长的自己，走出藏灵古后很可能一去不复返、命丧西风吗？
他忽然想起了婆婆的信，在想到底要不要拆开。
总之，自从在人群中被挤进通向第一家客栈的街道，什么事情，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他最害怕的，是这背后，不只有一只手，而是无数只手。
他相信百里挑一、相信心竹。
他一向是个聪明的家伙。
他觉得唯一唯一合理的，是小五、米粒和野草，他们给了他很多温暖，那是一段小小的幸福的时光，野草澄澈的眼睛，米粒憨厚的脸，小五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对不起，我，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
句心有点吃惊，她没想到七天会这样说，这句我是谁，也让她迸发出不少感慨。自从句王府被满门操斩之后，她不止一次在“道”这个层面上去追问我是谁。星空浩瀚，乾坤苍茫，谁能准确地说出他是谁？无论是在别人身上认识自己还是在自己身上认识自己，都是一个可能会陷入悖论的问题。
她轻轻地做了两次吐纳，回过头来，微笑着对七天说道：
“你就是你呀。”
你就是你呀。
空气中久久回荡着这句话。
七天也跟着笑了。这种单纯而又非常干净的说法，也许不是最有说服力的解释，但，却是最打动人心的话语。
说罢，那群如星辰一般的晶灯群，向前飞去，催促两人赶紧走。
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这次却不是无话可说，或许是心照不宣吧。句心偶尔因为头上的花环，躬身躲避虫蚁蛛网，看得出她很喜欢。花环是娥英树的藤蔓所做，只要有水，是不会枯萎的，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戴多久。
墓道实在是太长了，尽管有指路明灯，感觉还是走了半天。而且看皇陵的构造，就算是里面没有一道机关，也不可能有人能记得住如此长如此曲折的路线，它比城市还要城市，比迷宫还要迷宫。
一路上，两人所经过的大的墓穴，大门都被粗壮的树根所抬起，没有一道是关闭的，而且，还看得出古根中缠绕了不少的枪剑和尸魂，根笼里还囚禁着不少凶兽。如此庞大的娥英树根系，怕是整座万世皇陵，都被娥英老人牢牢控住了。
终于，在那最深处，一间宽阔的墓室之中，灯晶停下了脚步，向着四周干枯多年的灯盏飞去，轰的一声，化为火光。
只见高台处一巨大的树根盘绕成螺旋纹状，就像一条盘着身体睡觉的巨蛇一般。那树根实在太老了，老到看上去只要轻轻碰一下，它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但就是这样脆弱的树根之下，有一颗苍老而强大的灵魂。
呼——
一阵奇怪的响声，树根之中，一个轻飘飘的身影，缓缓上升，那身影背对着七天和句心，树根内外，各有半截身体。苍苍白发，蓬乱不堪，垂落在腰下，不知道到底有多长。与其说是看见一处背影，不如说是看见一席白发。
“老人家，你”
就在七天说话的瞬间，那老者魂魄立马转过身来，怒目而视，对“老人家”三个字”极为不满。
七天低下头，不说话了，他本来是想问你是谁。但那道目光，却似横亘天空的闪电，把人压迫到没有身躯可言。
而句心，已经惊讶道说不出话来。大名国谁的面貌都可以不认识，但是眼前这个老者，却是大名每座县一级的城中必须立的雕像、驿站必需里的雕像、国境线必须里的雕像，祭天仪式、祈雨仪式必须祭奠的雕像
噗！
句心赶紧跪在了地下，什么话也没说。
“句心，你”
七天看着眼前的老者，老者再一次皱了皱额头，这道目光，仿佛是巨大的太阳直直地注视着刚刚点燃的小小的蜡烛一般。
七天的腿不听使唤，也跪在了地上。但，这绝不是自己主动跪下的，那摄人心魄的威严，并不是要把人压碎的感觉，而是让人着迷。
“是娥英让你们下来的？”老者闭上了眼睛。
“是。陛陛下。”句心一点儿圣女的威严都没有，恭敬地说道。七天感觉得到，此人非同一般，而句心也是如履薄冰，不敢多言。
“孩子，不用紧张。”
“嗖”的一声，七天被老者吸到了身旁。瞬间，他的身体慢慢上扬，无数的紫色电光将他包围起来，持续数顷。
“看着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老者大声吼道。
七天感觉很难受，身体根本就不受支配，但他还是努力地望着老人的眼睛。刹那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海中乱窜。像一只蚂蚁，一块冰，一条蛇，一道彩虹，一道闪电，很疾，又很慢，很热，又很冷，很软，又很硬，很薄，又很厚很舒服。很痛
一片靓丽的星空，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
不，是有什么发光发热的东西，在漆黑的脑子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凿。全是奇怪的图腾，没有一个他认识，那绝不是文字，也不是完整的画。他觉得头脑就像一个熔炉一般，这片奇怪的图腾，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子里磨灭了。
啪！
七天重重地摔在地上，大汗淋漓，浑身无力，却又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他紧握双拳，青筋暴起，却是空腔性干燥烈，说不出一个字，也无法再站起来。
句心虽然害怕眼前这个老者的威严，但还是赶紧跪着移动到七天面前，把他扶在怀里。
“你怎么样？你不会死吧？别吓我”
她偷偷地握住他的脉，确定了无生命危险之后，再一次放下他，跪在老者身前。
她已经完全确定，娥英老人果然不是要他们来清除恶灵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老者，可是天地共畏的万世皇帝！
他刚才对他做了什么，他要干什么？
他是大陆之神，就可以恣意妄为吗？
“现在，九天吸星大法已经悉数刻在他的脑海，二十年之内。给我灭了大名！”老者紧握双拳，愤怒地说道。
“陛下，这”句心大惊失色，完全被这突如起来的要求吓坏了。九天吸星大法是什么东西她怎能不知，可是作为大名开国皇帝的他，为何要作出这般自取灭亡的要求？
“不要说话，把这些带上。”
老者严肃地看了看缠绕在身上的古根，又扫描了四周的根系。句心聪明绝顶，怎能不明白万世皇帝的意思，他是怕娥英老人偷听。而事实上，娥英老人根本没有那样做。虽然现在她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把一旁的古卷轴和一枚灰尘比令牌还厚的令牌收在了怀里。
“孩子，你不用问为什么，也不用在乎当今大名如何昌盛，这是我和娥英之间的交易。记住，人族的未来，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说完，老者不等句心开口，便再一次缩回到盘旋的古根之中。
看得出来，万世皇帝，是被娥英树镇守于此的。
嗷
嗷
此刻，一只冰晶凤凰，大声吼叫着，飞进了墓穴，拍着翅膀停在了句心面前，示意她带着七天，赶快离开。
就在飞离万世皇陵的时后，她清楚地看见，只要冰凤飞出一间墓室，那墓穴大门上的根系便自行散开，墓门重重落下。只要是娥英树根束缚的一切东西，在她离开的一刹那，纷纷恢复原状。机关、神兽、尸魂全都恢复运行。
冰凤从娥英树中间的瀑布飞出之时，并没有在娥英树上做任何停留。而是高高跃起，朝着一个封印的缺口飞去。眼前天空无限广阔，雄鹰自当飞翔。她低头看了看昏迷的七天，心情很不好。
“对不起，你不该那么相信我。”
低头的时候，她只看到，有四个兽族之人，站在娥英树不同的位置，一直用强大的灵力支撑着那个小小的缺口。在疲惫之中，她认出了那个站在娥英树顶端的首领，从小就在教会圣典中认识。
亢金龙。
第112章 、一天以前与一年一前（）
“祝真！”
“你怎么会从被封印的石棺里爬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墓穴之中，除了七爪游龙，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她，这一次，是真的把人给吓坏了。
这一切，还要追溯到上一次的皇陵历练。
一年以前，当泽天一阕意识到自己不是庄仁皇后所生的秘密牵扯到的人可能是所有皇子的时候，意识到就算是只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儿子这样无关大局的小事也会被灭口的的时候，唯一让自己活下去的方式，就是死。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也只有死人能够让她安稳，所以，他必须在母后的世界之中死上一回。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黑衣人要突然之间告诉自己这个秘密，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仁慈的母后在仅仅只是听到“我听人说我不是您亲生儿子”的时候变得暴戾恣睢。而且，这种生气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在其他皇子之间依旧十分宽仁。
这种虚伪让他感到非常可怕，整日提心吊胆。
自那之后，府中的狗常常会整夜叫个不停，叫得他每天难以入眠。黑影明显多了许多，当他数日之后终于意识到这些黑影是来监视府邸，揪出当时告诉他这个秘密的黑衣人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博弈的棋子。
当初听黑衣人道出这个秘密之时，还被极力证明和渲染了一番，大名百姓所谓的父皇与母后的爱情典范，在黑衣人嘴里没有经受住推敲，而顶元皇帝三十年来文治武功，更是被批评得体无完肤。至于黑衣人和泽天一阕到底完整地说了些什么，以怎样的方式见面，见了多少次面，这些，已经随着他的消失成了永远的谜题。
他为自己的年轻和骄傲付出了代价，当他触动了庄仁皇后最敏感的神经之时，已经再也见不到黑衣人了，无论怎样，当时的他已经成了一颗被人玩弄的棋子，已经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就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皇陵历练开始了，对于庄仁皇后来说，既然等不到与泽天一阕交谈的黑衣人，那么这就是杀人灭口的绝佳机会。而对于五皇子来说，却是逃出生天的最后希望。只要有人帮助自己在皇陵中假死一次，那么他就能活过来。
五皇子泽天一阕在进入皇陵之前，见了一个平日里最不交好的人，祝真。这是他在面临生死之际作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会让从来没有与之说过一句话的东升教圣女为自己演戏。一方面，他们年纪尚小，不会被博弈的双方放在眼里，另一方面，圣女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事，而且就算是相信也不会代表东升教去淌这趟浑水。
但他做到了。
也因为，祝真狠孤独，她想帮助这个德才兼备的皇子。
但也因为这个聪明的做法，又在今年引出另外的事端。
尸魂丹可以帮助他沉睡三年，只要在三年之内解了它的药效，泽天一阕便可以活过来。在祝真的帮助之下，他顺利地在假冒历练学子的杀手面前死了。可是，在这个计划当中，本来应该由祝真将二皇子的“尸体”藏在炉鼎阵中的丹炉里面，再施以特殊的标记。哪知阴差阳错被七爪游龙咬着身体在许多人的视野之中消失。
五皇子被上古凶兽叼走的说法，就此传开，庄仁皇后也除去了心腹大患。
七爪游龙守护万世皇陵已经有上万年之久，对皇室忠心耿耿，五皇子在七爪游龙手里，她反而更放心。因为，它一定会把泽天一阕的“尸体”放在自己的陵寝之中，好好地保护起来。
祝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下一次皇陵历练中找到七爪游龙的陵寝，给五皇子服上尸魂丹的解药。此番东升教力主打开万世皇陵，祝真的奔走也起到不少作用，甚至，她一度与在太子阵营中主张关闭皇陵的父亲闹翻。
可是，就在昨天，当祝真绕过所有人的视线，一个人独闯皇陵，在找到七爪游龙的陵寝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七爪游龙已经被人封印在石棺之上。那是只有玄灵以上的大师才具备的功力，普通人根本就办不到。
就在她尝试着去解开封印，想看看五皇子是否在石棺之中的时候，却突然眼前一黑，顿时就没了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