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刃噬心-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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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遥遥，前车始行不坠，后驾唯只相随。十数日来人劳马乏，二女纵修武艺亦觉不堪，何况天阴雨露，烦闷愈加。这一日，车抵隅江，方达驿站就见梁安匆匆行出，任由雨水湿身，只顾快步。如儿眼尖，未待停当便从车中掠出紧紧尾上。红叶兀舒一气，悠悠结了钱银，又与伙计寻了一柄黄枝油伞，这才随着二人身影而去。
药堂外，一抹红姿掩倚墙角张目偷望，可临隔长街雨音杂颤，任凭耳力过人亦难辨响。这时，一影灰衫步入堂室，抬首却显着愕攀面，尔又颓浊，口语微动，便携梁安同往堂后。
如儿早闻梁安言此地有一旧识，现下看来当确无疑，可师姐偏语他与魔盟有系……左右清瞧，无非常人而已，哪存歹相……
混想间，不觉头上落雨骤宁，回身一看，却是师姐遮伞驻至，遂遥手长指：“你瞧那人可是魔盟贼子？你看此处可是贼人接首之所？”
“你呀，却也不吝眼目，这教旁人瞧了还不道是哪家来的痴姑，尤好颜色呢。”红叶嘻嘻笑语，直把如儿得面目羞臊，所幸湿露满街，行人稀少无有垂注。可在此时，耳畔又传师姐低语：“方家人马齐聚隅江，不可惹眼，走！”罢，直将挽臂携行。
二女方才去远，茶铺里一人左瞧右望，见再无人近药堂门丈，匆匆丢下钱银支起油伞就往街面走去。百多步后曲身转入细巷，尽处有一门扉，轻叩五声，木门轻启留缝，内里一双眼目上下观探，而那叩门之人也将身形偏转，直往身后打量，现无动静，这才首引入。门后，三间房舍围拢成院，当间儿堂屋，一老一少正坐饮茶，甫见来人忙将迎进问询。
那人合伞入屋，快道：“适一俊年，身着凌云素饰入了药堂，似乎与那药堂东家熟识。而后一双女子紧衔，虽未同入，但形迹有疑。”
“女子？什么来路？”
“二女均束常饰，难观出处。二叔祖，是否……”
“不忙，你且下去，吩咐人手随此二女，势必探明其身。”寥寥数语打发，老者愁容愈深。“爷爷莫是疑此女子？”少年经语，亦同颜色，可言寓甚急。“我等驻留此处已余二月，广善药堂实无蛛丝可查……此既凌云人至，又有二女起疑，何不就此擒捏一观？”
老者问声无答，兀顾落座启茶。
“爷爷！此有何虑？”
“如此躁性，何成大事。”悠悠一语，少年入耳却反横道：“成事如何？我只顾报得大哥、二哥之仇！”
“混账东西！竟与你那老子一般不成气候！”老者怒骂，又语：“凌云遇袭封山已近两载，此刻弟子下山，想必其心所蓄已深。而千羽一事，我等三氏未闻，直至日前方知，其间关隘你又可曾想过？”
“我……”
“哼，自你三叔祖消迹，盟主便生疑虑，千羽上袭俱瞒我等，其心可知。”
“可千羽一事乃上剑宗与沈氏之系……素来众家尽附四宗之下，盟主又无信印，怎教驱使？再者沈氏已灭，此次事故未必如虑啊……”
“‘天下四门’非常可比，如此引作，盟主当真不闻？何况沈氏虽灭，但功法仍存。当初新主废我盟内十老之职，而立四将，那幽骨座下便有一卫修习其法。”
“您所言意……莫是盟主欲养新姿，取我众家之位？！”
“恐有此意，毕竟新主非出我等。”老者重重叹下，续道：“此番家主咐予，自要老夫亲复仇怨以慰孙儿天灵，亦意着令彻查你三叔祖之事，重拾主心，免落沈氏后尘。”
“孙儿省得……但此二女若与大哥、二哥有系，再行耽搁，只怕……”
“勿添急躁，你那两位兄长虽有不济，但能一招毙命，还另刀路未启，如此本事，实非宵作，不得与你三叔祖亦有关联。而今我等重驻隅将恐非密迹，结与前事，只怕这双女子多为千羽所派，现下重务，切不可旁生枝节。……或许……稍有时辰便能应衬如思。”
……
是夜，红叶本意欲借雨势遮掩形迹，但奈愿不随心，夕阳方没便淡云清。
月色下，二女脚步轻连，浅踏瓦脊迅行，不出一时便已伏于药堂对檐之上。可细耳一闻，只听沉息数纹，远非常人气鸣，高手！如儿大惊，直抑低声唤过：“师姐！”
红叶压手示噤，心间忖道：“我二人落此不久，而这数人却似相候已时……方氏早抵隅江，我等入城自难掩目，究是何处露了张迹？店中三人又予何故不踪？动向又为何察教之早候？”
日间二女墙角一附，便从道走，捡了宿处去留。但方入稍时，即闻三道雄阔直往隔侧，左右作围。红叶心知教人看破形迹，索性既也不束。是以弦月初挂，遂合如儿踏渡窗闺共赴而来。只是一路轻巧，却未闻得三人跟从，还道疑心甚重，不想此处竟伏同党相候，实是不知此般究何未卜先知，探了风头。
“师姐！”如儿情急愈发，连扯衣角又道。
“莫慌，方氏早驻隅江，想必有图。你我初至，纵有盯望也绝非紧候，否则此等妙算又怎会依没四宗之下。”红叶笃定，方家非冲己身，只是何故驻此，莫非凌云一脉？思绪难透，索性施耳再将听闻。
“那现下如何？”
“噤声，院落似有吵嚷，你我不如近附，好辨真切，亦可瞧瞧这般贼子究当如作。”罢，当要起身再近，可形迹未动便已满面惊容，如临大敌。
第十一章 因由（）
一道颤沉，着耳捶神，红叶从未听闻人身脉鸣竟此厚重，共震如兽，何能不惊。何况此间伏没俱非善类，既有能人震声，焉敢作留。遂将如儿牵扯，折身展离，情急间，更将青瓦踏裂。
“嗯？这双女子怎厢匆忙？莫是探出我等身境？……不能啊，我等藏掩全无动作，若能知晓，初时即明，何故半途而去？”白日老者遮一暗处，喃喃自惑。却在这时，药堂侧门大启，一道人影蹿出左右观望，见无动静方才缓缓合入。“好家伙，且些瞧走了眼。观留许久还道仅那驼子识些拳脚，不想这药堂东家竟也耳力如斯！难道我那一双孙儿乃葬其手？……可又怎会弃自门前……此态不通啊……”老者目中精光一现，又遇浊风，只因迹象种种，却又难系。
……
药堂后院，众人话语，石生忽闻一道脆响，连忙噤语一探，可四下静默，全无可查，只能怀带郁思而回。
“何事？”梁安见他眉头蹙急，出言问道。
“哎，或是酒足已熏，岔了耳罢。”石生随口，只顾摇首。
可梁安观颜非说，当要再问，却见眼色，又换话口上续：“你还未答前言，究竟何故迎娶这魔盟中人？”
石生听他话锋转述，直望樱儿叹下一气，神情颇有窘意。遂将往日情由一道。只是恩情之外，又有杂绪不堪一并合出。
“你……既是恩情，可你……哎……”梁安听罢，张口欲骂，却也不知如何责言，只能暗思恼意。
牛武愕然，盯着桌上酒盏，良久吐言：“这是穿肠毒药，穿肠毒药哇，老儿……再不喝了！”嘴上如是，但眼中弃厌难掩不舍，唯把心头一横，偏首不再望过。
“樱儿，你我既已成眷，此事虽有不堪，实也不该瞒你，但我与纤芸确是铸错在前……”石生满有歉疚，低声说道，可樱儿如似未闻，神色黯然。“原来……石生与姐姐还此因由，无怪当时各有避及……”颓思间，不觉又想。“姐姐素饮蛇酿以健脾窍，谓之千杯，区区一壶浊液岂教意乱？纵这石头不胜酒力，但以姐姐身姿，如若不亲，即便百般也难如作……难道姐姐芳心早许……？抑或……？”想不透，樱儿与伴十数载，以其所观，纤芸意傲巧策，绝非轻荡，可事置姥姥身故，消意相纵亦不可知，只是事后作颜，又非如想。
樱儿抬首望向石生，目中隐有犹豫，欲道所思，但话语未启又将咽下，匆匆返入闺房。牛武见状，嘶责道：“少爷啊，莫嫌老儿多嘴，这妖媚女子其心巧辣，你可是着了她的道啊……哎！”话方道尽，一拍大腿沉声气叹，又将起身追赶，生怕樱儿缠惑不解，惹出事端。
梁安无言，还道樱儿不过纤芸侧婢，谁想竟也归纳囊中，既是如此，这番话语又岂轻易直言，端不知他敦厚实诚还是不解巧思，唯有干笑两声。石生愧色深重，举起酒盏直饮见底，郁结不已。“你询何娶，如此……可也明了？”
梁安沉默，既然纤芸与其同仇且脱魔盟，娶了倒也无妨，只是千羽所见实不可思，又问：“那她何故趋离？”
“此事多有蹊跷，却因一物而起。”
“何物？”
“刀！”石生看向樱儿房舍，只见牛武扒在门前似有言说，却不知他可又添了杂泼，偏道：“随我来罢。”
屏去忧扰，石生领路正房，此间原是纤芸所宿，自她去后亦未再入。此刻房门方启，梁安就觉腰间颤动，蛇剑勿宁，随忙擒抑，忖道：“灵物通感，此间究藏何物，至于躁动？”二人步入，吞天颤繁愈急。石生自榻下取出一方木匣欲启，却在这时，蛇剑陡自梁安腰间挣出，鸣声亢吟，如此迹象直教二人慌从。石生或有不解，但梁安配刃竟难控抑，如能不惊！旋即握柄压下，方减其势。“这刀……邪乎的紧，你竟将它置在榻下？！”
“纤芸伤势呈此关联，我又岂敢放置。只是恐它招人眼目，自纤芸走后方才藏于此处。”石生说罢，缓启木匣。适前刀掩，吞天已呈惊妄，此时盒物即出，梁安只把双手按压柄鞘，恐行不料，谁想盒启刀现，蛇剑反而复宁，疑惑，具存四目。
“此刀何来？”
石生又把济元所历道予，可是纤芸何走，自也不知。梁安思绪良久，忽起一问：“先前究生何事？你先时未语，似顾旁人，此时权仅你我，可能道否？”
“我只不愿樱儿心忧……”石生低默，接言：“个多月前，我外出寻获纤芸声息，偶觉有人观测。初时只道疲乏沉堪，可近来数日此感愈发，当有伏没，只是其因未知，其人未详。先前便闻响动，但无一唯查。”
“你可知魔盟方氏已聚隅江数月之余？”
石生乍闻，疑丝心间：“方氏？难道竟教方氏窥探？！……若算时日，纤芸出走之期隐有相合，莫是为避方氏而去？！可方氏怎知身所？……千羽一事天下渐知，可方氏依旧驻此，莫非不为纤芸？……堂前那对尸身？！是了！纤芸当时神色有恙，定晓知数，我怎就此无察，还道她伤势牵作……”思来烦绪，自觉恼恨，可纵然悔怯，又有如何，只能再将梁安细处问询。
二人述去，不觉一夜天光欲明，石生已存急态，匆匆启出阔刀，棉绸缠裹，负在背上便往外走。梁安明晰其心甚着，但此刀邪异，就此负去恐怀不安，忙道：“你既知晓此刃异样，何故又携？”屋外静寂，石生看向樱儿房室，不免眸中黯色，轻答：“方氏驻侧，当有所寻，此刀既存危恙，再置堂中恐有不测，我又岂教樱儿渡险。”说罢，自顾在前。
现时尚早，门庭未启，远远只见门侧伫有一人，定睛细看却是樱儿提袱相候。“樱儿……”低唤，不知话续。樱儿就步迎上扑入怀中，阻口浅道：“石头……定要将姐姐寻回！”短短一语，竟似万言。石生紧紧拥下，颓念尽扫，附耳应与，接过细软携随梁安共踏门外。
……
“爷爷，那药堂东家与凌云弟子已往远去，看其所处，当向驿馆！”暗处，少年抵肩急道。
“这般时辰即有差务，哼！看得尔等究渡何处！”老者缓缓睁目，精光四溅。昨夜剑吟方过，此时天色未明便携外走，万般思绪，均料自家孙儿与此有系，岂肯放过。遂咐七、八子弟，亲率相往。
第十二章 偏寻正主（）
话说红叶牵执折返，心悸入喉，惊掠百步方觉无声追从，惧意稍减。但既有此声，又怎敢再往，只能退居宿处，细心思量。
如儿不明就里，直言问询，红叶不答，只附忖度：“方家擅习双刃，何时出了这等人物……可……说也古怪，横刀当需重气，偏偏此息剧伏，端有修身之态……莫是那药堂中人？！白日所现灰衫，气续杂存，断非其为，那堂中究有何人？”思绪不宁，红叶难测此人是何神圣，但敌意甚浓。原指一探等作，不想区区药堂竟也水深至此，心覆重默。
次日天光，二女稍适一休，再赴药堂左近。夜间，红叶已向如儿浅提高人驻此，万事慎着，是以此刻二人如常复踏，行似陌路。当过门前，红叶注耳，却未闻得等息，不免疑惑。“梁安来行匆匆，不在堂中，却是去了何处？”心中怀想，不时惧安，骤跳烦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