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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仙都-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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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元通微微苦笑,侯江城之事,说出来惹人笑话,他本不打算张扬,没想到兜了个圈子,仍然扯到他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道:“侯江城的来历,我倒是清楚,他的确是洛城侯府的三公子,早夭只是掩人耳目的托词。他天生异象,落地就满头乌发,满口白牙,指甲齐全,不哭不闹,相士说这是妖孽转世,克父克母的征兆,侯缨狠心要把他溺死,侯夫人不愿害了亲身骨肉,命贴身大丫鬟把小孩抱出府去,找人*,谁知半途被走江湖卖艺的劫了去,一伙贼汉子把那丫鬟折磨得半死不活,最后卖入窑子,小孩被一个煮饭的瘸子要了去,拔去头发,敲掉牙齿,留在身边当猫狗养活,起名叫‘无牙儿’。”

    “侯江城命硬,这么折腾都活了下来,大了一些,能走路了,跟在瘸子屁股后头烧水煮饭,卖艺的不把他当人使,动则打骂,饱一顿饿一顿,吃了很多苦,若没有瘸子护着,早就没命了。到七八岁的时候,侯江城头发慢慢长了出来,牙齿始终不见动静,应了‘无牙儿’这三个字,他整日笑嘻嘻,打他骂他也不恼,混在贼汉子堆里,没心没肺地过活。”

    “有一天,他们在野地露宿,天降大雨,卖艺的懒得起身,叫侯江城去煮一锅热汤,喝了暖暖肚,侯江城冒着大雨捞上几条鲜鱼,摔得像个泥猴,冻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生起火,煮了一大锅鱼汤,自己没落上半口,全被贼汉子抢了喝掉。那锅鱼汤,嘿嘿,越喝越鲜,喝到锅底,还剩下不少毒蘑菇,贼汉子一个个倒下来,手脚发麻,动弹不得。侯江城提了一把刀,把他们一个个都割开喉咙,血淌了一地,只留下瘸子问话。”

    “瘸子吓破了胆,一股脑把他的身世都说出来,生怕他不信,还拿出一条小儿的襁褓,上面绣了‘侯江城’三个字。侯江城放了瘸子一条生路,沿路乞讨,打听消息,寻找当年的那个丫鬟,寻了好几年,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在西泯江边的一个庄子里找到她,那丫鬟已经嫁给一个伙夫当填房,还生养了一对儿女。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是京城大员侯缨侯大人的幼子。”

    “侯江城在庄子里住了几天,说巧不巧,恰好被刘柏子刘师弟撞见,刘师弟见他骨骼清奇,一时意动,给他看了看根骨,没想到竟是先天十三窍的绝佳资质。刘师弟如获至宝,当即把他引入仙都,亲自指点他汲元气,开窍穴,通经络,结道胎,谁知侯江城事事顺当,偏生在凝结道胎一步出了岔子,最后只能落入外门服劳役。”

    “根骨上佳也未必是好事,捧得越高,摔得越重,经此挫折,侯江城性情大变,他在秋桃谷中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日常带领马队往返天都峰,运送米面菜蔬,沉默寡言。直到齐云鹤过世后,他才开始指点试炼弟子,修炼入门道法,这些年四平八稳,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魏十七听出些味道了,混在贼汉子堆里,侯江城整日笑嘻嘻,打他骂他也不恼,到了仙都外门,他沉默寡言,四平八稳,是真的遭受挫折,性子大变,还是善于掩饰,始终没有暴露出真实的一面?

    “大约一个月前,三清殿夤夜遭贼,事后检点人头,只少了侯江城一人,不知所踪。兴许他就是那贼人,也有可能贼人另有其人,害了侯江城,只为掩人耳目。”

    魏十七问道:“三清殿中可少了什么?”

    邓元通沉默片刻,道:“掌门陨落在赤霞谷中,尸骨全无,幸好七禽剑安然无恙,太一宗不是剑修,也没有贪墨这些飞剑,回转仙都后,七禽剑就一*在三清殿中。贼人什么都没动,只取走了七禽剑,不过此事秘而不宣,除了数人知情外,门下弟子一概不知。”

    “当时三清殿可有人在?”

    “傅抱元在殿内值守,那贼人将他一掌打晕,干净利索破开贺长老布下的三重禁制,取走了七禽剑。这份修为,我自叹不如”

    魏十七思考片刻,问道:“那么师兄有何打算?”

    邓元通苦笑道:“有何打算?仙都正值多事之秋,不瞒师弟说,眼下做师兄的自顾不暇,只有等尘埃落定后,再想办法找回七禽剑了。”

    魏十七知道“多事之秋”的言外之意,昆仑正酝酿大变,眼下之计,宜静不宜动,毕竟邓元通还只是代掌门,仙都若能促成飞羽宗顺利并入五行宗,哪怕只是置身事外,也有利于邓元通坐稳掌门之位,毕竟,五行宗的朴宗主请魏十七写那一通书信,是主动表达了善意。

    “既然如此,侯江城之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邓元通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那就烦劳师弟了。”

    “那李兰香与洛城侯府有些关系,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处,她先天二窍,根骨也还过得去,不如让她拜入仙都,先当一名试炼弟子。”

    “甚好,这一拨试炼弟子本来就没什么出色的人才,先天二窍,也值得栽培一二了。”邓元通一口答应下来。

第五十七节 最难消受美人恩() 
泥丸宫隐隐发胀发热,魏十七心知是清明在催促自己,他匆匆关照了李兰香几句,自忖没有疏忽之处,便御剑飞起,星驰电掣般投流石峰而去。

    紧赶慢赶,终于望见了重明鸟的身影,只见它扑腾着两只光溜溜的翅膀,忽上忽下,慢悠悠往前飞着,魏十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小鸟快飞”,催动飞剑追了上去。

    清明躺在重明鸟背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叼一根草茎,得瑟地抖着脚丫,胡乱哼着小调。望见魏十七的剑光,他一骨碌爬起身,招招手问道:“事办得怎么样?”

    “不大顺利,线断了。”魏十七含糊其辞说了一句,不欲详谈。

    清明按捺不住好奇,伸手封了重明鸟的耳孔,道:“好了,它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快说快说,是怎么回事?”重明鸟心存不满,但在清明的积威震慑下,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得闷头赶路。

    魏十七哑然失笑,他连这片刻工夫都等不及,小孩子心性显露无遗,左右也是赶路,闲聊几句也能消磨时间,他便把侯江城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清明啧啧称奇,嘀咕道:“七禽剑?这种货色也有必要去偷吗?”

    “仙都小家小户,当然比不上昆仑数万年积淀,七禽剑已是仙云峰首屈一指的飞剑了。”

    “未必,你不要藏拙,老实说,在这柄藏雪剑上,你下了多大的本钱?”

    魏十七一怔,笑道:“也没多少,不过炼了一块海底寒铁,一块乌金进去,也就这些了。”

    “切,这还不够?玄铁,乌金,寒铁,这是铸造飞剑最要紧的材料,一个没有根脚的外来户,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寒铁和乌金来,不是财大气粗是什么?”

    魏十七不想落下“财大气粗”的印象,解释了几句,“寒铁是从铁额高延陀部大祭司祈骨手里得来的,乌金是阮师姐送的,说到玄铁,还真有”魏十七从剑囊中抽出弯折的铁棒,“这铁棒中熔入了一块玄铁,置于剑囊中,能吸收铁精之气,改善质地,我丢过几块乌金矿进去,效果不错。”

    清明摇着头道:“怎么说你才好,好东西不是这么用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暴殄天物!”

    魏十七笑道:“不识货,倒头光,等以后得了好东西,再来请教!”

    清明矜持地点点头,道:“不过话说回来,飞剑中掺入寒铁,坚韧不折,掺入乌金,遁速倍增,你的这柄藏雪剑还真不赖,也值得花心血炼成本命飞剑了。”

    一路说说笑笑,也不寂寞,清明腹笥甚广,好为人师,魏十七读了临川杂记,一肚子杂学,二人相互补充,言谈甚欢。

    这一日,回到了流石峰。

    清明让魏十七自便,自己直奔赤水崖二相殿,片刻后,云板声悠悠响起。魏十七正走在无涯观的栈道之上,听到云板声,他停住脚步,望着天际的流云,默默数了一十三下,心想,是清明不守规矩乱敲,还是真的惊动了昆仑掌门?

    他摇摇头,自去起居的静室歇息。

    踏上楼道,隔着木板传来一阵节奏劲爆的歌声,不是“明月清风,良宵会同”,也不是“冰肌玉骨清无汗”,魏十七不禁笑了起来,推开房门,只见余瑶趴在床头,呆呆望着“八女仙乐屏”,从腿到臀到腰到背,曲线起伏,让人心动。

    他故意咳嗽一声,把余瑶吓了一跳,她撑起身子,回头望着他,凌厉的眼神渐渐松弛下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回来了?”

    “嗯,平平安安,一切顺利。”魏十七坐到床边,把她盘起的长发放下,“我想你了。”

    余瑶挪动身体,把脸颊枕在他大腿上,凝视着他的双眸,眼波流转,嫣然一笑,道:“平安就好,顺利就好,我也有一点想你了。”

    “只有一点吗?”

    “一点,一点点”

    魏十七把“八女仙乐屏”收起丢到一旁,搂着她温存了一番,不知不觉想起了秦贞。一段日子没见,她们的性子变化极大,秦贞忽然开了窍,一扫乖巧听话的形象,多了几分刚毅,不惜向三眼灵猫求教,修为勇猛精进,像一柄脱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而余瑶呢,委身与他后,便剥去了坚硬的外壳,露出柔弱的禀性,像菟丝子依附大树,什么都不想,慵懒地消磨时间。

    他想,也许只有在他面前,秦贞才会流露出好胜的一面,也只有在他面前,余瑶才会流露出柔弱的一面,她们以不同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依恋。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不知道故事的结局会是怎样,希望能够两不相负。

    怀里抱着温软芬芳的玉体,一阵阵困倦涌上来,魏十七不再克制自己,闭上眼睛陷入黑甜乡中,不闻不问,彻底松弛下来。余瑶听着他的心跳,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毛,他眼鼻的轮廓,痴痴望着他,心中平安喜乐,一时间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到脑后,只想跟他永远厮守下去。

    长日漫漫,岁月静好。

第五十八节 岁末赌局() 
魏十七做了一个遥远的梦。

    精力不济,眼珠昏黄,发落齿摇,垂垂老矣,生命就这样悄悄溜去了一半,不惑之年,悄然已至。

    那一天,他丢掉手机卡,背起简单的行囊,登上南下的高铁,来到温暖而陌生的城市,开始全新的生活。一个人租房子,一个人找工作,一个人吃饭洗碗看书睡觉。他在一所中学的实验室打杂,按时上下班,挣一份菲薄的薪水,早上在街旁的小店吃早茶,中午在单位的食堂吃煲仔饭,晚上自己开伙,杂粮,蔬菜,放一点荤腥的热汤,简单而健康。

    抛弃所有的过去,独自背负起指责和自责,一个电话都没打,一点消息都不想知道,只为多一些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没有人打扰,一个人安安静静喝茶,看书,倦了打开电脑,听听音乐,看看电影,看那些穿着露脐装超短裙的青春少女蹦蹦跳跳唱着一句都听不懂的歌谣,或深情款款,或节奏劲爆,恍惚间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一些。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他渐渐喜欢上这座南方的城市,认识的人不多,认识的人都是泛泛之交,礼貌,客气,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每个人都是长满刺的豪猪,不是吗?残忍也罢,自闭也罢,孤僻也罢,只要过得舒心,也没什么不好,生活越简单,就越能感到淡淡的幸福。

    饮食起居有了规律,远离一切烦心的琐事,身体放慢了衰老,应该能活得更久一些了。夜深人静,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看着那些熟悉的旧人渐渐退出舞台,新人一**接上来,遗憾之余又感到欣慰,活着,这个世界就有意义,死了,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人从出生那刻起就一步步走向坟墓,生命必然死亡,无可逃避,每个人度过的,仅仅是一段或长或短的等待中的时光。这段等待的时光需要慰藉,否则人生太过苦闷,他选择的生活,他所做的一切,能让人暂时忘记死亡的阴影,继续在尘世平静地活下去

    再长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醒来的时候,魏十七依然躺在无涯观的静室里,余瑶在他怀里,鼻息沉沉,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他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想着想着,他开心而放肆地笑了起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魏十七推醒了装睡的余瑶,二人穿好衣衫,手牵着手来到栈道下层的汤沸房里,喝热茶,吃油杏子,跟老冯聊天。

    老冯见到二人颇为高兴,取出珍藏的野猪肉,在火上烤软了当茶食。野猪猎自南华谷,两三岁牙口,最是肥嫩不过,用上好的粗盐和香料擦过,在炭火上烘制,仔细收藏,可以储存很长时间。

    烘制的野猪肉硬,香,魏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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