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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桩事。
青狼慢慢转过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行到魏十七身前,屈起前腿,向他点了三下头,以示追随。魏十七摸摸它的脑袋,感慨万千,道:“好,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做青!”
第十节 别挡住我的阳光()
青狼留在黑松谷修炼,魏十七离开老鸦岭,去信阳镇见赵府的邓管家,讨要他许下的三百两纹银。
上关桥北,赵府边门半开半掩,一名身材矮小的老仆靠在墙边晒着太阳,脑袋一顿一顿,像小鸡啄米。魏十七上前去,轻轻咳嗽一声,招呼道:“这位老丈,敢问邓管家可在府上?”
耳畔骤然响起声音,那老仆吓了一跳,急忙张开眼,只见一条精壮的汉子站在跟前,穿了一身皂色的新布衣,魁梧高大,遮住了光线,看不清对方的脸。瞌睡正打得舒坦,被人吵醒,他心中有几分不喜,老气秋横地说道:“年轻人,站远一点,别挡住我的阳光!”
魏十七一愣,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凝神一想,找到了出处,他有些诧异,小心地问道:“老丈可是姓第?”
“姓狄?谁姓狄?信阳镇没人姓狄!”
魏十七知道自己自作聪明想差了。对方说话很冲,富商的奴仆良莠不齐,遇到这样的货色也算倒霉,他侧过身退后半步,让出阳光,耐着性子问道:“敢问邓管家可在府上?”
那老仆上下打量着他,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附近老鸦岭中的猎户”
那老仆抠去眼角的眼屎,鄙夷地说道:“邓管家什么身份,你想见就见了?”说罢,闭上眼睛继续打瞌睡。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遇到这种情况,换成木莲,肯定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含着眼泪掉头就走;换成老刘头,会陪着笑脸,继续死缠烂打,好话说尽一箩筐;换成岳之澜,大概会不带烟火气地塞上一小块碎银子,央求对方不吝玉趾,劳动大驾通报一声;换成邓守一,说不定会宣一声无量寿佛,然后那老仆头疼欲裂,上吐下泻,回过神来跪地求饶。
魏十七笑了起来,道:“邓管家的孙儿患了重病,急需一味熊胆入药,着我立马送来,若是误了他老人家的事,你担当不起。”
那老仆跳将起来,唾沫乱飞,骂道:“臭小子,听了几句风言风语,敢诈我!告诉你,我儿子出生入死才找来一颗熊胆,早就给小篮子煎药服下,病都好了,哪轮得到你来献宝!快走快走,再啰嗦乱棍打出去!”
信息量实在太大了那老仆是岳之澜的爹,邓管家的孙子小名叫小篮子,金背熊胆入药确实对症魏十七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想错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遇到这种情况,换成岳之澜,一定会万分委屈地说:“爹,你为什么不让我见邓管家!”
“爹,你在跟谁说话?”从边门内走出一人,作健仆打扮,正是岳之澜。
“岳兄弟,是我,我来见邓管家,这位老丈不给通报。”
岳之澜听他话里似有些怨气,心中一惊,他清楚邓管家很是看重这名猎户,邓守一对他印象也不错,老爹一向嘴臭,话说得难听,肯定是得罪他了。当下抢上几步,挡在那老仆身前,笑道:“哪里的话,邓管家早就吩咐过,魏小哥来的话,无须通报,直接进去见他老人家就行了。”
“岳兄弟客气了,不知邓管家现下可得空?”
“方才他老人家在账房查账,魏小哥随我来。”他延请魏十七进府,回头向老爹使了个眼色,匆匆跟了上去。那老仆有些尴尬,搔搔头,悻悻地嘀咕了几句。
二人穿过轿厅,沿着阴暗的东廊一路向北,尽头右拐来到东花园,园中菊花开得正好,姹紫嫣红,摇曳多姿。
岳之澜委婉地说:“魏小哥,我爹就这么个躁脾气,还请见谅,不要放在心上。”他担心魏十七在邓管家跟前告上一状,虽说邓管家器重自己,但对他那口无遮拦的老爹,可没什么好感。
魏十七笑笑,不置可否,他知道岳之澜担心什么。
二人从月洞门出了东花园,路过一方平整的校场,十来名护院正在练拳,魏十七放慢脚步看了几眼,不像是套路,只是一些简单的出拳扫腿、肘击膝撞的发力动作。
岳之澜见他对拳法颇感兴趣,心中一动,道:“这是边戎军中的技击拳,流传甚广,魏小哥如感兴趣,不妨拿本拳谱参详一二。”
“岳兄弟手头有拳谱?如能见赠,不胜感激。”
岳之澜放下心来,技击拳谱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魏十七想要,送他一本做个人情,就算替老爹赔个不是。
二人边说边走,无移时工夫来到账房外,岳之澜请他留步稍待,自己上前向邓彰通禀。
邓彰等了魏十七二十来天不见人,猜测他留在老鸦岭中处置熊尸,熊皮熊肉,应当能卖个好价钱,此时见他来了,颇为欣喜,亲自迎上前,把他引入偏厅就座,吩咐童仆上茶。
邓管家喝的茶叶不知比茶砖好了多少倍,沏在盖碗里,茶汤碧绿,茶叶根根竖立,魏**概知道怎么用盖碗喝茶,动作虽有些笨拙,总算没出什么错。这印证了邓彰之前的猜测,若他真是山中的猎户,怎么会用盖碗。
这么好的茶叶,魏十七很久没喝过了,他依稀记得,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在读书之外,唯一的嗜好就是喝点淡茶。
邓彰跟他寒暄了几句,开门见山,直言招揽之意。魏十七正打算以“山野之人,散漫惯了,巴拉巴拉巴拉”加以推脱,话到舌边转了个圈,又咽了下去,他主动提起当日在老鸦岭中,邓仙师赠给他一个机缘,明年七月初八见分晓,若与仙都派无缘,他再来投奔邓管家。
邓彰听邓守一说起过此事,心中更是欣赏,他也不勉强,勉励了几句,命下人到账房支三百两纹银,打一个包袱交给魏十七。
又续了一回茶,魏十七起身告退,邓彰让岳之澜代他相送。走出赵府,边门外那个晒太阳打瞌睡的老仆不在,魏十七背上多了个沉甸甸的包袱,怀里揣着一本拳谱,施施然离开了信阳镇。
第十一节 了断一段因缘()
从信阳镇回老鸦岭的途中,魏十七开始参详技击拳谱。
技击拳是边戎军中新兵的入门拳术,在民间流传也很广,统共十七个姿势,涵盖拳、脚、肘、膝、摔等不同的手法,拳谱中除了绘有招式外,对如何发力也有详细的记述,讲求出其不意,伤敌致残,与一般的拳法套路有天壤之别。
魏十七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当日在牵制熊妖时,岳之澜身手敏捷,深得“准”、“稳”二字,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魏十七自忖易地而处,恐怕要逊色他不止一筹。猎户毕竟比不上军士,若想多一份自保之力,须得学一点拳术。
自从凿开第一处窍穴后,魏十七脱胎换骨,身体变得柔韧强悍,腿臂力量奇大,练习这十七式的技击拳,事半功倍,只花了大半天时间,就演练纯熟。
回到老鸦岭后,他简单收拾起背囊,只带走必要的东西,最后看一眼独自住了三年的山洞,举步离去。
魏十七先绕道去枯藤沟,老刘头的脚已经痊愈了,他赶在严冬到来之前进山采药,家里只剩下木莲一人。
木莲几乎不敢相认,魏十七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个头又拔高了数寸,体形变得更精悍,像一头豹子。她脸上发烧,赶紧招呼魏十七坐下,手忙脚乱倒水给他喝。
魏十七叫她不要忙,他从背囊里取出几锭银子,不容分说塞到木莲手里,道:“我要出一趟远门,大概开春才回来,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补贴家用。”
木莲手一颤,热水不小心泼到手背上,皮肤烫得通红,她恍若不觉,怔怔地问:“魏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魏十七笑笑道:“进山去猎熊。有人出大价钱收熊皮熊胆,做完这一票生意,赚的银子足够舒舒服服过几年了。”
木莲沉默了片刻,“这银子俺不能收。”
她语气很坚决,不过对付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魏十七手到擒来,他说:“钱不是白给的,我想请你爹多采集一些贵重的草药,野山参,灵芝,首乌,杜仲,银子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木莲不再坚持,道:“不用这许多野山参和灵芝都很难得,首乌杜仲还可以想想办法”
“那就这么说定了。”魏十七两口喝完水,抹抹嘴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魏大哥”木莲一阵心焦,想说些什么挽留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临走的时候,魏十七犹豫片刻,从背囊里掏出一册拳谱放在桌上,说了句:“这是技击拳,有空的时候练练,强身健体,照顾好自己。有机会的话,到外面去看看,总不能一辈子窝在深山里。”
木莲“嗯”了一声,用力点头,目送他出了家门,头也不回地离去,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有一种预感,这一去,恐怕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倚门站了良久,寒意一阵阵涌来,她咬着嘴唇,喃喃对自己说:“木莲啊木莲,你要再勇敢一些,坚强一些,他走了,明年春天也许会回来,也许不会,如果不回来的话,我可以离开大山去找他呀!”
枯藤沟之行只为了断一段因缘,是漫漫长路上的一个小插曲。魏十七把木莲抛在脑后,大步流星赶到黑松谷,砍下树枝搭了一个简易的茅棚,暂时安定下来。
青狼汲取月华,开凿窍穴,修炼得很顺利,几天不见,背上那簇金毛又浓密了少许。魏十七孜孜不倦地演练技击拳,元气缓缓从灵台穴溢出,由内而外淬炼着筋骨血肉,随着他对拳法的理解日深,出手越来越迅猛,发拳响起尖锐的音爆,打中树干,生生炸出一个大窟窿,力量直透树心,从另一面激出。
只是灵台穴中的元气没有补充,日渐稀薄,终有枯竭的一天,魏十七不能像青狼一样汲取月华,身体的淬炼才刚起步,就无以为继。
此时距离他来到黑松谷,已有一个多月。
秋去冬来,草木摇落,天气一日冷似一日。这一天,魏十七叫上青狼,飘然离开黑松谷,足迹踏遍了老鸦岭每一个山头,却始终没有遇到第三头成精的妖物。
第十二节 好一幅皮囊()
胡杨渡位于西泯江上游,距老鸦岭三百余里,渡口名得自江边的三棵胡杨树,当地土人称其为“三千岁”,取“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之意。
从胡杨渡往北,渡过西泯江,便是巍巍昆仑。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初八那天,魏十七孤身一人来到胡杨渡口,望着滚滚东去的西泯江,心生感慨。
渡口依江而建,散布着十几家食铺客栈,魏十七挑了家市口最旺的胡杨老店,点一壶酒,三五斤牛肉,看着江景,慢慢把酒和牛肉吃完,招呼小二结账,顺便问了句:“近来可有一位邋遢老道来过?”
那小二笑道:“昨天也有一位客官问起邋遢老道那老道住在土地庙中,前天晚上才到,手里拎一个焦黄葫芦,到咱店里打了一葫芦酒才走。”
“他持素还是荤食?”
“酒肉不忌,每天都来打酒买牛肉。不是小的自夸,咱店里的牛肉独一号,远近闻名,有客人赶了几十里路,就为尝这一口。”
魏十七点点头,让小二再切十斤牛肉,用油纸包了,沽一小坛好酒,用麻绳捆好,丢下一块碎银子,一手拎酒坛,一手托牛肉,离了食铺往土地庙而去。
土地庙在胡杨渡西头,面朝江水,破败不堪,庙内蛛网悬梁,泥像坍塌,一个邋遢老道席地而坐,背靠供台,脚边横躺着一只空葫芦,身后站立一人,正是信阳镇赵府的岳之澜。
见到熟人,魏十七朝他点点头,把酒肉放在老道跟前,叉手行礼道:“魏十七见过道长。”
那邋遢老道双眼一翻,白多黑少,相貌有几分凶狠,尖着嗓子道:“这酒肉是你孝敬老道的?”
“是,请道长笑纳。”
邋遢老道提起酒坛,拍去泥封,凑到嘴边连喝三口,长长舒了口气,用衣袖擦了擦嘴,赞了声:“好酒!”
他眯起眼睛望着魏十七右手食指上的铁环,问:“手上的铁环是哪个给你的?”
“仙都派的邓道长。”
“邓元通还是邓守一?”
“是邓守一道长。”
邋遢老道颇有些意外,“又是小凳子你且走近来,坐下让我看看。”
“原来邓守一有这么个绰号,不知他说的是‘小凳子’还是‘小邓子’。”魏十七心中转着念头,上前几步,利索地坐在邋遢老道身旁,人高腿长,比老道高出一个头,衬得他像个小孩。老道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