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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

仙都-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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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十七心念数转,苦笑道:“阁下可是傅谛方?”

    那人微微颔首,举足一步跨出,身影微晃,已立于魏十七跟前。他是个相貌阴戾的中年男子,长发披肩,右臂明显粗壮了一圈,长眉,瞳孔极淡,打量着他,像打量一件死物。

    走是走不脱了,魏十七反倒镇定下来,不再掩饰“魂眼”的异状,任凭魂魄之力在体内弥漫。

    “五方破晓,六翅水蛇,螭龙,飞升修士,重明鸟,穿山甲,五道精魂,肉身也锤炼得不错,妖凤栽培你,也算下了一番工夫。她不是一向瞧不起‘妖奴’的手段,深恶痛绝,怎地到了这里,也自甘堕落了?”

    魏十七心中一片冰凉,傅谛方似乎看破了什么,虽然与事实不尽相符,却歪打正着,戳破了他的用心。

    傅谛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喃喃道:“二泉,三品,四元,五方,六如,七星,魂眼愈多,对肉身摧残愈大,此界的飞升修士,受限于人身,最多开四处魂眼,若无妖凤指点,这‘五方’真身和‘破晓’神兵,又从何而来?”

    他摇晃着脑袋,“妖凤的爪牙,居心叵测”食指点了数点,忽然刺出,魏十七向左一偏,身影暴退,傅谛方的指尖擦过他的肩膀,衣衫尽裂,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击不中,傅谛方并未追击,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对自己不大满意。在他的身体周围,虚空破裂,卷起一阵阵乳白的湍流,似乎这方天地强烈地排斥他,欲逐之而后快,傅谛方没有轻举妄动,他站得很稳,丝毫不受影响,耐心等待湍流平息下来。

    魏十七低头看了看伤口,只是一道不起眼的血痕,然而下一刻,血痕崩裂,肩膀绽开一道深及白骨的大口子,血肉模糊,他早有防备,及时伸手一抹,将伤口轻轻捏拢在一处,只洒出几滴细小的血珠。

    “看来你伤势未愈,还不能全力出手”魏十七笑了起来,看着乳白的湍流渐渐消失,忽然记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不对,是不便全力出手,太过强大的力量,会被这方天地所排斥”

    傅谛方赞许道:“你很聪明”话音未散,他再度一步跨出,抢到魏十七身前,挥拳击出,大开大合,直取中宫。

    狭路相逢勇者胜,以“炼魂神兵”的力量和速度,逃遁相当于出卖要害,魏十七闷哼一声,挥拳相迎,全力以赴对攻,交手十数合,觉得他右拳远比左拳凌厉,只能勉强招架,每一次拳脚相交,魂魄之力寻隙刺入体内,如刀剑般残割着他的身体,肉身几近崩溃。

    魏十七心中很清楚,傅谛方显然收敛了力量,与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指相比,拳脚只是开胃小菜,对方收放自如,将力量妥妥地压制在这方天地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却只能疲于招架。

    强弱立判,他撑不了多久。

第七节 虎落平阳被犬欺() 
天光昏暗,魂眼如灯,傅谛方一路进,魏十七一路退。

    二人的交手可谓笨拙,有如拳师互殴,在方寸间贴身缠斗,拳脚忽快忽慢,时隐时现,毫无“仙气”可言,但其中的凶险,却远超过法宝飞剑遥遥相击。

    每一击都开山破岳,撕裂虚空,魂魄之力弥漫天地,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较量,毫无取巧可言,拳脚既是无坚不摧的武器,也是反复承受撞击的要冲,傅谛方身经百战,游刃有余,魏十七硬接对方右拳的重手,渐至皮开肉绽,筋断骨折,双臂稍一迟缓,便被一拳轰出,撞入山崖之中。

    傅谛方得势不饶人,如影随形,右拳毒龙般钻出,一声响,白光耀眼,山崖中开,碎石冉冉升起,化作齑粉,却不见魏十七的尸身。他念头转得极快,双手握拳举过头顶,合身击下,刹那间,大地变成一口沸腾的锅,方圆百丈的土石齐齐往下一沉,被这一击夯实,坚硬如铁。

    魏十七神魂巨震,竟被生生挤出地面,七窍淌出浓稠的鲜血,“魂眼”的光芒亦暗淡了数分,显然受伤不轻。

    傅谛方轻叱一声,肩头微晃,已冲至他身后,右拳自下而上击出,魏十七勉强侧转身,曲右臂阻挡,肘关节被一拳击碎,身不由己飞向高空。耳畔风声嘹亮,傅谛方张开双翅,刷地飞过他头顶,目露凶光,右手五指并拢,顺势插向他心脏。

    身在空中无处借力,魏十七亦不惊慌,对他来说,虚空与实地并无二致,但他没有寄希望于傅谛方会失误,“破晓”有“蹈空”、“地行”二种神通,这一点瞒不过对方,若他所料不差,傅谛方最后一击突破天地极限,随之而来的反噬将拖延他数息,他要做的就是保全性命,趁机逃得越远越好。

    他挥出左拳,将山河元气锁藏于掌心,指缝间露出短短一截鱼口,微不可察。

    以阴锁对付炼成“神兵”的妖奴,他在剑域中尝试过,曾击破傅地右臂腋下的“魂眼”,一举奏功,此刻情势危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冒险一搏了。

    傅谛方右手刺出,从指到肘忽然消失,二人之间,只剩下乳白的湍流激荡回旋。毕其功于一役,这是石破天惊的夺命手,魏十七心头一跳,完全看不清对方的动作,恍惚间觉得死神的镰刀已架在他后颈,刀锋砍入颈椎,寒意袭遍全身。

    时间仿佛变缓慢,魏十七眼睁睁看着自己左拳击出,阴锁鱼口一开一合,一寸寸挪向前,却始终未能触及到对方的手臂。避开了,还是穿过虚空上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据说人死之前,过往种种将在眼前一闪而过,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

    来到这个世界数十年,风风雨雨经过,一步步走到今天,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了。

    指尖距离对方的心脏要害不足数寸,傅谛方皱起眉头,脸色大变,竟不及取其性命,将双翅一振,身躯倏地弹向高空,消失在浓密的烟尘中。魏十七将身体扭成麻花,以夸张的幅度扑在一旁,足蹈虚空,噔噔噔冲向大地,淹没于土石,就像一滴水融入江河,转瞬消失了踪影。

    就在那生死一瞬,电光石火的刹那,他看见傅谛方的脸庞扭曲变形,肌肤鼓起一个个大包,彼此融合又分离,在他的身体里,似乎有某种黏稠的液体,正竭力挣脱束缚,肆虐地流淌。

    连涛山一战,傅谛方太过托大,被潘乘年摄入先天鼎中,以天一癸水之精禁锢其肉身,傅谛方仗着神兵大成,将天一癸水之精吸入体内,破鼎而出,灭杀潘乘年,盛怒之下,一举摧毁连涛山。然而天一癸水之精又岂是好收的,一旦泄出体外,天翻地覆,足以冲垮万里昆仑,六如真身也扛不住,傅谛方只得潜入东海,耐着性子将其一点一滴炼化,花了数十年光阴,总算小有成效。

    但魏十七之强韧,出乎他的意料,交手之下,傅谛方固然大占上风,但时间一久,锁于体内的天一癸水之精动荡不安,似有失控之虞,那才是他的心腹大患,傅谛方不敢冒险,当即弃下大好形势,掉头就走。

    先天鼎辗转落入阮静手中,鼎内空无一物,再联想到傅谛方的异状,魏十七隐隐猜到了几分真相,仍不敢十分确定。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傅谛方外受制于天地法则,内有癸水之精掣肘,合黑龙、妖凤与他三者之力,或有一线胜机。

    不过那是以后再考虑的事了,当下之急,是尽快逃得远一些,将伤养好。

    念及自身,魏十七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一番交手,他从头到脚,由内而外,无有一处完好,连带五处“魂眼”都萎靡不振,魂魄之力时断时续。他不敢再继续地行,生怕伤势发作,被活埋在数十丈深的地下,当下分开土石,奋起余力冲出地面,仰天躺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傅谛方在哪里,“魂眼”暗淡无光,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他觉得自己虚弱不堪,饥渴难当。

    勉强转头看了看四周,树影幢幢,似乎是在密林中,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双双黄绿的眼珠渐次亮起,魏十七咧开嘴笑了起来,这算不算虎落平阳被犬欺

    野兽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呼哧呼哧的喘息越来越近,他伸出手去,抓住一头野狼的脖子,五指一紧捏断喉咙,拖到嘴边,张口咬了上去,汩汩吮吸着生血。

    温热的狼血涌入腹中,一股股暖意在周身涌动,血腥滋味唤醒了沉睡的记忆,让他记起很多年前,在流石峰南华谷,失去人的意识,身心被野性攫取,像野兽一样昼伏夜出,茹毛饮血。

    野狼业已断气,他划开狼腹,掏出柔软的内脏送到嘴边,犹豫了一下,丢在一旁。

    林中一片黑暗,天不会再亮了。魏十七静静躺了片刻,慢吞吞爬起身,探出手指,凭空画了一个火符,最后一笔落下,离火之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火焰跳跃不定,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他拾了些枯枝,燃起一堆火,将狼尸扯成数块,叉在树枝上,就着篝火烤到半熟,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第八节 原来你也在这里() 
一头野狼百来斤,去头去皮去骨,肉并不多,魏十七狼吞虎咽吃下肚,饥火稍退,疲倦如潮水般卷来,他没精打采靠在树干上歇息,“魂眼”吞吐着魂魄之力,丝丝缕缕缠绕筋骨脏腑,一点一滴修复受损的肉身,思维前所未有的活跃,鬼门关前的这一战,他终究是得了不少好处。

    是的,好处,这个世界最困难的就是客观地评估自己,尤其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一小撮精英。如果用这方天地所能承受的极限作为标准,魏十七堪堪接近,而傅谛方稳稳超越。毫无疑问,即便强如傅谛方,也不得不谨慎地收敛自己的力量,过于放纵会带来他不愿看到的后果,被强行排斥就像腹泻或呕吐或者直接造成天地崩坏,自身难保,他不愿冒险,尽管有十二分的力量,却小心翼翼压制在七八分的水准上。

    更何况,傅谛方的身体里还潜伏着不安定的要素,心腹大患,而非之前司徒凰推测的“伤势”,百八十年远远不够,天一癸水之精是难以去除的附骨之疽,最乐观地估计,也会拖上他好几个百八十年。

    强敌并非不可战胜,至少看到了自保的希望,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不过傅谛方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让他心有余悸,死亡的威胁是如此之近,在没有找到保命的手段前,他最好避免跟他碰面。

    魏十七思忖着,无意识抬起手,凌空画了一道水符,聚集癸水之气,凝成一团澄净的清水,扑在脸上,一阵凉爽沁入心脾。以心念为笔,妖元为墨,天地虚空为纸,绘制“意符”,他不知演练了多少遍,早已举重若轻,挥洒自如。自从突破天人之隔,炼成五方真身,破晓神兵,外物对他没有太多助力,妖丹和妖元亦被魂魄之力所取代,除了研习符箓之术,聊以消磨时间外,别无用处。

    不过遭遇了连涛山的挫败后,他倒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魏十七再度提起手,探出食指,凌空绘下一个个符箓,雷符,风符,乾符,坤符,火符,水符,离符,坎符合计三百六十周天数,一气呵成,回环勾连,层层叠加,符箓如焰火般亮起,蓦地张开了小半个剑域。

    一座灰色的城池,魂牵梦萦的南方城市,钢筋混凝土的森林,高楼大厦,行人车流,雾霭遮蔽的天空,坚硬的柏油马路,同样坚硬的人心然而剑域只维系了数息,便土崩瓦解,空余下暗淡无光的符箓,如红热的余烬,转眼化作飞灰。

    缺少“剑丝”的支撑,犹如人身抽去骨架,单靠一堆皮肉无法持久,剑域以“剑”名之,并非无由。

    魏十七沮丧地闭起眼睛,放任自己沉入黑甜乡。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野狼躲得远远的,没有来打扰,醒来时,篝火已灭,林间一片漆黑,寒意涌动,四下里结了一片白霜。

    野狼不来,魏十七自去寻它们,挑肥壮的宰了一头,饮血吃肉,填饱了肚子,继续昏昏欲睡,仰仗魂魄之力修复受损的身体。如是再三,野狼逐头减少,狼群终于撑不下去了,辗转迁徙,却总被对手撵上,魏十七也不贪心,抓了一头就放手,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为首的狼王颇有灵性,鼓起勇气,主动拖了一头黄獐放在魏十七跟前,前腿跪地,似有求饶之意。魏十七记起了“青”,还有那段青涩的岁月,哈哈一笑,将黄獐收下,纵其离去。

    忽忽半载过去,有狼群代为狩猎,魏十七只管吃了睡,睡了吃,一门心思养伤。这一日,他从睡梦中苏醒,自觉伤势尽愈,体内魂魄之力绵绵不绝,如江河涌流,永无枯竭,心下颇为欣慰,吃了这么多苦头,总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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