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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仙都-第2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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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废人了。

    不过谢景岚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或者说,他把所有的异样都深埋在心底,“夺天地造化以为己用,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他在太一宗修行多年,深谙这两句话的分量。

    付出总求回报,待精神稍好一些,谢景岚感激陈东援手之恩,与他深谈了一宿,为其解惑。

    陈东寿元将尽,想要延命,谢景岚赠与他一颗紫金丹,服下后可以延寿一纪,但也仅此一次机会,紫金丹多服无效,欲求长远,唯有以仙丹洗髓易筋,脱胎换骨。

    陈东追问洗髓易筋的仙丹何处可求,谢景岚指指西北,道:“丹在昆仑。”

    这倒不是忽悠他,谢景岚听师父提起,昆仑派虽是剑修,于炼丹颇有独到之处,乾坤一气丹药力温和纯正,是难得的上品,凡人服用有脱胎换骨之效,太一宗虽有丹方,潜心研制多年,却始终无法炼成。

    忽忽半载,船至江南,陈东力邀谢景岚同行,被后者婉言谢绝。谢景岚终究是信不过,他身上还有不少仙家之物,不敢露底,万一被对方得知真相,难保不起贪念,他已不再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符修了,小心无大错,谢景岚向他辞别,做足了姿态,呵呵一笑,飘然远去。

    陈东没有怀疑什么。

    此时,中原大地业已狼烟四起,一十八路反王逐鹿天下,盗贼蜂起,民不聊生,镇海关骠骑将军许长生抓住时机,趁势而作,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挥大军兵分两路,直扑京师。

    谢景岚心下有如明镜,陈东早早将京师的产业折现,雇船走海路南下,显然是早有准备,这场改朝换代的叛乱,背后有他的影子若隐若现。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经此一番挫折,谢景岚心灰意懒,决意远离是非之地,踏上了西去的旅程。

    在俗世,以凡人的身份,走走看看,聊以破闷消愁。谢景岚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最后沿西泯江溯流而上,来到镇海关,出关,消失在茫茫草原。天和云和风隔断了中原的消息,孤身一人漂泊了数十年,感到凄凉而疲倦,他终于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遇到了某个铁额女人,永远留了下来。

    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像铁额人一样生活。

    说话间工夫,铁额女人装了满满一盘羊肉送进帐篷,乌维跟在她身后,有模有样托着一只方盘,盘中灰白色的血肠盘作一团,颤颤巍巍。

    谢景岚不再说如烟往事,斟酒举杯,为远道而来的客人贺寿,魏十七不跟他客气,敞开了喝酒吃肉。

    手抓羊肉就是现宰的肥羊白水清煮,吃的时候蘸盐水,酥,嫩,带血,好消化。血肠是将羊血灌入肠内,与羊肉一起煮至八分熟,香,嫩,解馋。

    乌维喜欢吃血肠,半凝固的羊血从嘴角淌出来,她舌头一舔,眉花眼笑。

    一头肥羊,须臾工夫就下了肚,奶酒喝了七八皮囊,魏十七意犹未尽。

第五节 要出大事了() 
夜深人静,乌维疯玩了一天,撑不住,早早就睡下了,女人在帐篷内拾掇着杂物,魏十七和谢景岚走到草原上,吹着夜风,仰望漫天星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魏十七指指他的胳膊,“治不好了吗?”

    谢景岚摇摇头,微笑道:“试过很多办法,治不好这些年习惯了,不治也无妨。”

    魏十七心知肚明,魂魄之力入体,虽然只是一星半点,盘根错节多年,驱除着实不易,这是前所未有的难题,魏十七或许有办法,但他无意无端施恩。

    他切入正题,“说说那道沟壑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自打修为尽毁后,谢景岚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堆里,蒙上眼睛,捂起耳朵,不再关心修士的世界,他不清楚魏十七已经修炼到何种程度,也不知道东溟城主的真实身份,在他心目中,魏十七跟数十年前一样,只是昆仑御剑宗的一名中坚弟子,受师门之托,远赴草原勘察地裂,碰巧遇到了他。

    乌维母女的存在改变了他原先的想法,谢景岚乐于向他提供信息,以结下一份善缘。

    他坦言,眼前的一切并非**,而是天灾,只有天地伟力,才有如此大手笔。据他所知,那道沟壑深不见底,连绵不断,大体呈一条直线,斜斜贯穿整个铁勒草原,没入北海。

    北海者,天池也,那里是铁额王庭所在之处,也是铁额人祭祀神灵祖先的圣地。

    但这还不是全部,犹豫了片刻,他向魏十七提起一个更为重要的消息,数日之前,赶赴北海的信使恰好路过此地,喝了一袋奶酒,歇了歇马力,听他说,这等浩大的沟壑并非只有一条,远在万里之外的东方,有一条同样深邃的沟壑,与之交叉而过,从江南向东北延伸,组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所过之处,中原大地一片狼藉,死难无数。

    天灾忽至,如之奈何,许朝的皇帝业已下了“罪己诏”,并带领文武百官,前往东海祭天,祈求上苍的宽赦。

    魏十七在脑海中补全了那惊心动魄的画面,一道地裂劈开昆仑山,穿过铁勒草原,消失在北海,一道地裂横贯中原腹地,没入茫茫东海,漂浮于海上的陆地像一块饼,被切成四块。

    中原死了很多人,多到许砺必须表明姿态,罪己,祭天,以安天下万民之心,哪怕他并不认为这场天灾跟他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铁额人遍布草原,消息自东而来,一站站接力传递至王庭,准确无误。谢景岚虽然没有明说,但魏十七感觉得到,他在铁额人中颇有威望,否则的话,信使未必会停下来,向他透露这些内幕。

    “两道沟壑的交叉点在”

    “连涛山,准确地说,是连涛山的废墟。”

    魏十七微微一怔,竟然在连涛山这是巧合,还是某种必然?他警惕起来,追问了几句,谢景岚语焉不详,那信使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忙着吃喝,忙着照料马匹,也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只留下一些片言只语的讯息,便快马加鞭,往北海飞驰而去。

    兹事重大,魏十七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些不安。拥有强大的力量,隐隐为这方天地所排斥,一时的心血来潮冠以“天人感应”,并不为过,只是他没有“掐指一算”的本事,只能提前警醒一二。

    也许他应该去一趟连涛山,亲眼看一看两道地裂的交叉处,他隐约觉得,那里或许能找到问题的根源。

    说了一阵话,不知不觉,已是中夜时分,星斗满天,摇摇欲坠,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魏十七眯起眼睛,仰头一颗颗星看过来,忽然发觉南斗六星似有些不对劲。

    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六星在南天排成斗形,此刻逐一亮起,光芒四射,竟将月光掩盖,魏十七的第一反应是星力下垂,有人在催动阖天阵图,但他随即反应过来,阖天阵盘业已裂成两半,而且引动星力的声势也不至于这么惊人。

    这是要出大事了!

    南斗六星闪耀了片刻,忽然齐齐亮起,七杀星左右摇摆,挣脱苍穹的束缚,化作一个大火球,投东方而去,须臾消失在草原的另一端。七杀既去,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五星犹如皮囊泄了气,渐次暗淡,隐没在群星中,就此沉沦下去。

    魏十七心下大震,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亮光,记起了九黎的预言:“先是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接着时光之力涌入此界天地崩坏,星河倒悬,九州陆沉一切归于虚无我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全部被抹去”

    他静静站在原地,数着自己的心跳,从沉稳到急促,越跳越快,到最后犹如急促的鼓点。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地战栗,斜贯草原的沟壑再度迸开数丈,吞没了大片土地,而遥远的东方,一团蘑菇状的烟云冉冉升起,遮天蔽日,将大半个天空吞没,远远望去,犹如一滴墨滴入水中,朝四面八方滚滚扩散。

    东方的天空,业已被一片阴暗笼罩,浓密的烟尘距离草原尚有遥远的距离,但魏十七相信,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论山海陆地,没有一处能够幸免于难,最可怕的噩梦终于开始了,这一次,没有力挽狂澜的救世主。

    他望了望谢景岚,提醒他一句,事不宜迟,带上女儿赶快到虎子沟东溟城去避难吧。谢景岚困惑不解,待要细问,魏十七将身一扭,已消失在地下,不知所踪。

    谢景岚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犹豫了良久,一跺脚,冲进帐篷叫醒女人和女儿,胡乱收拾了行囊,跨上马匹,连夜朝昆仑山驰去。乌维靠在父亲怀里,睡眼惺忪,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嘟囔着追问这是要到哪里去,先前的客人又在哪里,谢景岚摸摸她的头,苦笑着敷衍了几句,忧心忡忡。

    夜风如刀,刮得三人衣袍猎猎作响,一路上,谢景岚仔细回想着魏十七说过的每一句话,几乎可以肯定,他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第六节 撑不了多久() 
铁勒草原土石松软,地行甚是迅捷,一日一夜间,魏十七遁出千里,再度飞出地面,苍穹已被烟尘笼罩,极目四顾,望不见一片明净的天空,虽是正午,却与黄昏无异,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张开了羽翼,将这方天地置于它的阴影覆盖下。 草原开始枯萎,青绿中夹杂着枯黄,失去了勃勃生机,这个世界像是垂暮的老人,一步步滑向深渊。

    魏十七伫立良久,摇摇头,哑然失笑,他不是救世主,也没有当救世主的想法,他最在意的人是自己,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看得上眼的女子,天崩地裂满目疮痍又怎样,星河倒悬九州陆沉又怎样,顺手为之无妨,要像高大上的主角一样振臂疾呼,四处奔走,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奉献每一点光和热,他是做不到的。

    世界只是一个游乐场,仅此而已,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坦然接受。魏十七放松心态,捕了头野狼,开膛破肚,烤得焦香,胡乱填饱肚子,在草窝里合眼歇息了片刻,再度踏上旅程。

    一路投东南而行,离开荒芜的草原,进入人烟辐辏的村镇城郭,烟尘愈来愈厚,重重叠叠遮蔽了天空,中原大地沦陷于永夜,无论男女老少,都被惶恐不安攫取了心志,天灾之下,官府的力量土崩瓦解,道德和秩序荡然无存,到处都充斥着饥荒、混乱、暴戾和杀戮。

    魏十七路过数个城池,找消息灵通的商户打听明白,两道交叉的地裂横贯大地后,南斗六星中“七杀”从天而降,坠落于连涛山,砸出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天坑”,震波滚滚,奔袭千里,所过之处城毁人亡,百无一存,京师汴梁距离连涛山不过八百里,就此沦为一片废墟,东海掀起浩大的海啸,巨浪将沿海千里的城池良田尽数摧毁,死难无数。

    许朝完了,中原完了。

    魏十七没有为哀鸿遍野的世间稍作停留,一路马不停蹄,径直来到了连涛山,站在山巅,俯瞰那两道相交的地裂和七杀星坠落的“天坑”,圈和叉,让他记起某个战警的标记。

    天昏地暗,寒意肆虐,世界一片萧瑟,死灰般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昏暗和沉寂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光,并不耀眼,也不温暖,隐隐有黑烟缭乱,不停变幻着形状。魏十七的心像被人揪了一把,喘不过气来,他鬼使神差慢慢靠近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乱石中,凝望着天灾遗下的疮痍。

    仿佛被遥远的声音所召唤,魏十七体内的魂魄之力从沉睡中苏醒,右臂腋下的“魂眼”焕发出迷蒙的光亮,黑烟丝丝缕缕汇聚,凝成涂曳的身影,发如蓬草,双眸染血,无声地咆哮着。

    “魂眼”遥相呼应,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魏十七心中一沉,下意识夹/紧右臂,不欲泄漏形迹。

    “末日”不会即刻降临,相反,它是个持续崩坏的过程,就好比巨石滚落深渊,一开始速度并不快,早一步插手阻止,兴许能让它停下来,但滚落的速度超过了某个限度用他熟悉的概念来描述,某个“阀值”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如果说魏十七最初的想法只是踏看实地,推测事端崩坏到了何种程度,留给他运筹的时间还剩多少,那么与傅谛方的不期而遇,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见鬼!司徒凰不是说他的伤没有百八十年好不了吗?是掉头就走,还是虚与委蛇?苍龙洞之约怎么办?

    那人侧转身,抬头扫了他一眼,魏十七浑身一震,毛发根根倒竖,颅顶,后颈,右臂腋下,脐上三分,左腿膝弯,五处“魂眼”尽皆亮起,精魂逐一现形,欲盖弥彰。

    “早了数十年,你还没有准备好,是吗?”粗砺的声音远远传来,回荡在耳畔。

    魏十七心念数转,苦笑道:“阁下可是傅谛方?”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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