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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仙都-第1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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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了口气,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他含含糊糊嘀咕道:“九转紫萝酒都麻醉不了,真够狠的”

    阮静摸摸他的额头,还有些烫手,道:“再歇一会,缓一缓。”

    “有水吗?”

    余瑶手忙脚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水囊,拔去塞子,小心翼翼凑到他嘴边。魏十七咕咚咕咚痛饮了几口,眼中渐渐恢复了神采,周身骨节一串轻响,爆竹般持续了数息,左腿膝弯和脐上三分两处所在突突直跳,如长鲸吸水,将体内妖元一扫而空。

    魏十七扶着秦、余二人站起身,略微活动一下手脚,意味深长地看了街角一眼,举步朝接天岭走去。

    阮静落后几步,待他们走远,头也不回,沉声道:“褚宗主,多蒙相送,请留步。有劳,明日着那人来见我一面,我有些事要问他。”说罢,不待答复,快步追了上去。

    脚步声远去,长街重归于宁静,月华如水,浸润着这一座如梦如幻的鬼城。褚戈和陆葳从肆廛的阴影中步出,望着魏十七远去的方向,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丝苦笑。

    “他发觉了?”陆葳问道。

    “在东溟城,没有什么瞒得过他,他是这座城池的主人,是这方洞天的主人。”

    “连洞天至宝都落在了他手里,难怪流石峰如此忌惮他!”

    “法相真人炼妖剑,步虚真人先天鼎,陌北真人瀑流剑,停云真人二相环。先天鼎已毁,炼妖剑不知所踪,落在他手里的,不是瀑流剑,就是二相环。洞天至宝,再加上剑域修为,流石峰上能与他匹敌的,寥寥无几。”

    “不过他的近况似乎不妙?”

    “是啊,听说是修炼一门诡异的功法,出了点岔子,每隔数日,便要忍受一回炼魂之苦,也亏他成就了‘金刚’法体,才熬得过去,换成常人,早就灰飞烟灭了。”

    陆葳下意识抬起食指,抵住下颌,忖度道:“话虽如此,若他有什么意外,这东溟城”

    “他说把这座城留给秦贞,我答应他,护得秦贞一世平安。”

    陆葳哂笑道:“不是我小瞧你,有他坐镇此城,没人敢放肆,换作你,就没这么太平了。”

    褚戈低低笑了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太小瞧我了,不要忘了,柜坊在我的手里!”

    “那又如何?”

    褚戈叹息道:“你不曾亲历,不明白柜坊的底细,那是个天才的设计,空前绝后的庞然大物控制了柜坊,也就控制了这座城池。”

    陆葳将视线投向月光下的东溟城,回想着这二十多年来发生的一切,又爱又恨,然而她不得不承认,东溟城的崛起改变了一切,到头来,谁都离不开这座城池。

    天下大势,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第三十节 始终很痛苦() 
山巅树影婆娑,明月触手可及,魏十七**崖头,月华染得他须发皆白。他从胸前取出月华轮转镜,承接太阴之辉,气定神闲,镇之以静,丝毫不见适才的狼狈。

    左腿膝弯和脐上三寸是他的心腹大患。

    数年前,他与小白、冯煌合力推衍古修士开“魂眼”的奥秘,在妖物的尸骸上尝试了千百回,终于摸索出一条貌似可行的路径。魏十七胆大妄为,不听小白的劝,在自己身上试验了一回,参照炼器杂说中“存性”、“熔丹”的手法,将妖丹种入体内,强开“魂眼”。

    九黎沉睡不醒,炼妖剑在他脊柱中温养多年,渐渐与神魂契合,虽不能将镇妖塔放出,摄取一二妖物,尚在掌握中。

    镇妖塔下,穿山甲李瀚的妖身犹存,魏十七将其连同魂魄一并摄出,不由分说,坏了他性命。若李翰妖身早毁,魂魄永困镇妖塔,缺少肉身牵引,魏十七也无能为力,反倒躲过了一场灭顶祸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至于重明鸟的妖丹和精魂,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落入他手中。

    左腿膝弯,他种入的是穿山甲的妖丹,脐上三分,种入的是重明鸟的妖丹。

    “魂眼”开得并不顺利,妖丹的反噬比他预计的最坏情况更糟糕,“炼魂”之苦尚能忍受,最为棘手的是,他压制不住心底的暴戾,杀戮的冲动与日俱增,渐渐滑向失控的深渊。

    他开始做梦。在梦中,他化身巴蛇,纵横宇内,吞吐八荒,遇佛杀佛,遇父杀父。

    午夜梦回,他屡屡记起石梁岩,南华谷,蛮骨森林,土人村落,失控的感觉犹如毒品,令他沉迷,令他上瘾。神智一点点沉沦,杀戮的冲动无从消解,一忽儿清醒一忽儿迷糊,清醒的时候,能记起很多沉睡的细节,谋划丝丝入扣,算无遗策,迷糊的时候,暴戾嗜杀,只能靠醇酒妇人稍加缓解。

    这些年,他喝了很多酒,找了很多女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睡过就忘,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但与此同时,柜坊也在他的谋划下日渐壮大,东溟城笼罩在“资本”的阴影里,远离阳光,再也回不到过去。

    一直在用心,始终很痛苦,但选定了路途,就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月近中天,一道青影掠过,风起云涌,尖啸声横贯长空,硕大的青鸟从九霄扑下,蓝光缠绕,以身为剑,直击向魏十七。

    “终于来了吗”魏十七仰头望去,皎皎清辉,明明如月,东溟城上下俱被惊动,接天岭群妖辟易,青鸟这一击,焚烧寿元,孤注一掷,分明是抱着死志而来,根本没想过全身而退。

    阮静遥遥相望,心下狐疑不定,喃喃道:“她这是怎么了”

    余瑶脸色微微一动,欲言又止,阮静何等机敏,早看出了端倪,笑道:“说吧,别藏藏掖掖了,没人会怪罪你的”

    余瑶想了想,道:“前几日,潘云突然来到接天岭,披头散发,话都不说一句,发疯一般向我动手。”

    “然后呢”

    “秦师妹出手相助,将她赶跑了。”

    阮静看了秦贞一眼,见她恍若不闻,一味望着山崖之上的魏十七,不觉扁了扁嘴。秦贞获益于上界涌入的离火之气,修为突飞猛进,一举突破剑气关,这些年她潜心修炼五印十势诀,已臻于化境,相形之下,余瑶修为境界与之仿佛,战力却逊色了不止一筹。

    囿于出身,她本能地跟余瑶亲近,跟秦贞疏远。

    不过听了余瑶所言,阮静隐隐猜到几分,青鸟潘云向她下手不果,一口气无处可出,万念俱灰,这才寻上魏十七,不惜舍命相击,只怕根源出在螭龙姜永寿身上。

    她猜得不错。

    青鸟本以迅捷著称,自高空急冲而下,化作一道蓝芒,隐没于月色中。然而距离仇人尚有十数丈,魏十七遥遥伸出手去,青鸟周身忽然一紧,如同陷入泥潭中,双翅无力扑腾,越飞越慢,咫尺竟成天涯远。果然还是不行吗潘云双瞳淌出血泪,哀鸣一声,沸腾的血脉平息下来,翎羽尽数收入体内,身形急剧缩小,现出的人形,将纤长的脖颈送入魏十七手中。

    魏十七将她提在空中,双足离地,浑身上下私密处无处可藏。潘云目眦尽裂,拼命挣扎,待要做块滚刀肉,拼死咬上一口,魏十七五指一紧,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潘云颈椎寸断,四肢软绵绵垂下,死不瞑目。

    余瑶半张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清楚魏十七的强大,却万万没想到,潘云败亡如此之快,而他下手如此绝情。

    从青鸟血脉被压制,魏十七五指叉住潘云头颈的那一刻,秦贞便垂下眼帘,没有再看一眼。阮静无悲无喜,静静看着他捏死不自量力的同类,眼梢瞥见秦贞的神情,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假惺惺”

    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秦贞听在耳中,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知道魏十七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不喜欢的事,她一件都不会去做,她想要的,就是并肩走在他的身旁,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即使是地狱,她也会毫不犹豫,不离不弃。

    她不是假惺惺,她是真的不在乎。

    魏十七松开手,潘云的尸身摔倒在山崖上,蜷缩着身体,安静得像睡着了。他把双手伸到眼前,仿佛看到了淋漓的鲜血。姜永寿死在这双手下,现在轮到潘云了,他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会不会有更多的无辜生命,沦为这双手下的冤魂。

    但他不后悔。后悔,就不会这么做了。

    在阮静和余瑶的注视下,魏十七并拢五指,慢慢插入潘云的小腹,从血泊中剜出一颗浑圆的妖丹,温热,跳动,仿佛拥有生命。

    余瑶终于别过头去,不忍细看。

    魏十七伸手一招,丝丝缕缕的黑烟从潘云口鼻中逸出,汇聚在一处,化作一只小小的青鸟,一缕精魂,就此落入他的掌控。

    尘归尘,土归土,生命是一场梦,潘云的尸身化作飞灰,冉冉散向天际。魏十七立于月光下,如九天魔神,俯瞰这一方天地,双目尽赤,天边之月,亦染上一层血色。

    第三处“魂眼”,将开在右臂腋下

第三十一节 师为徒徒为师() 
晨曦初上,金三省踏上接天岭,心中忐忑不安。

    昆仑派的阮静阮长老在太乙谷清修,距离东溟城不过二十里,山路并不难走,沿途也没有妖物出没,以他的脚力,半日工夫足矣。只是越接近太乙谷,他心跳得越厉害,不是害怕,而是遏制不住的兴奋,他在渴望些什么,命运是一条河,再次绕到了转折处。

    太乙谷古木遮天,阴气凛然,金三省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极目眺望,早望见一座突兀的山崖,形同笔架,藤蔓掩映间,有一个蟹壳状的洞口,雾气弥漫,滋润着崖间的一草一木。

    他加快脚步,来到山崖脚下,仰头望得颈酸眼花。洞口是如此之高,他估摸自己无论如何都爬不上去,待要开口招呼,又觉得大呼小叫太过失礼,一时间踌躇不决。

    “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金三省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却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倚树而立,眉目如画,稚气未脱,正是昨日在宴席间见了一面的阮长老。

    那一面,视线交织,魂魄无所遁形,那一夜,金三省在惊骇之余,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裂开,掩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生根发芽,虽然看不清模样,但他有预感,那会是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躬身行礼,不敢正视。

    阮静没有催动秘术,睁着一对妙目,上下打量着他,过了片刻,好奇地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金三省恭恭敬敬道:“昆仑阮长老,昨日有一面之缘。”

    “只是昨日吗?”

    金三省怔了怔,不知她何出此言,难道在此之前,他们就相识吗?他不禁搜肠刮肚,回忆过往种种,却从未记起她的身影。

    阮静微微叹息,道:“你在柜坊前途无量,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一介凡人,做到掌柜已是极致了,再往上,仙凡殊途,你迈不过那一步。”

    “是,不敢妄求。”金三省心知肚明,哪怕褚戈再信任他,倚为心腹,也不可能让他凌驾于修士,东溟城,毕竟是凡俗之上的仙域。

    “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你甘心吗?”

    金三省一颗心怦怦直跳,连声音都带上一丝沙哑,“不甘心。”

    阮静斩钉截铁道:“拜我为师,入我门下,我传你无上剑诀。”

    从土人村落到潼麓镇,从潼麓镇到赤星城,从赤星城到东溟城,从东溟城到接天岭,金三省一步步走到了阮静跟前,魂魄震动,血液沸腾,他心有所悟,抛开所有过去,所有得到的和未曾得到的,渴望的和不曾渴望的,双膝跪地,朝她磕了八个头。

    阮静偏转身,只受了一半礼。

    “入我门下,是为昆仑,传汝剑诀,是为青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喃喃自语,“只望有一日,你会明白过来,想起前生今世的一切。”

    金三省茫然无知,不清楚他得到了怎样的机缘。

    阮静传下太一筑基经,小脸神情肃然,指点他汲元气,开窍穴,通经络,结道胎,按部就班,从头开始。

    魏十七远远望着金三省,似乎看到了一条叫做的天意的故辙,向着未知的远方无限延伸。当年在极北之地的高空,罡风肆虐,时光洪流奔涌而至,势不可挡,吾紫阳一剑定乾坤,为这方天地赢得喘息的时机,落得个肉身崩坏的下场,妄图夺舍不果,只能接受湮灭的命运。

    都说他将魂魄投入镇妖塔,从此在虚妄与真实之间苟延残喘,除了回忆,别无长物,永远都无法沐浴在真实的阳光下,但那是谎言。吾紫阳骗了朴天卫,九黎骗了魏十七,他们心照不宣,联手骗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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