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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仙都-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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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钩赌坊明月楼,他隐隐猜到了几分。

    东溟城不是连涛城的翻版,东溟城是连涛城的沙盘,楚天佑神乎其技,凭空造出一座城池,以此推衍种种可能,虽不能顾及所有情况,面面俱到,比起贸然作出变动,不知好了多少。

    魏十七的话,他听进去了,假以时日,连涛城内城也会发生同样的改变。

    “楚师叔当真打算在内城修赌坊青楼?”卞慈张望了几眼,颇为好奇。

    “进去看看?”

    卞慈颇有些意动,犹豫片刻,道:“去赌坊吧,明月楼就算了,好吗?”

    魏十七微微一笑,伸手揽住她的肩,回头朝银钩摇曳处行去。

    踏进赌坊,一名鬼仆飘上前来,弯腰伸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魏十七四下里打量,赌坊之中摆了十多张赌桌,荷官俱是女鬼,风姿绰约,面无表情。

    魏十七就近找了一张冷清的赌桌,只见荷官将一只签筒推至身前,签筒为竹制,久经摩挲,润泽如玉,周遭铭刻着山川河流之形,三根一模一样的竹签在筒内起伏,犹如悬浮在水中。

    荷官伸手一兜,将竹签取出,三根竹签二短一长,相差半寸许,她将竹签来回展示数遍,待众人确认无误,双掌合拢一搓,顺势撒入签筒中,翻腕晃动,竹签化作一团虚影,彼此撞击,哗哗有声,片刻后静止下来。

    荷官探出食指,在其中一根竹签上点了点,竹签随即浮起数寸,高过其余两根。她摊开手掌,斜切向赌桌,示意众人下注。

    赌桌上画了三个圈,一红二黑,红圈内有一“长”字,黑圈内是一“短”字。一人犹犹豫豫,将一扎纸钱押在红圈内,仿佛是个信号,陆陆续续有人押注,或红圈或黑圈,不一而足。

    押注离手,荷官屈指将选中的竹签一弹,竹签从签筒中跃出,掉落在赌桌上,清清楚楚,是一根长签。

    荷官从签筒中取出剩下的两根签,与长签并排放在一处,一长两短,无有错漏。她将押在黑圈内的赌资收下,又依数赔出红圈内的赌资,一进一出,颇有盈余。

    魏十七旁观了几局,押“长短签”的规则简单明了,押错全赔,押中长签一赔一,押中短签二赔一,唯一让人不大习惯的是,银钩赌坊里太过安静,无论荷官、鬼仆还是赌徒,一个个都默不吱声,默默地赢,默默地输,赢够了或者输光了,再默默地离开,赌坊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全无热闹可言。

    魏十七一张张赌桌看过来,除了“长短签”外,尚有牌九、骰子、叶子牌等赌局,无一不是输赢立见的“博戏”,迎合赌徒的心态。

    在赌坊呆久了,阴气袭人,很不舒服,卞慈双手摩擦着手臂,见魏十七兴味盎然,强忍着不开口。

    魏十七看了一圈,招来一名鬼仆,丢给他一颗殷红的丹药,那鬼仆将丹药凑到鼻下嗅了嗅,面露喜色,当即换了五扎纸钱给他。

    纸钱分量极轻,以细麻绳密密捆扎,其中三扎是乱捆一气,另两扎却与众不同,一为龟甲缚,一为团缚,只是略具规模而已,若非魏十七见多识广,还真认不出来。

    在遥远的过去,几乎要忘却的时光里,他曾花了很多时间研究绳缚,下载了大量的视频和图片,并且亲手尝试一二,当然,找不到合适的试验对象,仅仅是浅尝辄止。

    他是个资深的理论家,眼光独到的鉴赏家,以此作为消遣,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

    时隔多年,在一个出乎意料的场合,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又见到了绳缚,魏十七感到亲切,他按捺不住好奇,拈起一扎龟甲缚的纸钱,问道:“这纸钱是谁捆的?”

    那鬼仆面露惧色,咿咿呀呀比划了半天,最后憋出四个字:“鬼王大人。”

    有鬼城,必有鬼王,何许样的人物,闲得无聊,将绳缚用在这种地方,魏十七颇有缘悭一面的遗憾。

    他随手取了三扎纸钱,押在红圈内,荷官弹出竹签,果然是长签,赔了魏十七一注。

    看淡输赢,手气反而很旺,魏十七也没出什么老千,随随便便押注,一忽儿押红圈,一忽儿押黑圈,居然赢多输少,无移时工夫,面前的纸钱就堆得像小山一般,惹人眼红。

    卞雅欢呼雀跃,卞慈却忧心忡忡。

    魏十七赌了片刻,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把纸钱尽数往红圈内一推,道:“最后一把,要么楼上楼,要么楼下搬砖头。”

    虽是沙盘推衍,赌场该有的一切,这里都有,嘴角抽搐的荷官,凶相毕露的鬼仆,艳羡不已的赌徒,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含蓄,点到即止。

    魏十七这“最后一把”成为银钩赌坊的焦点,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荷官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露出了些许表情,手指微微颤抖,迟迟没有弹下去。

    除了魏十七,再没有第二人下注,红圈之中,纸钱堆积如山,这一把如果再输了,荷官交待不过去,只好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如果鬼魂能够再死一回的话。

    正当此时,赌坊后堂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彪形大汉慢吞吞走出来,双目深陷,鼻梁挺直,脸部线条极其硬朗,如斧劈刀削一般,虎背熊腰,器宇轩昂,唯独右腿微瘸,纵然走得稳如山岳,终究让人扼腕叹息,如此一条好汉,怎地残了腿脚?

    旁观的赌徒刷地分在两边,荷官一一收手,鬼仆躬身见礼,魏十七瞥了一眼,猜测着他的身份,屈指敲敲赌桌,道:“开宝吧。”

第二十八节 试一试手气() 
荷官局促不安,不停拿眼珠瞥那彪形大汉,欲言又止,后者站到她身旁,蒲扇大手按在赌桌上,扫了一眼小山也似的赌注,瓮声瓮气道:“开吧。”

    荷官得了主心骨,如释重负,屈指轻弹,竹签跃出签筒,掉落在桌上,赫然是一根短签,惹来一片遗憾的叹息。

    魏十七拍拍手,招呼卞慈一声,“输光了,走吧。”

    那彪形大汉道:“贵客慢走,可有余暇喝杯茶?”

    魏十七就等着这句话,自然应允下来。

    四人绕过一座山水屏风,步出门楼,穿过天井,来到内堂坐定。几个妖娆的女鬼奉上茶水,扭着腰肢,娉娉婷婷而来,娉娉婷婷而去,眼角眉梢甚是勾人,卞慈忍不住扁扁嘴,甚是不屑。

    寒暄了几句,切入正题。那彪形大汉自称徐壶,东溟人士,掌管内城的肆廛、质库、赌坊和青楼,魏十七问起他是不是“鬼王”,徐壶笑着摇摇头,自承他只是鬼王麾下的一介打手。

    “打手”云云当是自谦之词,能“掌管内城的肆廛、质库、赌坊和青楼”,绝非等闲人物,定是鬼王的心腹。徐壶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牵动嘴角微微一笑,自傲道:“徐某不是自夸,鬼王麾下第一打手。”

    卞慈强忍着笑,低头看了看茶水,色作淡黑,犹如洗砚水,清汤寡水,照得见人影,找不到半根茶叶。鬼物奉上的东西,她哪里敢喝,只看了几眼,便正襟危坐,听他二人有一句每一句地闲聊,先是魏十七说些西域的风情,再是徐壶说些东溟城的风情,二人仿佛默契地交换着什么,心照不宣。

    在魏十七,是刺探东溟城的情报,在徐壶,却单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聊解寂寞,无论是一花一草,还是一饮一食,都牵起过往的回忆,让他唏嘘不已。

    魏十七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徐兄为何不出城一游?”

    徐壶沉默片刻,苦笑道:“久困鬼城,终非所愿,不过此身已化作鬼物,离不开东溟城了。”他不愿多谈下去,随口岔开了话题,与他说些赌坊青楼的趣谈,力邀他再去逛上一逛。

    魏十七倒有些心动,转眼见卞慈脸色略略发白,坐立不安,显然为阴气所染,颇为不适,当下婉言谢绝了,告辞一声,携姐妹二人离去。

    徐壶也不挽留,赠与他一袋纸钱,告诉他“山泽如一”里有不错的货色,不妨去试一试手气。

    试一试手气,为什么不是眼光,而是手气?魏十七有点没听懂。

    妖娆女鬼引着三人从边门步出赌坊,夜空中悬着一轮圆月,清辉匝地,如泣如诉。“鬼王麾下第一打手”太过强悍,阴气外溢,满堂生寒,卞慈的体质远不及魏十七和卞雅,只能强撑着,好不容易离开恶地,她长长舒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合在掌心,倒出三颗丹药吞下肚,驱散体内的寒意。

    魏十七摸摸她的额头,道:“没事吧?”

    卞慈哑然失笑,“没事,又不是发烧走了,去‘山泽如一’看看,明天一早就要离开,鬼城的纸钱留着也没用,不如花了了事。”

    她如此乖巧,魏十七颇以为然,当下牵着卞雅沿街而行,一路来到“山泽如一”。踏入肆廛,布局与连涛城一般无二,只是守在柜台后的是一鬼物,面无表情,怔怔地望着三人,全无生意人该有的觉悟。

    货架之上,摆着一只只大小不一的木盒,明码标价,贵贱各异,却不知是什么,问那掌柜的鬼物,只回以一句木讷讷的答复,“花钱买下,自去琢磨。”

    “且拿来看看。”

    “花钱买下,自去琢磨。”

    魏十七终于明白了徐壶的意思,东溟城的肆廛是另一种赌局,赚了赔了只看手气,与眼光无关。

    他凝神望去,那些大大小小的木盒不知是何物所制,不漏丝毫气息,也无从分辨。这是个考验人的游戏,魏十七却懒得琢磨,干脆将徐壶赠予他的袋子兜底一倒,一扎扎纸钱满满当当堆满了柜台,财大气粗地说道:“将最贵的拿来。”

    掌柜的鬼物看得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一五一十清点仔细,从货架最上方取下两只木盒,一大一小,堆满了灰尘,小心翼翼推到他跟前,道:“银货两讫,概不退换。”

    魏十七也不验货,往袖中一纳,掉头不顾而去。

    夜已深,街头巷尾的鬼物越聚越多,魏十七等三人回到客栈,各自归房歇息。

    才刚取出木盒,抹去灰尘,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犹犹豫豫屈指敲了几下,推开一条缝,探头探脑张望了一眼。

    魏十七朝她招招手,“进来吧。”

    卞慈吐了吐舌头,侧身挤进屋,掩上门,走到魏十七身旁,捏着衣角道:“睡不着,想看看你买了什么。”

    “还没开宝呢。”魏十七伸手揽住她的腰,微一用力,将她放在自己双腿上,凑到她颈间,深深吸了口女子的体香。

    卞慈惊呼一声,随即按住嘴,满脸通红,却并不十分拒绝。

    “东溟城是你楚师叔的试验田,赌坊,青楼,还有这些赌手气的木盒,终有一日会变成现实。”

    热气一阵阵喷上脖颈,卞慈身子有些发软,嗯嗯呀呀说不出话来。魏十七抚摸着她的腰肢,伸长手臂,拈起小的那只木盒,翻来覆去看了会,微一用力,木盒应手而破。

    “是什么?”卞慈鼻息粗重,意乱情迷。

    “一张纸条。”魏十七将纸条展开,只见其上写了两个豆大的墨字,承惠。

    承惠,有意思,十足的恶趣味!魏十七笑了起来,随手一捏,将纸条揉为碎屑。

    卞慈倚在他怀中,像没骨头一般,低声道:“上当了?”

    “没,只是手气不大好。”魏十七浑不在意,随手将另一个较大的木盒捏碎,这回运气不错,木盒内静静躺着一枚手镯,青铜错银,简约到粗砺,朴素到寒碜,莫说雕工,连纹饰都没有分毫。

    手镯之下,压着一张纸条,依然是豆大的墨字,写着“储物镯”三字,字迹与“承惠”一般无二。

    魏十七略略注入妖元,心神沉入储物镯中,检视一二,其内空空如也,大约有一间屋子大小,存放杂物再好不过了。他原本有一枚二相环,用熟了,自爆后一直怅然若失,现今得了这储物镯,正合心意,只是男人手上戴这么一枚镯子,会不会显得娘气?

    卞慈取过手镯,为他套在手腕上,拉起他的大手看了看,笑道:“不错,蛮配的。”朴素简约的风格与黝黑壮实的手臂浑然相成,有一种粗犷的美感,让人心悸。

    听了她的话,魏十七不再取下手镯,他在卞慈耳边轻声道:“这是意外之喜,你来了,就是喜上加喜”

    卞慈投入他怀中,将所有担忧和顾虑都抛诸脑后,这一刻,小小的心眼里,完全被这个男人所占据

第二十九节 久违了七禽剑()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空气中洋溢着海水的腥味,海燕掠过高空,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

    怀中空无一人,枕边犹有余香,事如春梦了无痕,魏十七有一种读聊斋的错觉。

    起身步出客房,卞慈卞雅姐妹已等候多时,卞慈眼角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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