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6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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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差何其大。
张雪瑶之所以反对返回碧游岛,未尝没有自己害怕再去面对碧游岛的原因。
相见不如不见。
在这一点上,张雪瑶自认远不如徐北游。
张雪瑶忽然停下脚步,抬眼望去,从远处走来两个男子,一老一少,老的看上去大概花甲年纪的样子,年纪轻的则与徐北游相差不多。
张雪瑶望着这两人,抖了抖大袖,便要准备见礼。
其中那位老人,是老熟人了,正是素有蓝老相爷之称的蓝玉,两人早在十年逐鹿之前就已经相识,那时候蓝玉是天机阁少阁主,张雪瑶是卫国公主,都是极为尊贵之人,因为当时还落魄不堪的萧煜之故,得以相识,后来还是因为萧煜之故,互相为敌。屈指算来,从正明三十七年到承平二十四年,两人已是相识有六十三年之久。
至于蓝玉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是个瞧着年轻的货色,其实也是一把年纪,叫做王生,乃是天机阁的大匠造之一。
两人这次前来,是受剑宗之邀帮着修复碧游岛。毕竟天机阁最擅长此方面之事,此事是张雪瑶托唐圣月相求蓝玉,蓝玉没有推脱,应下之后便立刻赶到了碧游岛,不过却不是蓝玉这位阁主亲自动手,待到蓝玉和张雪瑶议定之后,具体事宜还是要大匠造王生和其他天机阁弟子去做。
互相见礼之后,张雪瑶开门见山地问道“如何”
蓝玉看了眼王生,王生没有卖关子,“是个大工程,想要在月余时间内大致修复完毕,人力物力之花费,不是个小数目。”
张雪瑶沉默了稍许,面无表情地问道“多少”
王生说道“刚才我和阁主在岛上走了走,大致算了一下,仅就木料而言,要从蜀州南疆那边运来,其花费便要七百万银子,再加上石料和其他材料花费,就算可以从碧游岛的残垣上就地取材,也要三百万两银子以上,加起来便是一千万两银子,这还仅仅只是物料,若再算上人力、损耗、赶工等因素,怕是最少也要两千万两银子。”
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恐怕两千万两银子还打不住。”
张雪瑶有些失神,望着遍地的残垣,怔然无语。她倒不是心疼银子,她只是在想,若是把三十六岛一一修缮,又该修到什么时候
就在此时,蓝玉缓缓开口道“剑宗有船队,南疆那边唐家、白莲教相助,蜀州前军也可以出力,我们天机阁再免去一些人力费用,最好控制在两千万两银子以内。”
王生沉声应道“是。”
张雪瑶望向蓝玉,原本面无表情的来脸上,挤出了些许笑意,“多谢蓝先生了。”
蓝玉摆了摆手道“应尽之义。”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王生因为还要实地测量,又匆匆离去。
良久,张雪瑶忽然问道“你说剑宗以后会如何”
蓝玉摇头道“不知。”
张雪瑶笑了笑,“天机阁天机阁,你这位天机阁的阁主都不知道,谁还能知道”
蓝玉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就要看徐北游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西北军出城而战()
转眼之间,终于是来到了承平二十四年的年底。
帝都和江都已经有了过年的欢庆气氛,可在中都这边,却没有半分欢庆,唯有肃杀。
因为张无病在经过半月的休整和援军的补充之后,手握二十万满员西北大军,决意与陈兵城外的草原大军展开一场决战。
如今的草原大军,可谓是骑虎难下,先前还满怀壮志要攻下中都,可随着数位道门大真人被徐北游的一剑风吹雨打去,一下子又变得畏首畏尾起来,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不知什么道理。
好在如今的草原大军已经攻下了凉州,拥有河西平原的西凉之地,素来都是整个西北的粮仓,虽说在富饶江南和中原看来,西凉算是偏远寒苦之地,但与白灾频繁的草原比较起来,西凉却是难得的肥美之地,草原大军占据了这里,一时间也不虞粮草之忧,而且真要让他们放弃这块丰腴之地,也是难以做到,毕竟把东西吞下去容易,再吐出来可就难了。就像叫花子进了寻常的富户人家,想当然地认为皇宫也不过如此,那就更舍不得放下了。
草原不敢打,又不想退,想要长占西凉,那么大齐朝廷绝不会答应。如今已经是承平二十四年的末尾了,在明年,徐北游和萧知南夫妇二人各自有一个典礼要举办。
徐北游的典礼是他的宗主升座大典,定于碧游岛,已经由张雪瑶开始亲自操办。而萧知南的典礼则是她的登基大典,毕竟在先皇故去之后,新皇登基,次年就要更改年号,如今萧玄和萧白相继故去之后,按照惯例,便要在明年改元,而且国不可一日无主,朝廷不可一日无皇帝,现在皇帝大位空悬了小半年的时间,堪称是前无古人,已经不能再拖下去,所以经过朝臣商议之后,决定明年必须举行长公主殿下的登基大典。
若要举办登基大典,最好是天下太平之后,就像当年的太祖高皇帝萧煜,是在平定了江南陆谦之后,才于圜丘坛祭天登基,所在在萧知南的登基大典之前,西北战事必须要平息下去,最起码不能让草原继续占据着凉州一地。
正如魏无忌所说的那般,战争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归根究底,政事在战事之上,所以历朝历代以来,才会逐渐形成文官节制武将的局面。
现在文官们认为必须要在明年之内结束战事,那么身为武将的张无病也不得不妥协。
更何况到了明年之后,徐北游未必还会继续坐镇中都,一旦徐北游离开中都,没了顾忌的草原大军,可就不会是现在这般姿态了。
在种种原因之下,张无病的出兵也就成为必然之事。
承平二十四年,腊月二十九。
西北大军出城而战,徐北游这位大将军亲自督战。
徐北游是在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从九天楼中出关,虽然在短时间内未能更上一步,但却弥补了先前连番数战所损耗的气机,重回巅峰之态。
此时的草原大营中虽然谈不上愁云惨淡,但实在说不上如何士气高涨。
中军大帐之中,除了林寒之外,包括林术在内的一众台吉均是脸色凝重。
虽然林寒看似神色平静,但怎么也无法掩盖眼底的那抹阴霾。
张无病决意出城而战,看似是迫于朝廷压力,但张无病作为四大名将之首,无论是资历还是领兵打仗的本事,都是旁人无法比拟的。这次张无病出城而战,绝不会是仓促行事,西北军中的波澜并未有旁人想的那般大,甚至可以称得上云淡风轻。
再者说,如今朝堂上的阁臣们也不是那种全然不通兵事的书生文人,他们在迫使张无病出兵之前,已经向西北运送了大量军需和援军,使得原本是疲敝之师的西北大军得以恢复补充。早在西北战事开始之初,西北大军面对草原大军就是丝毫不落下风,若不是后来因为后援不济,才不得不放弃凉州退入中都,否则胜负还是两说。
在如此情形之下,林寒也无必胜把握。
不过既然是张无病主动要战,林寒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今日便是双方决战之日。
林寒与众台吉议定战事布置之后,相继走出中军大帐。
就在此时,中都方向的大地之上有雷声依次响起,黑压压的骑军如潮水一般向前推进,在距离草原大军还有大约一里之遥的时候,有一骑突兀冲出,竟是身披玄甲的张无病。
他单人单骑一直来到距离草原军阵前不足百丈的地方,驻马而立。
在凛冽朔风中,同样是全身披甲的林寒翻身上马,铮亮的明光铠泛着淡淡的光芒,与一身漆黑玄甲的张无病截然相反。
无数草原骑军在他面前分成两列,只留下中间一条可供一人前行的通道。
林寒沿着这条通道策马前行,每前进一步,在他身后周围的草原骑兵就会迅速聚拢起来,待到林寒行至阵前,身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骑兵,而不见半点缝隙。
张无病和林寒不约而同地单骑向前,在相距不足十丈的时候,两骑几乎是同时停下马蹄。
林寒望向张无病,花白的胡子的在风中微微颤抖,笑道:“张无病,好胆识。”
张无病缓缓道:“当年听闻林王率军入南疆,平定南中七府之地,有修罗将军之称,不胜神往,只是当时的我还是一无名小卒耳,不足以与林王相提并论。直到今朝三藩乱起,张某这才有了与林王交手的机会,交手一年有余,互有胜负,今日却是要与林王彻底分出成败。”
林寒平淡笑了笑,若有所指道:“欲速则不达。”
张无病道:“自古能成开国帝王大业者,皆年不过六十,难道你林寒觉得自己能开古今之创举,行古人不能行之事?”
林寒自嘲道:“年过八十,行将朽木,我老了。”
徐林看了一眼林寒已经花白的胡须,平静道:“刀剑无眼,这次见面之后,日后不知是否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即便是再见,恐怕也是要生死相隔了。”
林寒一笑置之,问道:“张无病,你有几成胜算?”
张无病道:“五五之数。”
林寒大笑起来,颔下胡须微微颤抖,“好,我静候西北大军。”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第六百一十六章 滚滚铁骑如潮水()
大风呼啸,旌旗席卷。
中都城城头之上的一杆黑色描金大旗猎猎作响,大旗之下,只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大人腰间悬仙剑,少年背后负剑匣。
无数城内守军看到这一幕后,都倍感心安。
因为此人是以一己之力平定了草原辽王和江南魏王的徐大将军,现在徐大将军驾临西北。
西北焉能不胜!
城头之下,张无病已经返回军阵,大手一挥,西北大军响起一声声号角声,双方决战就这么拉开序幕。
西北大军以二十三万铁骑著称,草原更是尽皆骑兵。
几乎就在同时,数以万计的骑兵铺满了整个大地,若是从城头望去,黑压压一片,如蝗虫过境。
在让人心惊肉跳的马蹄声中,两军轰然相撞,纷乱不可辨目。
几乎就在同时,两军的先锋仿佛泥捏纸糊一般,只是翻出几个微不足道的浪花之后就瞬间消失不见,而后续的骑军则是仍旧是源源不断地向前冲去,直至搅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状泥潭。
两军彻底纠缠在一起后,接下来便是最惨烈的入肉入骨厮杀。
一名西北骑军将手中长枪送入一名草原骑兵的胸膛后,还没来得及拔枪,便被另外一名侧身而过的草原军骑兵下脑袋,而那名草原骑兵还未走出三丈,便被后面赶来的西北骑兵一枪挑落下马,然后便是马蹄踩踏在胸膛之上,死得不能再死。
这名挑落了草原骑兵的西北军甲士继续持枪前冲,又是一枪刺入敌人胸口,然后顺势松开手中长矛,抽出马刀继续前冲,不过他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被一名迎面而来的草原军骑兵一刀劈飞手中马刀,然后两骑擦身而过,这名西北军骑兵变成尸体滚落马下。
有骑兵奋起一跃将敌人扑下马背,一起死在马蹄之下。
也有两骑对撞,当场身死。
还有跌落马背之后,在临死前砍断了敌军的马腿。
两军互为绞杀,远没有地仙修士交手那般眼花缭乱,瞬间便是高下立判,生死立分。
到处都是人喊马嘶,刀枪碰撞之声,临死前的惨叫哀嚎,马蹄踏在尸体上的沉闷声,刀锋砍入人体的声音,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宛若人间地狱。
这场双方投入兵力超过十万人的骑军大战注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是没有半点侥幸的一战。
在后方观战的林寒脸色淡漠,开口道:“让林术所部披甲。”
一名台吉沉声问道:“汗王,真的要动用那五千重骑?咱们草原不缺骑兵,缺的是铁器,咱们能凑够这五千重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现在那些商人已经不敢再跟我们来往,若是这五千重骑折损在此地,想要再组建起来可就难了。”
林寒沉声道:“就是要用这五千人的性命一鼓作气地冲垮西北军。”
这位台吉重重应诺一声。
林术接到军令之后,神色平静,然后与普通兵卒一般,沉默地开始披甲。
负责传令的台吉见此情景之后,惊讶道:“四王子,您这是?”
林术轻声道:“督战。”
台吉脸色大变,道:“四王子,万万不可,您可是”
林术打断他道:“没有什么可是。”
几乎就在同时,张无病也已经开始整军。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