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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节

那年那蝉那把剑-第6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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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徐北游应了一声,扶着韩瑄走到亭子中坐下。

    “你也坐。”坐下后的韩瑄伸了下手,徐北游先微微欠身,然后才坐到韩瑄的对面位置,双手分别置于双膝之上。

    韩瑄望着徐北游问道:“南归,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实话答我。”

    徐北游点头道:“父亲但问就是,北游不会有半句虚言。”

    “好。”韩瑄嗯了一声,盯着徐北游的双眼,缓缓问道:“南归,你说这世上何人最亲?”

    徐北游微微一怔,只觉得答案千头万绪,没敢贸然回答,思量片刻之后才回答道:“父母子女最亲。”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韩瑄却是摇头道:“这话对也不对,对于子女而言,自是如此,可对于父母而言,却是未必。”

    徐北游更是摸不准老爷子的心思,不由问道:“还请父亲教诲。”

    韩瑄缓缓道:“诗经有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按理说,人生在世,难报之恩就是父母之恩。可有几个做儿子的作如是想?十个儿子有九个都想着父母对他好是应该的,于是恩养也就成了当然。”

    徐北游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答话。毕竟他与韩瑄之间就是父子,韩瑄是父,他是子,按照韩瑄所言,父子之亲只有父对子亲,他该如何回答?更为微妙的是,徐北游并非亲子,这番话似是在说他,又似不是,让他彻彻底底摸不准头脑。

    徐北游没有出声,静静地望着韩瑄,静待下言。

    韩瑄继续说道:“南归,你知道当初我为何养你却又不让你认我为父,而是称之为先生,以师徒论之?”

    徐北游摇头不知。

    韩瑄笑了笑,略带自嘲道:“这便是我的私心了,刚才我问你什么人最亲,你说是父子,可是有些时候,最亲之人不是父子,是师徒。儿子将父母之恩视为当然,弟子将师傅之恩视为报答,所以当初我与你不做父子,而是做了师徒。”

    徐北游怔住许久,然后才轻轻叹息一声,“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与生父之间”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陷入了沉默。

    如此许久,韩瑄眯起眼看了眼亭子外的日头,说道:“时辰快到了,我们也该进宫了。”

    入夜之后,飞霜殿中比起平日多了几分人气,萧知南把萧元婴和萧羽衣也接进宫来,心血来潮之下,姑侄三人决定要亲自下厨,银烛、秋光、轻罗等女子倒是没了用武之地,只是最后的结果难免有些不尽如人意,萧元婴这丫头就不多说了,年纪又小,又是长年习武,萧知南也是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女,好在还有一个早已嫁作人妇多年的萧羽衣,虽然做出的饭菜色香不佳,但是这个味道,还能勉强入口,否则这顿团圆饭是真的没法吃了。

    徐北游倒是无甚所谓,就是生吃几块石头也不算什么,不过韩瑄却是上了年纪,肠胃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饭后,一家人坐在飞霜殿外的露台上,吃月饼赏月,其乐融融。直到亥时时分,由萧羽衣和萧元婴陪着韩瑄,徐北游和萧知南去了趟太庙,回来之后,已经近乎夜半时分,萧知南还要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便由徐北游护送着老爷子出宫回府。

    夫妻两人已经商议定好,这几日里徐北游就安心陪着老爷子。

    自从进入承平二十四年以后,韩瑄似乎已经连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样的话语都不去说了,此时坐在马车上,更是有些难以掩饰的疲态,可又因为人老觉少的缘故,迟迟不曾睡去,只是依着车厢的厢壁,怔然出神。

    回到韩府之后,韩瑄执意让徐北游先去休息,徐北游拗不过他,只能先行离去,韩瑄由侍女搀扶着慢慢走回卧房。

    韩瑄一生清苦,素来不喜暖床之事,所以在熄灯之后,空空荡荡的卧房内就只剩下他一人。

    老人躺在床上,并无睡意,睁大双眼望着头顶幔帐,喃喃自语道:“既是师徒又是父子,南归你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为父也就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雪中酌酒道辛苦() 
今年天象异常,不过深秋时节,东北三州就已经大雪漫天,在东北三州以北的九州之地,就更是如此。

    从北都出关之后,天色骤然一变,暮色沉沉,又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这塞外的大雪,比起西北还要大上几分,路上的积雪足有三尺厚,马跑不起来,也难走车,便是行人,一脚下去也要整条腿都陷进去,只能走雪橇。

    从巨鹿城再往北走,便是后建的朝州,平日里商队来往频繁,只是这场大雪一落,商路堵塞,使得众多商队都滞留在巨鹿城中,徐北游是在八月十八从帝都出发,御剑飞天而行,八月十九就到了巨鹿城,在这里见到了灵武郡王萧摩诃。

    徐北游上次见到萧摩诃,还是萧玄在世的时候,徐北游大婚,诸王齐聚,不过如今却是物是人非,赵王萧奇身死,齐王萧白登基称帝后又骤然驾崩,燕王萧隶被废,数来数去,只剩下灵武郡王萧摩诃和梁武郡王萧去疾。

    相较起萧去疾,徐北游和萧摩诃又有些其他情分,当初公孙仲谋带着他游历西北的时候,就曾专门去拜访过萧摩诃,总得来说,徐北游和萧摩诃共有三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时,徐北游还是个无名小卒,甚至连剑宗少主都算不上,第二次见面时,徐北游已然坐稳了剑宗首徒的位子,甚至还有希望成为大齐朝廷的第三位帝婿,但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徐北游还只是一个后进晚辈,只是到了如今的第三次见面,徐北游已然是名满天下,成为天下间排的上号的绝顶人物。

    这一次,萧摩诃亲自相迎,把临时到访的徐北游奉为座上宾,于情于理也都该如此。恰巧灵武郡王府名下有个极大的酿酒坊,因为是常年往草原和后建贩酒的,所以出好酒,也出以数量取胜的粗劣烧酒,兴起之下,萧摩诃便邀请徐北游去这个酿酒庄子上走一走,在这里选了一壶窖藏二十年的美酒,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谈起了后建的情况。

    说起这个,萧摩诃略带着几分唏嘘,“今年天时异常,六月飞雪,就拿我这个酿酒的庄子来说,往年要在后建往返六次,可今年却因为大雪阻路的缘故,只是往返了三次,比起往年足足少了一半,好在今年天气也冷,留在巨鹿城中的商队也多,喝酒御寒的人多,这酒还不至于卖不出去。”

    徐北游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说道:“老王爷的意思是,这关外的雪是格外大了。”

    萧摩诃也是喝了一口酒,不由苦笑道:“不说别的,最近从草原或是后建那边逃荒过来的牧民可是不少,城里的米价已经涨了三成,就算熬到来年开春回暖,这些没了牲畜的牧民靠什么活着?没有钱粮换酒御寒还是小事,就怕他们吃不上饭,铤而走险,今年不反,明年不反,后年,再后年必反!到时候内有反贼,外有后建草原,咱们大齐应当如何?”

    如今的积雪三尺,绝非诗词中的夸大之言,其实别说积雪三尺,就是积雪一尺半,对于以放牧为生的牧民而言,都是要命的天灾。雪厚,将牧草都深埋了,就算牲畜没有被冻死,也会无草可吃,活活饿死也不算稀奇。

    萧摩诃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息道:“正所谓屋漏连逢隔夜雨,中原的局势我曾有所听闻,多仰仗南归你,稳定江南局势,拖住了魏王,又远赴草原,使纳哈楚部的布罗毕汗撤兵,又拖住了林寒的草原大军,眼看着平定了东北的牧王,这局势有了好转,可后建却又落起大雪,若是后建也学着草原发兵,可是要前功尽弃。”

    徐北游叹息道:“事缓则圆,若来年开春真能回暖,草原也好,后建也罢,大势尚有转圜的余地,就怕来年也是今年这般光景,那才是将人逼向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萧摩诃放下手中的酒杯,点头赞同道:“南归此言直指要害,毕竟咱们大齐朝廷和后建是兄弟之盟,后建国主完颜北月又是咱们大齐的帝婿,如今崇宁大长公主尚还在世,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后建应当不会轻易发兵启衅。只要来年不是这般天寒地冻,那咱们大齐就能顺利渡过这次难关。”

    徐北游点了点头。

    萧摩诃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感慨说道:“年轻的时候,跟随家父读书,读左传,上头有句话,叫做‘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当年咱们大齐夺天下,便是占了天时之利,连续几年天降大雪,气候严寒,使得庄稼颗粒无收,流民遍地,这才使得大郑朝廷人心尽失,有了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的功勋,时至今日,同样是天降大雪,同样是气候严寒,难不成真要应了这句话不成?”

    说到这里,萧摩诃的嗓音中已然是多了几分颤抖。

    徐北游以两指捏住酒杯,缓缓转动,没有作声。

    天道运转,难不成真是天要亡大齐?还是说大齐连续两代帝王的逆天行事,这才引来了天道震怒,降下惩罚?

    若真是如此,道门倒还真是顺应天意,替天行道了。

    徐北游不是精通占验之道可以窥测天机天意的青尘,他看不透,也猜不透,只能凭借着自己手中的三尺青锋,用心去做,尽力为之。

    两人之间沉默许久,徐北游小口啜酒,将杯中的酒慢慢喝干,萧摩诃小心试探问道:“南归你此行是要去往后建亲自面见那位完颜国主?”

    徐北游没有藏着掖着,坦然承认道:“这位完颜国主性情冷漠,又在大梁城中画地为牢几十年,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毕竟是事在人为,不管他如何想,我总要走上一趟后建,与他见上一面,谈上一谈。”

    萧摩诃略一犹豫,道:“我痴长你几十岁,忍不住奉劝你一句,虽然你和完颜北月都是名列天机榜三圣之人,但他毕竟是修炼了几十年的前辈,再加上后建又是他的地盘,所以无论谈得拢或是谈不拢,都要以和为贵,能不动手尽量不要动手。”

    徐北游笑了笑,郑重点头道:“老王爷所言,北游记下了。”

    萧摩诃突然起身,抱拳拱手,肃容正色道:“天下大势,一国国运,都压在南归你一个人的身上,辛苦,辛苦了。”

    徐北游微微一怔,继而笑道:“分内之事。”

第四百七十四章 后建九帝二百年() 
在巨鹿城短暂停留之后,徐北游继续北行,三尺之深的积雪拦得住无数商队,却拦不住徐北游这位大剑仙,很快他便一路北上进入后建朝州境内。

    此时的朝州,与辽州无异,同样是大雪漫天,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中秋八月,倒像是寒冬腊月。

    徐北游这次后建之行,自然也是知晓了完颜北月并不在大梁城中的消息,他本想直接去往天海城面见完颜北月,不过在与萧摩诃深谈一番之后,却改变了决定,打算先在后建境内走一走,看看如今的后建到底是怎样的境况,是否真如萧摩诃所预料的那般,也好让他在见到完颜北月之后,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言之有物。

    后建兴起于大楚年间,初时与草原各部大同小异,由后建太祖皇帝正式建国,定都大梁城,以汗王称呼。直到后建太宗皇帝率军南下中原,灭掉大楚,开始效仿中原王朝制度,这才正式于江北帝都登基改汗称帝。

    后建鼎盛一时,几乎夺得大楚的天下,却未能长久,先是江都一战大败而归,紧接着又是大郑太祖皇帝率大军兴师北伐,后建大军在久战疲敝之下一败再败,退至帝都城中,后建太宗皇帝郁郁而终。

    当时位于帝都城中的众将领拥立其子继位,是为后建世宗皇帝,仓促即位的世宗皇帝面对来势汹汹的大郑大军,不得已放弃帝都,退出中原,甚至连侵占多年的东北三州之地也不得不放弃,只余如今的九州之地。

    虽然如此,但后建所承袭的中原体制却是传承下来,又因为后建本是游牧之族,为了将游牧和农耕分开,历代后建皇帝主张因俗而制,形成“南北两院”的格局,也是世人所知的南院大王和北院大王。

    徐北游在离开帝都前往后建之前,曾经专门读过有关后建庙堂体制的卷宗典籍,说到后建的庙堂格局,除了南北两院大王之外,还不得不提到后建的后族。

    众所周知,如今的萧氏分为嫡庶两支,早在大楚年间时,世代扎根于帝都城内的萧氏就已经是显赫一时的大族,后来后建大军攻克帝都,萧氏由此分为两支,一支跟随众多世家衣冠南渡,前往江都,后来又从龙于大郑太祖皇帝,重新杀回帝都,成为大郑的开国功臣,也就是萧煜这一支,被称为嫡宗。而另外一支萧氏则是被裹挟着去了大梁城,并在大梁城中落地生根,也就是萧政、萧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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