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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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横生蜿蜒,浩大沛然,不见公孙仲谋本人,只见有两道紫青之色的近百丈庞大气龙环绕纠缠于玲珑塔之上。
玲珑塔震颤不休。
继而整座莲花峰都地动山摇。
诛仙号称天下最锋利的矛,玲珑塔则是最坚固的盾。
以矛攻盾,孰强孰弱?
秋叶本尊融汇另外三名秋叶的修为,伸出双手,以一双肉掌抵御天底下最为凌厉的剑气,袖口尽碎,道髻破裂,披头散发。
公孙仲谋的身形已经是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为漫天流华。
青锋不过三尺,剑气长不可量。
公孙仲谋看似完全处于劣势,但在修为高绝的老者看来,已经是举世无敌的秋叶应对得并不轻松,道稽和袖口破碎,说明这位掌教真人已经不单是无法控制自身气机外泄,就连仪态体面也顾不得太多了。
不仅仅是老者,其他另外八人望向那三尺青锋,眼神中都有着毫不掩饰的忌惮。
如果换成旁人,最好的结局也是与公孙仲谋玉石俱焚。
不愧是当代剑宗宗主,即便不能举世无敌,那也是独步天下少有抗手。
拼死一搏犹如背水一战,哀兵难败,尤其是以刚烈著称的剑宗之人,更是如此。
从来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纵九死而不悔。
剑是如此。
人更是如此。
老人有几分感慨唏嘘,堂堂剑宗宗主,难道就要落到个剑断人亡的下场吗?
剑宗,近两百年来的历代宗主,似乎还没有一人能够飞升或是善终啊。
这是天亡剑宗?
已经是濒死之态的公孙仲谋嘶哑怒喝一声,不顾自身体魄摇摇欲坠,强行将手中诛仙向前推出三寸。
秋叶身形虽然岿然不到,但是掌心上却是出现了一个刺眼红点。
公孙仲谋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下一刻,所有剑气消散无形,只剩下一人一剑。
一剑闪过,公孙仲谋已经是来到秋叶身后。
秋叶的心口处绽放开一朵血花。
一剑穿心,于世人而言是致命伤势,但对地仙境界之人来说,只是些皮肉外伤而已,不过若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争,如此伤势便算是败了。
可惜今天不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争,而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之争。
秋叶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脸色冰冷。
另外三名秋叶道人脸色肃然,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虹掠至秋叶和公孙仲谋两人之间。
速度之快,甚至让远处观战的九位逍遥地仙都未能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反应。
九人中为首的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望向紫虹,眼中流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恼怒之色。
紫虹散去,现出一道身影,正是眉心处有一只鲜红竖眼的慕容玄阴。
慕容玄阴轻抖水袖,在虚空中碎步快行,一双丹凤眉眼顾盼之间竟是比绝色女子还要妩媚三分,好似刚刚登台的大青衣。
“咿呀!”唱腔凄婉,响彻方圆千里,让闻者几乎落泪,继而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天地之间骤起涟漪。
秋叶也难免有略微的失神。
虽说慕容玄阴仅仅是争取了一个瞬间的功夫,但对于公孙仲谋而言已经是足够。
他大笑一声,一剑掠长虹。
第一百零一章 人生当苦唯自知()
当世的高人们,除了修道求长生以外,大多都有偏爱雅好,长年累月下来,其中不乏宗师级人物。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是秦穆绵的瑶琴和轻舞、慕容萱的洞箫和琵琶、蓝玉的围棋十九道、萧煜的楷、萧瑾的草、尘叶的金石篆刻、林银屏的丹青作画、秋叶的寻龙望气、公孙仲谋的酿酒、张雪瑶的茶艺,还有就是慕容玄阴的唱腔。
慕容玄阴虽然是修行界的大宗师,但洞晓音律,能度曲,尤善二字叠,自制词谱,世人为之惊艳,在他成为玄教教主之后,行事愈发肆无忌惮,不顾身份拜师梨园大家袁世卿,甚至面涂粉墨,亲自登台,犹以旦角为最,被盛赞为“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这次,慕容玄阴未笑先啼,当真是万古皆愁。
秋叶压下心头骤然涌起的勃然怒意,权衡之下,没有去管坏了自己大事的慕容玄阴,而是继续追击已经失去最好斩杀时机的公孙仲谋。
此时的公孙仲谋虽然已经瞬息之间御剑近千里,但先前因为强行用出剑三十六的缘故,体魄不堪重负,身形飘摇,气数晦暗,分明是陷入了生死一线之间的凄惨境地,即便是秋叶不去追击,能否保住性命也要看天意如何。
但是秋叶不想去看天意,他要将一切都掌握自己的手中。
只见秋叶双手掌心相对,一柄细长的尖锥从无到有缓缓出现在他的两掌之间,轻声道:“请三位道友助贫道一臂之力。”
三名秋叶道人中的青年道人大笑一声,背后飞剑出鞘,剑起星奔万里诛。
一剑过后许久,天地之间才响起一连串的闷雷声响。
千里之外,青年道人的一剑追上了公孙仲谋,两两相击,使得公孙仲谋的御剑不得不有了片刻的迟缓停顿。
就是这个停顿,对于当世第一人的秋叶来说已经是足够。
他轻轻扣指,说了个去字,手中的尖锥瞬息消失无踪,下一刻直接出现在公孙仲谋的胸口上,贯穿前后,紫电缭绕。
既然你公孙仲谋刺了我穿心一剑,那么我便还给你一记透胸镇魔锥。
一报还一报。
看到这一幕后,慕容玄阴摇了摇头,面对年迈道人的拂尘,一退再退,直接退回到剑气凌空堂中,一把抓住徐北游化虹而起,开始亡命逃窜。
就在此时,一直观战的威严老者也终于出手。
这一刻,在慕容玄阴的耳畔好似有炸雷响起,“慕容玄阴!”
即便是慕容玄阴早有防备,在刹那之间还是有片刻的心神失守。
下一刻,在他的视野中,一点光芒亮起,如夏日夜空里的一粒细微萤火。
几乎就是在他回神的那一瞬间,萤火之辉骤然放大,宛若一轮新月在他面前冉冉升起。
慕容玄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完颜北月!”
出手的老人正是后建国主完颜北月。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一轮新月,而是完颜北月的一拳占据了慕容玄阴的整个视野。
被慕容玄阴抓在手中的徐北游怔怔地看着这一拳狠狠砸在慕容玄阴所化的虹光之上,一声剧烈如洪钟大吕的颤鸣声音骤然扩散开来,甚至让他有了片刻的失聪。
虹光虽然不曾碎裂,但也是一阵剧烈摇晃,有无数光华骤然绽放流溢。
不过慕容玄阴只是略微停顿,然后放弃全部防御手段,一意逃遁。
若是被完颜北月拖延住片刻,等到秋叶腾出手来和另外观战的八人形成合围之势,那么任凭他是十八楼的修为,也要陨落于此地。
完颜北月在慕容玄阴停顿的瞬间,双拳齐出,以开山断流之势狠狠落在慕容玄阴的后背上。
这两拳将慕容玄阴打得双目中紫气流溢,可惜完颜北月只是元神出窍,并不是真身亲至,能够动用的修为有限,没能趁此时机彻底重伤慕容玄阴。
慕容玄阴转过头来,额头眉心的竖眼中有血红光芒一闪而逝,逼得完颜北月不得不停手抵挡。
慕容玄阴就这么抓住了一线生机,在秋叶和九位地仙大高手的眼皮下,逃之夭夭。
被慕容玄阴裹挟其中的徐北游直到这一刻,才真切体会到了师父所描绘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在高来高去的神仙事迹之下,也有动辄生死的深刻和残酷。
天际上有一道血虹划过,血虹中有一人一剑。
公孙仲谋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渗入骨髓的疼痛,气海中的气机枯竭,气府被秋叶的镇魔锥一穿而过,整个体魄几乎处在了分离崩析的边缘,若不是上丹田紫府识海尚算完好,恐怕此时他已经不复存在。
现在的他与其说御剑而行,倒不如说是被诛仙裹挟而行,飞出不知几百里后,他从天空上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尘土四起。
诛仙和被他一起带出来的剑匣散落四周。
公孙仲谋躺在坑底,望向头顶的天空,视线逐渐模糊。
今天他本是存了必死之志,但是当慕容玄阴出现时,他还是选择逃遁,一则是不想辜负了慕容玄阴舍命相救之义,再则就是他想对徐北游交代好自己的身后事。
自从拜入剑宗门下,他便是剑宗之人,从第一次握剑到如今手持天下第一仙剑诛仙,他跌跌撞撞一路前行,有得也有失,只是这一路走得太急,急到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好好看下自己走过的路。
现在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了。
公孙仲谋脑中浮掠过一幅幅过往画面,先是想起了兄长公孙伯符,然后是师尊上官仙尘,最后则是定格在了一张宜喜宜嗔的面庞上。
意识模糊的公孙仲谋沉浸其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多年之前。
那是一个春风又度玉门关的早春,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犹在眼前。
春风走过西北,越过中原,来到江南,吹皱了一湖春水。
湖上有别院。
他站在湖上别院的堂前,有一名白衣女子正朝着自己款款走来,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这笑,不浓烈,不炽烈,却让他感到一股从内及外的由衷欣喜。
堂上是两支刚刚燃尽的喜烛,厚厚的烛泪堆积在烛台上,好似是女子胭脂落泪。
公孙仲谋在恍惚之间,伸出手想去抓住女子。女子却从他的指间飘走,然后在这一瞬间远去,面容模糊,只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背影。
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公孙仲谋的眼前剩下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昏死过去的公孙仲谋缓缓睁开眼睛,天色漆黑,已经是繁星闪烁。
诛仙剑斜插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散发着幽暗的光泽,老人心中叹息一声,没想到事到最后,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徐北游,也不是剑宗,更不是那个早已覆灭的公孙家,而是那个分居多年的她。
公孙仲谋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于是便认命地躺在这儿,轻轻合上眼皮。
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他公孙仲谋在剑宗覆灭和天下太平之后,不肯归隐山野安心求飞升,仍要行走世间,说到底还是一个放不下。
行走多年,碌碌无功,是求不得。
夫妻两人终究陌路,是爱别离。
今日与秋叶战于莲花峰上,是怨憎会。
出世即是生苦。
老去便是老苦。
沉疴缠身是为病苦。
现在重伤垂死还要面临死苦。
佛家八苦,竟是已经聚齐。
人生,当苦。
公孙仲谋勉强笑了笑,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句话。
“人生当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
注:“人生当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此句出自著名网文作家烽火戏诸侯的雪中悍刀行,第一卷白马出凉州,第一百八十章当归,书中角色轩辕敬城所留,本文引用,特作说明。
第一百零二章 散华落幕身后事()
慕容玄阴带着徐北游逃了很久,从白天到深夜,从大海逃到陆地,最后徐北游已经分辨不出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最后,慕容玄阴终于停下,将徐北游扔到了地上。
徐北游踉跄站稳之后,看到了那个大坑,以及斜插在大坑旁边的仙剑和躺在坑底的老人。
习惯了公孙仲谋往日形象的徐北游,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公孙仲谋,满头白发晦暗,胸口上插着一柄缭绕着紫电的尖锥,满身血迹。
在徐北游的印象中,这个老人似乎就是一座山,一道岭,永远也不会倒下。可就在今天,他彻底倒下了,而且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慕容玄阴只是远远地负手而立,并没有过来。
徐北游一步一步走向大坑,红着眼睛喊了一声师父。
躺在坑底的老人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你来啦,没事就好。”
徐北游半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大坑边缘,轻声说道:“师父,我下去扶你起来。”
老人摇了摇头,竭力压下体内的苦痛,缓缓说道:“趁着为师还算清醒,你安心地听为师说几句话。其实你师父我也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既不能凭借三寸之舌拨弄天下是非,也不能侃侃而言高辩微言大义,这么多年来练剑都快把自己给练傻了,说到底就是个呈匹夫之勇的庶人剑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