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5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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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叶怒喝道:“一派胡言!贫道在两襄城外与剑宗宗主决一胜负,只是因为道门与剑宗的过往恩怨,与魏王和朝廷一概无关。”
萧知南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转而言道:“就当大真人所说为真,本宫还有一问,当日魏王阴谋夺取江都,先是阴使属下奸细混入江都城内,又派大军兵围江都,再请玄教教主慕容玄阴二入江都,想要里应外合之下,夺取江都,若非外子及时赶到,江都恐已易主。只是不知为何,镇魔殿殿主也会出现在江都城中?难道也是为了剑宗的恩怨不成?那倒真是奇了,为何每每大真人想要了结剑道两家恩怨的时候,总会赶在魏王发兵之时,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秋叶双手合十笑道:“长公主殿下所言有理,尘叶道兄还要给出个说法才行。”
他稍稍一顿,然后莫名说道:“今日与会之人,都已经老大不小了,抛开各家弟子不谈,年纪最轻的徐宗主也早已是及冠之年。”
尘叶深深望了眼这位言笑晏晏的佛门方丈,心中有了几分明悟,这个看似不偏不倚的佛门方丈怕是已经偏向朝廷那边,否则不会句句言语都切中他的要害之处,就拿刚才这番话语来说,分明就是在说此地没有三岁孩童,如果他执意要说是巧合,那么就是只有三岁孩童才会相信,在场之人自然不会相信。
秋月以佛门方丈的身份说出此言,自然不会有人反驳。
直到这一刻,尘叶才恍然发现,他此时最大的对手,不是他先前处心积虑防备的徐北游,也不是开口一次之后就不再言语的蓝玉,而是这个笑意晏晏的年轻女子,以及明面上恪守中立的本地主人。
不过再一想,这也在情理之中,如今道门势大,佛门必然不甘心长久屈居道门之下,肯定要生出许多事端,暗中亲近朝廷抗衡道门更是理所当然之事。
尘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收敛思绪,缓缓说道:“长公主说贫道曾经出现在江都城中,可有证据?若是仅仅凭借徐宗主的一面之词,恐怕难以服众。”
萧知南微笑道:“自然有的。”
然后她转过身来,望向身后的高大男子,轻声道:“完颜兄台。”
完颜宗必下意识地望了眼那个一直漠然旁观的年轻白发男子,深吸一口气,上前先是拱手团团行礼,然后沉声道:“在下完颜宗必,后建国主乃是在下叔祖,当日叔祖也曾出现在江都城外,擒拿了慕容教主,叔祖与教主之间的关系,想必在座素有所知,依照叔祖所言,当日尘叶大真人的确在江都城中。”
萧知南重新望向尘叶,“大真人,你方才说外子只是一面之词,如今完颜兄台亲口所言,可就不是一面之词了。”
尘叶沉默不语。
萧知南继续说道:“既然大真人不愿开口,那么本宫就当大真人默认了此事,那么本宫就有了第三问,为何堂堂道门大真人要任凭魏王驱使?难道大真人忘记了,这大齐的江山是由太祖皇帝开创不假,可也包含了老掌教紫尘和主事峰主天尘的心血!”
先前萧知南娓娓道来,不疾不徐,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可到了这一句,却是骤然加重嗓音,仿佛平地起惊雷,让殿内众人尽皆默然。
萧知南向前迈出一步,终于展露出身为一国摄政的威严,沉声道:“尘叶!道门助力魏王叛军,你还有何话说?如今魏王在东南,草原王在西北,又有东北牧王,朝廷只剩下江北一隅之地,岂不是正应了天下四分的说法?!”
“到底是谁胡言乱语?”
“到底是谁狼子野心?”
“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使黎民遭难,使苍生涂炭,使百姓倒悬,又到底是何人所为!?”
第四百二十四章 言语交锋如刀剑()
言如刀,语如剑。
在此时此刻,萧知南的一番言语丝毫不亚于徐北游驾驭万剑一人攻城,甚至还有犹有胜之。
最起码尘叶已经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秋月似是刚刚知道此事,讶然问道:“尘叶道友,当真有此事不成?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魔道行径!”
何谓之一个“魔”字?
杀戮无辜是魔。
暴虐无亲是魔。
愎狠无礼是魔。
扶邪违正是魔。
败乱忘德是魔。
残义损善是魔。
逆天虐民是魔。
正因为如此,当年玄教跟随后建铁骑南下,使神州陆沉,使苍生涂炭,便被中原各大宗门称作魔教,可从始至终,玄教中人从不会、也不敢以魔教自称。
后来触犯了众怒的玄教也终于引得群起而攻之,不但有佛道两家联手,还有白莲教、剑宗等各大宗门纷纷入世,捞取功德。
此乃大势所趋。
于是盛极一时的玄教也不得不败,元气大伤地退回后建,至今都未能恢复当年的鼎盛之态。
一个“魔”字,委实太大,任凭是道门也不敢戴在头上。
若是坐实了魔的名头,便是与天下苍生为敌,人人得而诛之,天厌之,人弃之。
哪怕是天下之大,也再无寸许立锥之地。
就在此时,李清羽开口道:“方丈大师未免言重了,道门传承千年,向来都是清静有德之地,此乃天下共识,又怎么会与一个‘魔’字有所沾染,这其中恐怕会有什么误会。”
秋月微笑道:“李大先生所言甚是,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萧知南笑道:“那就请李大先生说一说,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本宫倒要聆听阁下的高论。”
李清羽缓缓道:“长公主殿下心思深远,能谋善断,很让李某人佩服。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道义不存,有豺狼横行于世,生灵为之涂炭,长公主殿下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以举王旗,起王师,救万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还天下一个郎朗乾坤,自然也是才高志大,极是了不起。只是长公主殿下以巧言诡辩,欲将祸乱天下的罪名强加于道门,却不是明君行径,教人十分不佩服。”
萧知南淡笑道:“李先生倒是好记性,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刚才有几句话,应该是出自当年太祖皇帝起兵时所作的檄文。”
李清羽点头道:“然也。”
萧知南道:“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麾下大军,西起于青河,中至白山,北尽后建,铁骑成群,玉轴相接,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无敌不摧,以此图功,无功不克。然今日,国势倾颓,国事艰难至此,知南不才,因文武群臣之殷殷期望,顺天下民众之切切推心,故而暂任摄政之位,以是训政。本宫欲要除弊兴邦,如良医治病救人,须要行望、闻、问、切之法,找出根源方能对症下药。又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大国如烹小鲜,须得徐徐图之”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向殿内四周环顾之后,方才继续说道:“今方天下之变,有魏王萧瑾趁势而动,罔顾太祖皇帝之恩,交结妖人,拥兵自重,后恃有众以要君,凭陵跋扈,志骄气盈,无复尊主庇民之意,忘祖宗之根基,不尊王化,反为生民之巨害,今萧瑾悍然兴兵于江、湖二州,无君无父,视朝廷于无物,以至于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凡有忠义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此为病一。”
“又有草原林寒于西北称乱,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府五千余里,所过之境,无论世家大小,无论士绅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世族贵胄,破家抄财,以至于西北数州之士绅纷纷逃亡,林寒自处於安富尊荣。自大楚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林寒以草原外夷之兵,乱天下、人伦、君臣、朝纲,大逆不道也。此乃病二。”
“事有轻重缓急,病亦有大小之分,本宫窃以为,西北林寒尚且只是疥癣之疾,东南萧瑾才是膏肓重病,尤其是交接妖人一项”
未等她把话说完,李清羽已是骤然拔高了嗓音,打断道:“长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据在下所知,所谓的妖人,不过是魏王麾下的鬼王宫修士,鬼王宫是否算是妖人,尚无定论,就算是妖人,也与道门无关。莫不是因为帝婿是剑宗宗主,而剑宗与道门又有宿怨,长公主殿下恨屋及乌,这才将罪名强加到了道门的头上。”
萧知南不恼不怒,平声静气道:“照李先生所言,魏王麾下修士仅仅是一个鬼王宫,难道区区一个鬼王宫便能挡得住帝婿和蓝老相爷的联手?刚才你也说了,本宫的帝婿乃是堂堂剑宗宗主,千里之外去人头颅也不过等闲,若真是只有一个鬼王宫,又如何能挡得住帝婿?怕是魏王的首级早已被传首九边。”
李清羽皱眉道:“长公主殿下怕是有些夸口了,纵使帝婿是地仙十八楼境界的大剑仙,可想要在万军丛中取人首级,也不是一件易事。”
萧知南笑着问道:“李先生的意思是,不相信帝婿有这个本事了?”
李清羽平静道:“自古以来,军中就有专门对付大修士大地仙的种种手段,如朝廷的雷霆弩车和神威大将军炮便是如此。虽然徐宗主的修为很高,已然是超凡入圣,但也不至于高到万军之中杀人如探囊取物的地步。在下以为,如果徐宗主真想玉石俱焚,杀掉魏王应该不难,难只难在他如何全身而退,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于重重大军围困之中,想来长公主殿下应该舍不得帝婿去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帝婿还要留着有用之身重振剑宗,也不会做这样的兑子之举。既然帝婿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那又何来拦不住之说。”。。
萧知南笑道:“说来说去,李先生还是觉得外子没有这般手段,久闻李大先生也是儒门中的高人,不但位居八位大先生之列,而且还得了上代儒门魁首张载的传承,修为精深,境界高绝,不如就由李大先生亲自领教一下外子的手段,看看本宫到底有没有夸大其词,不知李大先生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清羽的身上,使他如芒在背。
蓝玉更是笑着开口道:“李大先生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也肯定做不到,却是犯了以己度人的毛病,先贤有言,绝知此事要躬行,说得再多,不如亲身一试,长公主殿下此法甚好。”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指一剑定对错()
李清羽自然不会同意,沉声道:“蓝老相爷却是在消遣李某了,蓝老相爷乃是天机阁阁主,执掌天机榜,更是天机榜的排榜之人,自然知道天机榜上的十人三圣之说,徐宗主与道门掌教真人、后建完颜国主并列为三圣,境界高绝,修为深不可测,几近于人间巅峰,李某自认才疏学浅,境界低微,又岂敢在徐宗主面前班门弄斧,自取其辱。”
文人斗智不斗力,不管怎么说,我李清羽也是儒门中人,更是儒门的八位大先生之一,怎能在佛门净地行莽夫行径?再者说了,道理说不通便要动手较量,这与那些地痞无赖何异?
这后一句话语,李清羽藏在腹中,并未立刻说出口,不过若是蓝玉和萧知南苦苦相逼,那他便要不留情面了,毕竟此地是佛门祖庭,此时是佛门盛会,他若不愿,徐北游还能在天下群雄面前强自出手不成?
若徐北游真敢如此,那丢的可就不是徐北游一人的脸面,而是连带着朝廷和剑宗的脸面,一起丢掉了。
就在此时,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徐北游终于开口道:“李大先生,你说徐某修为高绝,此话不假,无论是分出胜负,还是分出生死,李大先生都必然是有败无胜,有死无生,这种比试,不比也罢。”
李清羽微微诧异,不明白徐北游为何忽然向着自己说话。
徐北游微微一笑,紧接着说道:“那我们不妨换一种比法,李先生以为如何?”
李清羽打定主意绝不松口,故作淡然道:“若是徐宗主要比诗词歌赋,或是文章道理,李某人自然奉陪到底,可如果徐宗主想要恃力欺人,那李某绝难从命。”
徐北游笑道:“诗词歌赋和文章道理,徐某不说一窍不通,但也的确不算纯熟,顶多算是略知一二,而且此道也不适于此时此地此事,这样罢,徐某不恃力为胜,李大先生也不必高挂免战牌,只要李大先生能接下徐某一剑,那就算是李大先生胜了,徐某输了。”
李清羽怫然冷笑道:“世人皆知,贵宗素有‘天下事不过一剑之事’的说法,贵宗祖师上官仙尘又曾言‘身前三尺即无敌’,而徐宗主更是被人誉作‘十八楼之下皆是一剑’,李某自认没有地仙十八楼的境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