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5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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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路疾行,萧元婴忽然开口道:“徐北游。”
徐北游叹了口气,得,又从姐夫变成徐北游了,看来女人无论大小,翻脸不认账的手段都是无师自通的。
徐北游轻声问道:“怎么了?”
萧元婴缓缓说道:“我刚刚记起来,在我和斑斓大人刚到燕州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和尚。”
徐北游脸色一凝,沉声问道:“什么和尚?”
萧元婴皱了皱眉头,说道:“看起来年纪不很老,身着一身白色僧衣,袈裟也是白色的。”
徐北游喃喃自语道:“自佛门上代老方丈牧观虹化之后,暗卫府曾经对佛门内部有一个重新排位,分别按照境界、战力、地位、资历、出身等五大门类来对佛门中人进行评定,新任佛门方丈秋月禅师高居榜首素无疑问,接下来便是号称八部之主的八部众龙王,然后才是六位首座紧随其后,如果我猜不错,你所见之人,应该就是这位佛门龙王。”
正如道门有七峰、五殿、十二阁之说,在佛门有三院三堂之说,每一院或者每一堂都设有一位首座,地位大致与道门的峰主相当,不过佛门体系没有道门那般复杂,这三院三堂既类似于道门诸峰,又兼有五殿十二阁的传法、戒律等职能,三院三堂中既有传承千年之久的老面孔,也有近百年来新设所在,比如其中的达摩堂、戒律院、罗汉堂便是老面孔,而菩萨院、大日院、讲经堂便是最近几百年来陆续新设的所在。
不算那些隐藏高手,仅是六位首座和方丈,就胜过大雪山摩轮寺的四位活佛。
徐北游略微停顿,继续说道:“早年时,我在张病虎的牵线搭桥之下,曾与此人有过一些交集,也勉强算是有些香火情分,可如今看来,各为其主,那些香火情分却是微不足道了。”
萧元婴也不知听懂没有,双手揪着徐北游的两缕白发,含糊不清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听过,是姐姐说的,她说朝廷有两大隐患,一明一暗,道门在明,佛门在暗,一个真小人,一个伪君子。”
徐北游笑了笑,“这个比喻却是有点意思,道门将赌注押在了萧瑾的身上,佛门便将赌注押在东北牧氏身上,道门在明面上大打出手,吸引了朝廷的注意力,佛门和牧氏不声不响,想要等着坐收渔利。”
小丫头又是竭力想了想,接着说道:“姐姐还说佛门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可又不能真得彻底撕破面皮,把他们完全逼到道门那边。”
徐北游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万事留一线吗。”
小丫头把下巴搁在徐北游的头顶上,“姐姐说的这些,我不是很懂,但是我知道,跟别人打架,先要打得过人家,然后才能手下留情。”
第三百九十一章 冬未至却已落雪()
当萧瑾在江南战场上陷入颓势的时候,慕容萱悄无声息地来到位于辽州龙城的慕容氏祖宅,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荡漾起几圈涟漪之后,再无声息。
辽王府中,牧棠之穿过那条大名鼎鼎的黑廊,负手立在清涟居的门前。
不多时,王府管事快步来到牧棠之的身后不远处,轻声道:“王爷。”
牧棠之没有转身,“我就不见那位慕容夫人了,请佛门的圆月禅师代我出面吧。”
这位管事应诺一声。
然后他在离去前,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黑廊和清涟居。
当年魏王萧瑾代表萧煜来到东北劝降老王爷牧人起,曾经走过这条黑廊。
还未曾升座道门掌教的秋叶也曾走过这条路。
如今的佛门方丈秋月禅师走过。
蓝玉和魏禁亦是走过。
最近一次走过这条长廊的人,是徐北游。
当时他还在想,走过这条长廊的人无一不是有能力搅动天下大势的大人物,这个年轻人也走过了,那么他在日后是否也能走到这些前人的高度?
他如何也没有料到,不过短短数年光景,那个年轻人已经走到如此高度,甚至逼得那位眼高于顶的慕容夫人不得不亲赴辽州求援。
待到这名王府大管事离去,牧棠之仍旧站在原地,望着天空怔怔出神。不多会儿后,有零零星星的雪粒随着朔风降临人间,然后渐渐地变大,变成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
下雪了。
雪中夹杂着彻骨的寒意。
对于许多一辈子都未曾踏足北地的江南人士来说,很难想象雪花大如席是一个什么样子,那是一觉醒来大雪封门,也是半夜酣睡压塌房顶,雪可没膝,在东北、后建、西北,都已经是寻常景象。这场不期而至的落雪越下越大,似乎要有“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拳”的气魄。
雪花落在牧棠之的身上,飞雪压肩。
这位东北牧王回过神来,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轻声自语道:“不求瑞雪兆丰年,只求雪大不要压死人就好。”
不得不说,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江南那边还在落于,东北却已经落雪,再加上草原那边的白灾,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入夜,辽王府中灯火通明。
王府大堂,更是一片灯火辉煌,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不知点了多少,竟是让室内没有半分阴暗,几如白昼一般。筵席仿照古制一人一桌,年纪轻轻的辽王高坐主位,独自一人坐北望南,其下是一众文臣武将,个个衣着光鲜,文左武右,然后一起起身向主位上的年轻人敬酒行礼,竟是有了一方小朝廷的森严气象。
牧棠之挥手示意免礼,笑道:“今夜宴饮,诸位不必拘礼,都坐吧。”
众人应诺后分而落座,随侍在侧的王府大管事对一旁的亲近心腹眼神示意,心腹向后徐徐退去。片刻后,有侍女鱼贯而入,每位侍女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或是美酒,或是佳肴。
此次宴饮,主要还是招待不远万里来到此地的林寒三子林宗,如今他便坐在牧棠之的左边最靠前的位置,待到上菜完毕,牧棠之拿起一双镶着象牙的银制筷子,夹了一只蟹黄饺,对林宗说道:“林兄吃惯了草原上的牛羊,也不妨来尝尝北地的美食,这几道菜虽然比不了帝都皇宫里的御宴,但正所谓秋风起吃蟹肥,味道上也还说得过去。”
林宗夹了几只蟹黄饺送入嘴中,笑道:“味道果然不同寻常。”
言罢,他又给自己斟满酒杯,一口饮尽,“不过相比于吃食,还是这酒喝着舒坦,烧心烧肺,全身都暖和。”
牧棠之笑了笑,说道:“辽东和草原都是极寒之地,自当以烈酒御寒。”
林宗再次斟满手中的酒杯,举杯道:“王爷,林宗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说罢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杯底朝下以示酒干,“王爷请。”
牧棠之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的牧棠之以手肘抵住扶手,相比起林宗的端正坐姿,略显随意轻佻,问道:“草原上的白灾有多严重?”
林宗闻言放下手中酒杯,叹息道:“牛羊损失惨重,许多大部落还好些,只要熬着到了热海就好,可有些小部落没到热海就没了,草原上的雪能压死人也能埋死人,现在只能等西北战事的结果,兴许会好些。”
说到这里,林宗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问道:“不知王爷这边战事如何?可需草原发兵?”
牧棠之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现在还无必要。若是有必要,本王自会向林兄开口。”
林宗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牧棠之笑了笑,不再继续深谈,转而谈些风花雪月之事。
夜宴结束后已经将近子时,林宗不胜酒力,被几名侍从搀扶着林宗去清涟居休息。同样是满身酒气的牧棠之却是毫无醉意,带着已经成为他侧妃的冯氏登上王府中的一座望楼。
望楼大约有七层之高,立于其上可以俯瞰整个王府。
牧棠之披黑裘,冯氏披白裘,两人并肩站在望楼顶层俯瞰已是玉树银装的王府,牧棠之双手扶着栏杆,沉默不语,冯氏没有出声,妩媚天然。
牧棠之忽然笑道:“如今咱们已经是奇货可居,江南的萧瑾要求我,西北的林寒也要求我,当日起兵之时,这两位恐怕不曾想到过今日的光景。”
冯氏虽然不曾插手政务,但是耳闻目染之下,还是知道几分,此时便有些由衷的高兴,柔声道:“王爷是心怀天下的人,这天下也终将是王爷的。”
牧棠之伸手将女子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江山好,美人亦好,本王从来都是两者全要。”
女子依偎着男子,满心欣喜。
牧棠之环视一周,心中说不清是豪情还是野心,颇有些指点江山意味地说道:“如今大势主动在于我手,终有一天,我要这万里江山尽俯首。”
牧棠之微微一顿,然后柔声道:“待到那一天,我便将江南的八百里洞庭送与你。”
女子嘴角微微一翘。
第三百九十二章 烈水河畔一白衣()
在萧元婴与赵廷湖纠缠不休的同时,另外两人也同样大打出手。
同样是一走一追,只是比起初入地仙境界的前两者,后两者却是积年地仙,交手时的威势手段要比前者高出太多,同时两者的奔行挪移速度也是极快,在萧元婴和赵廷湖还未离开七里镇时,两人已经来到燕州边境的烈水河之畔。
这条东西走向的大河发源于草原漠北的热海,冬日非严寒而不封冻,每逢冬日清晨,水汽遇冷气而凝结成雾,故又称热海。大郑朝时,此地曾经建造有皇家园林,大郑皇帝在此接见草原王公。大齐立国之后,废弃此地所建园林,大齐太祖皇帝萧煜在位时,每逢夏日,都会携皇后和百官诸公移驾至中都行宫避暑,同时草原镇北王林寒也会率领各部台吉前往拜见。只是萧玄即位之后,双方关系恶化,再加上草原白灾严重,此举逐渐废弛。
佛门龙王来到烈水河畔,白色袈裟,白色僧衣,白色僧鞋,面如冠玉,若不是少了三千烦恼丝,当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可也正因为如此,少了三分万丈红尘中的风流意味,却多了三分超然世外的仙佛气,让人见之忘俗。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哪有超然世外之人,哪怕是枯坐玄都多年的道门掌教秋叶,还是因为公孙仲谋破例离开玄都踏足碧游岛上,在大梁城画地为牢多年的完颜北月,也是因为慕容玄阴的缘故,来到圜丘坛为萧玄保驾护航。
甚至于钟离安宁、明尘、青尘、萧慎这些看似已经归隐多年的老辈修士,同样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重新出世,然后又一一死在晚辈们的手中。
佛门龙王蹲下身子,双手掬起一捧水,轻轻拍打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猛地抬头,微微一笑。
在河岸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袭紫衣。说起这件紫衣,他并不陌生,因为这件名为紫云烟罗衣的宝物,其实还与佛门颇有渊源,只是佛门最终没能守住它,遗失之后,几经辗转落入了秦穆绵的手中。
若不是这件号称诸法不侵的紫云烟罗衣,秦穆绵也不能在他的手中坚持如此之久。
白衣僧人缓缓起身,微笑道:“贫僧无意伤到秦施主,还望秦施主不要让贫僧为难。”
对面的女子嗤笑一声,“有道门的前车之鉴在先,你们佛门不想直接招惹徐北游,可你们又不甘心一直作壁上观,想要火中取粟,所以就想把我拿下,好让徐北游投鼠忌器。”
龙王仍是笑道:“秦施主多虑了。”
秦穆绵冷哼一声,“是否多虑,你自己心里清楚。”
知道多言无益,白衣僧人摇头叹息一声。
下一刻,看似年轻的僧人双手一分,残留在掌心的河水化作一道水剑,凌厉前刺,同时脚下一点,掠向河面。
秦穆绵轻轻抬起一臂,一袭大袖遮住半边面庞,龙王的水剑猛然撞在大袖上,然后便是以卵击石般,直接碎裂成漫天水花,紧接着她再一甩袖,直接拍在紧随而至的龙王身上。
两人一触即散,佛门龙王虽然已经凝铸金身,但仍旧是被这一掌击退,身形飘然退回南岸,同时还重重退出三步,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震荡得河水大浪翻涌,不过秦穆绵也不好受,虽然站在原地未动,但是身上的紫衣鼓荡不休,脸色微微发白。
两人的第一次交手,就足以让初入地仙境界的修士叹为观止。
白衣僧人轻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毫不犹豫地重新前掠,同时右手结成无畏印,气势如虹。
当年的秦穆绵身为玄教圣女,又被人称作魔女,今天则是注定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毕竟在境界修为上弱于龙王不止一筹,哪怕身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