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4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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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方向,曾经有九大地仙观战,有两人当世巅峰一战。
魏国虽然不大,但却是个深不见底的地方,他这次魏国之行就有大开眼界之感,先不说魏王这位割据一方的豪雄,就是那些看似依附于魏王的世家,也绝不容有半分小觑,尤其是那位慕容夫人慕容萱,其所图之大,恐怕比之魏王萧瑾也不遑多让,至少要比一心复兴剑宗的徐北游要大得多。
既然有了道门的插手,那么叶家之事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仅仅是一个叶家就牵扯出了道门的二号人物尘叶,那么放眼整件事情,其幕后之人已经不言而喻,这已经不是徐北游孤身一人就能改变的事情,哪怕他有师父公孙仲谋的境界修为,能够手持诛仙击退尘叶,同样也是无济于事,无外乎意味着道门掌教第二次下山而已。
剑气凌空堂外的白玉广场,原本正在沉思入神的陈公鱼猛然回神,抬头望去,只见天际边有一抹流光飞至。
陈公鱼伸手接住,是一卷竹简。
他低头望着这卷竹简,脸上神情悲喜不明,喃喃自语道:“是春秋吗,既然春秋归于我手,那么玉尺就与我无缘了,李清羽和叶道奇没那个气量格局去接下那把玉尺,只有身在帝都的谢苏卿。”
“谢苏卿啊。”
陈公鱼没来由叹息一声,“世人多是有眼无珠之辈,都小看了你这位谢氏康乐,唯独我不曾轻视你半分,若是你能从韩瑄手中接过大齐朝廷的内阁大权,那么我们以后会有落子对弈的机会也说不定。”
陈公鱼将竹简缓缓展开,果然是那卷由至圣先师亲笔书写的春秋。
徐北游走出剑气凌空堂,刚好看到这一幕,好奇问道:“公鱼先生,这是?”
陈公鱼轻轻叹息一声,“是一位新故之人的遗物。”
徐北游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轻声问道:“是谁?”
陈公鱼同样是轻声说道:“是我儒门的一位前辈,大先生孙世吾去了。”
徐北游怔然无言。
这个结局可以说早在预料之内,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先前偶遇时,孙世吾说要去找魏王讲一讲他的道理,可魏王又是何许人也,能够在明陵布局刺杀当今皇帝陛下与满朝文武之人,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去听旁人的道理,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地就死于他人之手。
陈公鱼沉声道:“孙先生只身前往‘东都’城,以一己之力破去守城弓弩无数,魏王宫高手尽出,仍是不能阻挡孙先生入城,孙先生破开城门入城之后,在魏王宫门前又遇镇魔殿四位大执事拦路,轻描淡写之间败退四人,紧接是道门镇魔殿殿主尘叶亲自出手,联手四位大执事摆出雷池大阵,不过仍是被孙先生崩碎雷池,不是敌手,最终孙老先生来到魏王宫中,以手中玉尺破开魏王手中的天地画卷,刺入魏王胸前,可惜未能伤及要害就已经力竭身亡。”
徐北游脸色木然,光看表情,并无异样,沉默半晌后开口道:“公鱼先生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陈公鱼似是知道徐北游会有此一问,举起手中的竹简,“都是这里面说的。”
徐北游望着陈公鱼手中的竹简,轻轻叹息道:“如果老先生不是独自一人去魏王宫,若是再多几个帮手,那又会如何?”
陈公鱼摇头道:“若真是如此,那就不仅仅是尘叶和四个镇魔殿大执事守在魏王宫前,说不定那位道门掌教真人也会亲自下山,这样还是一样的结果,甚至说不定连魏王的面都见不到,退一步来说,就算真的联手了,孙先生就不是去与魏王讲道理了,而是行刺杀之事,那样的孙先生又如何契合至圣先师的道理,养出尘叶也不能敌的浩然之气?又如何以春秋和玉尺诉说其道理?所以这种事情,本就是如此,也只能如此啊。”
徐北游无奈道:“这种事情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必死无疑啊。”
陈公鱼摇头道:“义之所在,虽死无憾。”
徐北游不再说话。
陈公鱼轻轻感慨道:“如今的魏国暗流涌动,看似道门与魏王一心,实则也是同床异梦,各自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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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问道:“此话怎讲?”
陈公鱼反问道:“都说魏王之心,路人皆知,那么魏王所求为何?”
徐北游回答道:“自然是这偌大天下,锦绣江山。”
陈公鱼点头道:“是啊,锦绣江山,大江南北,西北东北,南疆中原,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天下。魏王和道门之所以相合一处,是因为有大齐朝廷存在的缘故,可是道门不希望魏王夺取一个完整的天下,那么这就成了两者的分歧所在。”
徐北游问道:“道门为什么不希望魏王夺取一个完整天下?”
陈公鱼淡然道:“无非是吃一堑长一智,当年十年逐鹿,道门助萧煜夺取天下,建立大齐,后来道门发现他们不但无法左右大齐,反而还要被大齐处处挟制,尤其是萧玄登基掌权之后,大肆压制道门,使道门不得不转为扶持萧瑾以抗衡萧玄,不过萧瑾又岂是甘居人下之人,若真能登临大宝,绝不会做道门的傀儡,说不定还会像萧玄那样反过头来压制道门,如此一来,对于道门而言,萧瑾与萧玄又有什么区别?”
徐北游震惊难言,陈公鱼摆了摆手,说道:“正如你所想那样,道门有了个胆大包天的想法,一国之力不易掌控,若是将一个大国分割成数个小国,那就再无人能与道门相抗衡,道门只消用些合纵连横的手段,就可坐拥这偌大天下。”
徐北游沉默许久,这才缓缓说道:“乍听之下,似乎是异想天开,不过若是细想之下,却并非不能实现,若是道门真能做到,天下岂不是重新回到了春秋时代?”
陈公鱼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春秋竹简,说道:“尊王一统,是我儒门的道理所在,至圣先师曾经说春秋是礼乐崩坏的时代,所以孙先生这次魏国之行才会带了儒门六经中的春秋一卷,这些道理是与魏王讲的,又何尝不是与道门说的?只是魏王与道门一意孤行,不愿意听罢了。”
徐北游轻声说道:“可是有些时候,道理再大,大不过拳头,谁的拳头更大,谁的道理就大。”
陈公鱼笑了笑,说道:“这是武夫们的道理,只是武夫打天下,所以有些时候,武夫的道理就变成了天下的道理。”
第一百零八章 不出门知天下事()
徐北游一开始认为萧瑾谋反,不过是他一个人的逆势而为,注定无法赢得真正的天下大势,以魏国一隅挑战坐拥天下的大齐,纵然能一时得势,也会难以为继,最多也就是个短命帝王的命数罢了,毕竟纵观史书,从无超过花甲之年的开国之主。
可有了道门的插手之后,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所谓瓜分天下,不仅仅是靠萧瑾一家之力,东北有辽王牧人起,西北有草原汗王林寒,南疆有十万大山的百万蛮族,甚至是后建、宝竺,再加上那些早已异志的世家门阀,纵使是坐拥天下的大齐朝廷,也未必能守好这个天下。
拆房子容易建房子难,如果仅仅是使大齐失其鹿,而非逐鹿天下,那么无疑要简单许多。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选择压制道门,的确很有先见之明,可话又说回来,若是不去压制道门,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徐北游忽然说道:“据我所知,如今的道门也并非是一团和气,除了各大山头和派系之外,还有首徒之争,道门掌教秋叶已经飞升在即,却仍是未曾立下首徒,以至于谣言四起,说他之所以迟迟不立首徒是因为他想要立小徒弟齐仙云为首徒,使道门出现第一位女子掌教。”
陈公鱼轻笑道:“先不说这个传言真假如何,就算是真的,恐怕也不过是重现当年天尘之事而已。当年老掌教紫尘早早飞升,秋叶无力坐稳掌教之位,不得不由天尘出任主事峰主,名为辅佐,实为摄政,万机巨细,尽在其手,如果秋叶真敢传位给齐仙云,那么尘叶势必会成为第二个天尘,甚至就算他想要效仿青尘,也无人能够阻拦。”
徐北游道:“听说尘叶可不是老掌教的嫡传弟子,若是他真能以旁系之身成为道门的掌教真人,那么秋叶又有何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列位祖师?”
陈公鱼笑道:“所以秋叶一定会留下能掣肘尘叶的手段才行,平心而论,如今秋叶是在与自己为敌,要打压各自为政的峰主,要限制逐渐势大的殿阁之主,要收拢犹如割据藩镇的各地道门之主,甚至还在谋划天下大势,人力有时而穷,就算他是天上的仙人,也难以兼顾。不过若真是让他做成了,那么道门未必不能出现第一位女子掌教。”
徐北游感慨道:“难道当世已无敌手,便要与自己为敌?说实话,如果抛开那些宗门长辈的恩怨情仇,我还是很佩服这位道门掌教真人,一手权术,一手修道,竟还能修出一个飞升仙人,让人不得不感叹,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又让那些一心修道却至死都无望飞升的修士情何以堪?”
陈公鱼轻轻叹出一口气,“秋叶夫妇二人布局多年,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天底下有名有姓的世家,除了寥寥几家之外,其余全部被他们收入麾下,魏国五大世家中,叶氏和慕容氏不用多说,本就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囊中之物,上官氏在上官青虹死后,悄然分作两派,一派以上官锋为首,投效魏王萧瑾,一派以上官云为首,暗中与慕容萱牵扯不清,随着上官锋、上官乱离世,上官云干脆是光明正大地带着上官氏站到慕容萱那边。”
徐北游问道:“那么公孙氏和张氏呢?”
陈公鱼伸手点了点徐北游:“南归是明知故问了,张氏一族虽然名义上被灭族,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族人得以幸存,大多跟随张雪瑶去了江都,至于公孙氏……”
徐北游问道:“当年的羊伯符?”
陈公鱼直接了当道:“羊伯符自然就是公孙伯符,除了公孙伯符和公孙仲谋兄弟二人之外,还有许多旁支子弟,随着公孙氏倾覆之后,逃散一空,虽说后来公孙仲谋重立剑宗,但也并无太多公孙氏族人投奔,反倒是大多被慕容萱收拢了过去。”
徐北游自嘲道:“一个曾经在前朝族评位列第一的慕容氏,一个有道门暗中支持的慕容氏,自然要比一个风雨飘摇的剑宗好上许多,到了人在屋檐下的紧要关头,哪里还管自己姓什么。”
如此一来,五大世家中已有四家归于慕容萱之手,至于早已大不如往昔的张氏,也许是因为慕容萱与张雪瑶不和的缘故,不屑于为了一个张氏就向张雪瑶求和,也许是掌教真人秋叶顾念当年的情分,另有安排,总之张氏成为唯一不曾参与到此事之中的世家。
至于张雪瑶知不知道内情,徐北游不知道,也不想继续深思下去。
陈公鱼自言自语道:“明陵一战之后,所有人都觉得魏王和草原王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可迟迟不见朝廷兴兵讨伐,其实不是的,不是朝廷不想,而是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朝廷不动,那些世家还无从下手,若是朝廷一动,势必会有破绽,反而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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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嗯了一声,自我反省道:“是我操之过急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到魏国。”
陈公鱼却是摇头道:“一点也不急,而是刚刚好,如果没有这一系列的变故,南归你又如何能突破道门和魏王的封锁,成功走上这座碧游岛?”
陈公鱼望向远处天海一线,微笑道:“所以说是刚刚好啊。”
徐北游深深看了眼这位好似无所不知的公鱼先生,然后视线微微下移。
果不其然,陈公鱼正在摩挲腰间那块碧绿如眼眸的玉佩。
他好似没有发现徐北游的细微举动,继续说道:“太平年景是没有英雄的,只有乱世才能出英雄,如今这个天下已经乱象初显,以后会有很多新人出头,其中肯定有你徐北游的一席之地。”
徐北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陈公鱼低声感慨道:“当然,所谓的新人,并不是那些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而是叶道奇、李清羽、谢苏卿这些人,再加上道门的‘三云’,佛门的‘龙王’,这才有点意思,至于天机榜上列举的金蝉、颜如玉、霍溪沉、陈陌灵等人,终究是太嫩了,换而言之,他们还没有资格参与到其中,不过南归你是个例外,从公孙仲谋那里论起,你是谢苏卿这辈人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有潜力的,我看好你。”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问道:“公鱼先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公鱼平笑道:“但问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