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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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压顶。
任你是地仙境界也要低头弯腰。
天雷径直朝公孙仲谋落下,刚好与公孙仲谋递出的一剑针锋相对。
浩荡剑气冲天而起,好似是一条倒挂银河,逆流而上。
跟上官仙尘当年张口啸出一条长河剑气,如出一辙。
剑气直接将那道天雷击碎。
满城修士看得目瞪口呆,剑宗的剑道,都是这么霸道的吗?
象征天道劫难的天雷,竟然被公孙仲谋一剑干脆利落地破去了?!
尘叶却是不在意地一笑,先前一雷不过是牛刀小试,既然是雷池大阵,自然要看二十八雷齐动的景象才行。
二十八颗雷珠的光芒愈发耀眼,与先前天雷一般无二的二十八道雷霆破开云海,交织成一幕大网覆盖向公孙仲谋。
天罗地网,八方雷动。
不敢逾越雷池半步,这座由玄通道法构建的雷池,比起那真正的古雷池,何止是强出一筹!
公孙仲谋伸出手,缓缓道“请剑。”
立于地面街道上的剑匣轰然大开,有青色剑气冲霄而起,紧接着一柄举世无双的仙剑自剑匣中缓缓升起,横贯于公孙仲谋和尘叶两人之间。
此剑出世时,原本被黑云遮蔽的天空瞬间染上一层碧荧荧的青色,就连耀眼无比的雷池大阵也在此剑面前黯然失色。
满头白发的公孙仲谋伸手握住剑柄,平静道“此剑专杀逍遥地仙。”
这一剑即是剑宗宗主佩剑,也是当年剑宗祖师佩剑。
剑名诛仙,自千年以降,剑下地仙亡魂近百。
公孙仲谋手持诛仙,大笑道“都说不可越雷池一步,老夫今日偏要一步越过雷池,倒要看看你这位镇魔殿殿主能奈我何!?”
公孙仲谋果真不退反进,迎向那张雷网。
手中诛仙轻描淡写地划出一道长虹轨迹。
雷霆失声,黑云失色。
一剑过雷池,一剑破雷池。
摧枯拉朽。
这一幕,徐北游看得心神摇晃,这才是真正的逍遥地仙,真正的剑仙啊。
还有那诛仙一剑。
十年之前,徐北游就曾见过此剑出世。
也正是从这一剑开始,徐北游和公孙仲谋结下了这段师徒缘分。
一只夏蝉,一把仙剑。
可真是久别重逢了。
灵武郡王府的望楼上,萧摩诃摇头一叹,“尘叶输了,公孙仲谋赢了。”
萧世略满脸震惊,不敢置信道“镇魔殿殿主竟然会输,还有那把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修行界也没半点传闻,没有道理啊。”
萧摩诃眯起眼,轻声道“此剑名为诛仙,曾经是道门镇压气运的三大重器之一,千余年前剑道之争,道门两分,此剑被剑宗祖师带去了剑宗,成为剑宗的镇宗之宝,由历代宗主亲掌。剑宗上代宗主上官仙尘将死之际传给了公孙仲谋,道门迟迟无法从公孙仲谋手上夺回这件至宝,自然没有脸面去说这把剑,道门不愿多说,这修行界谁还敢去触道门的霉头?再加上这把剑久不出世,你们这辈人没听说过也在情理之中。”
萧世略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父王,既然是公孙仲谋赢了,那这次的巨鹿互市?”
萧摩诃平静道“为父之所以要请公孙仲谋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搅局的,这次名为互市,实际上是替朝廷和陛下收拢各方散修,最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就是道门,若不是有公孙仲谋这个天字号剑宗大余孽顶在前面,让道门无暇顾及,这所谓的巨鹿城互市又从何谈起?不过眼下的情况却是有些超乎为父的意料之外,因为公孙仲谋和尘叶交手,竟然吸引了如此多的修士,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萧世略的脸上有了笑意,“恭喜父王,此事若是办成,陛下那边定然要龙颜大悦,说不定父王就能凭借此契机更进一步。”
萧摩诃也是一笑。
六颗东珠的郡王帽子虽好,但哪里比得上七颗东珠的亲王冠冕?
亲王,那可是嫡宗那边才有的待遇。
新朝初立,分封诸王屏御四藩,这时候的亲王可不是王朝末年那些有名无实的亲王,而是实实在在的藩王,大齐朝一共封了五位亲王,其中有两位异姓王,分别是东北的辽王和草原的镇北王,也就是草原汗王。另外三位亲王,俱是出自萧氏嫡宗,其中最为大名鼎鼎的正是先帝萧煜的异母弟魏王萧瑾,至于萧氏旁宗,最高也只是止步于郡王,在嫡宗的三大亲王面前始终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灵武郡王萧摩诃身为萧氏旁宗之长,想要更进一步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萧摩诃轻声道“世略,嫡宗那边,一位叔王,两位大长公主,还有两个年轻亲王,而我们旁宗这边却只有为父一个郡王和长公主殿下,势单力薄,虽说有亲疏之别,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我们凭什么就要背着一个旁字被嫡宗欺压?凭什么魏王可以独占一国之地,而我父子两人就只能偏居苦寒塞外一城之地,这其中差距何其大也?既然祖宗上的情分比不了,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不然在这朝堂之上谁还会把我们放在眼中?”
萧世略低头道“父王教诲,儿臣谨记心中。”
萧摩诃叹息一声,不再去看那两位逍遥地仙的旷世大战,转身离开望楼,背影萧索。
这一战的结果,出乎绝大多数人意料之外,公孙仲谋以诛仙剑大破镇魔殿殿主的雷池大阵,镇魔殿殿主尘叶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颇为狼狈,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大人物来说,再也没有脸面留在巨鹿城中,此战之后,道门镇魔殿全面退出巨鹿城。
而这一战却是成就了公孙仲谋,借着这惊天一战的声势,公孙仲谋被称为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其声名直追那几位诸如道门掌教之列的绝世高人,而且经由无数巨鹿城观战之人的口口相传,公孙仲谋这个名字不再局限于大人物的口中,处于修行界底层苦苦挣扎的人,也第一次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还有个剑宗宗主,叫公孙仲谋!
可惜的是,这个剑宗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镇魔殿退去不久后,刚刚崭露峥嵘的剑气凌空堂也再次蛰伏,不留半点痕迹,就连剑宗宗主公孙仲谋也飘然远去。
作为公孙仲谋的弟子,徐北游还知道一些外人不为所知的事情,比如说公孙仲谋在此战之后分别与两人密谈,而这两人正是这次巨鹿城互市的始作俑者。
灵武郡王萧摩诃。
镇魔殿殿主尘叶。
萧摩诃请公孙仲谋前往巨鹿城破局,现在公孙仲谋完美逼退镇魔殿,也到了萧摩诃支付报酬的时候,而这项报酬更是大到让徐北游震惊难言。
那是一方私章,通体碧玉之色,高约三寸有余,底面四方,长宽约两寸,刻有灵宝二字。
准确来说,这是一件信物,凭借此物,可以向当朝的皇帝陛下提出一个情理之内的要求。
当朝天子的人情,这得有多大?
那真是像天一样大了。
至于镇魔殿殿主那边,两人则是做了一桩交易。
第六十九章 一章一印换一人()
巨鹿城外三十里,送客亭。
亭子很简陋,也很坚固,只有这样才能抵挡住草原的风吹雨打。
两名老人站在亭子里谈事情,很难想像前不久两人还在打生打死,如今却像多年老友那般谈笑风生,也许只有这样的态度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久,活得更好。
一对年轻男女等候在亭子外面不远处,心情有些莫名的惆怅和沉重。
徐北游有些不耐这种等待结果的无奈现状,忍不住朝亭子里望去。
同样是天底下最高的高手,两名老人的形象大不相同,黑衣白发的公孙仲谋此时不苟言笑,威严冷肃,让人望而生畏,像极了世人对于镇魔殿殿主的臆测形象,而真正的镇魔殿殿主尘叶则是符合修行界晚辈们对高人们的一切想象,身材修长,仙风道骨,神华内敛,晶润如玉,虽说也是不惑年纪的相貌,但总要比公孙仲谋的苍老面庞讨喜一些,也不会因为看上去年纪太小而有损威严。
公孙仲谋虽然胜了尘叶,但杀不了尘叶,所以此时两人的地位并无明显的高下之分,仍是相对平等,两人所谈的事情,徐北游也知道一二,所以他才忍不住会生出惆怅的感觉。
想到这儿,他把目光转向知云,这个小道姑也有所预料,正低着头一言不发,感受到徐北游的目光注视,抬起头来迎向徐北游的目光,勉强挤出个笑脸,似乎不知所措,欲言又止。
徐北游笑了笑,忽然觉得有些憋屈。
当初捎上知云是无奈之举,只是一路行来,相处的时间多了,就渐渐有了感情。
他很想现在站出来,对师傅和镇魔殿殿主大声开口,我不想让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回剑宗,我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可是他没这个勇气,也没这个底气。
面对师父,他没有勇气去忤逆授业恩师的意志。
面对镇魔殿殿主,他则是没有底气去反抗这位站在当世巅峰的大人物。
那位大真人仅仅是背对徐北游,其身上的气势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更何论去正面抗衡?
或许几十年后的徐北游可以做到,但是现在的徐北游不行。
很无奈的结果和现实。
亭内。
两人的交谈进入了尾声,尘叶转头看了眼站在外面有些手足无措的小道姑,平淡道“有劳公孙宗主这段时间的照拂,就算贫道欠下一个人情,日后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脱。”
公孙仲谋面上表情古井无波,心底却很满意这个答案,镇魔殿殿主的一个人情,纵使比不了大齐皇帝的人情,但也相去不远了,镇魔殿殿主最令人畏惧的不是他的修为,而是他所掌握的权势,传闻中三**执事之首,其修为震铄古今,与大内第一高手平安先生张百岁相去无几,还不是一样要听从这位殿主之令?
见公孙仲谋点头,尘叶从袖中取出一方印章,通体墨色,上刻麒麟,大小与先前萧摩诃交给公孙仲谋的“灵宝”印章相差无几,底面刻有清阁居士四字。
公孙仲谋接过印章,淡笑道“自从老了以后,这心肠也就软了,咱们两个老家伙去那边走走,让年轻人互相告个别。”
尘叶平淡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两名老人一前一后走出亭子,公孙仲谋对徐北游打了个手势。
徐北游神情复杂地望向身边的知云,踌躇而不知该怎么开口。
终于还是要走了吗?
知云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两名正逐渐走远的老人,鼓起勇气扯住徐北游的袖口。
徐北游低头看去,小道姑的眼眶湿润,有了洪水决堤的迹象。
也许在公孙仲谋看来,这么一对懵懂未知的年轻男女,不过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哪来什么刻骨铭心的儿女情长,就他自己而言,夫妻两人携手历经生死劫难,几十年的相互扶持,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两个年轻人最多是难受一阵子,过去也就过去了。
可是知云却不这么想,收养她的崇龙观老观主死后,她就彻底变成了孤单一个人,继而崇龙观覆灭,她连最后的栖身之所也没有了。就像人在溺水时会下意识地抓住一起可以抓住的东西,现在的徐北游就是知云紧紧抱住的浮木,只要依靠着他,知云觉得自己才不会沉到水底去。
知云低声道“我不想走,我不想去道门。”
徐北游勉强笑了笑,违心道“道门有什么不好?天上玄都,素有玉京之称,多少修士想去还去不了呢。”
听到徐北游这番话,知云真的是泫然欲泣了,低着头,不去看他,也不再言语。
徐北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别看我们师徒现在风光,可说不定哪天就要被人追杀,那是真正的亡命天涯,说不定哪天就顾不上你了,万一把你丢了可怎么办?所以才让你回道门,那里再怎么不好,总归是有一份安稳。”
小道姑还是低着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低低地呜咽着。
徐北游想要去给她擦泪,她却双手捂住脸庞,纤弱的肩头一颤一颤,显然是觉得自己被当作累赘给抛弃了。
不管徐北游方才的话语怎么委婉,知云还是听出了话语中的意思。
这是公孙仲谋的意思,与其带着这个小道姑,让她不知哪天死于非命,倒不如现在拿她换一个镇魔殿殿主的人情,皆大欢喜。
徐北游沉默良久,知云哭得没气力了,抽抽噎噎地含糊说道“我见过那个人,他曾经来拜访过师父。”
那个人自然指的就是镇魔殿殿主。
徐北游没有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欲言又止。
知云用袖子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