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1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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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飘摇落地,双剑随意挥洒,剑气缭乱。
鲜血四溅。
又是横尸数具。
徐北游的鞋底已经被鲜血浸染为血红一片。
他持剑行走如闲庭信步,随意挥剑,已经不成阵势的剑气凌空堂剑客根本难以抵挡,眨眼间又有三人伏尸于徐北游的身前。
此时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其余的剑客肝胆欲裂,再也不敢上前白送性命,但是徐北游却不想放过他们。
以剑七御剑,身随剑走,形如鬼魅,出剑必杀人。
徐北游不喜欢无所谓的杀人,但是该杀人的时候也从不吝于杀人。
无论用何种华丽辞藻修饰,剑永远是凶器,剑术也永远都是杀人术。
不长的时间之后,二十七名剑客尽数授,无一幸存。
徐北游将却邪随意地插在一具尸体上,然后从袖中甩出一方白巾,缓缓擦去天岚剑身上的鲜血。
还温热的鲜血很快就将白巾浸透,雪白中慢慢透出殷红,让人不由联想起冰寒落雪中的傲然红梅。
去年,一位背剑匣的老人曾对徐北游说起过,杀人,尤其是用剑杀人,那也是讲究意境的。
剑客的剑,就好似歌者的歌、舞者的舞、文人的笔、和尚的经轮、道士的典籍,都该是雅的,不该是俗的。
什么时候杀人能杀出风雅的味道,那就表明你在剑道一途上已经有所小成,何时再返璞归真,那便是大成。
最后老人喝了一口酒,洒脱说道,喝不完的杯中酒,割不尽的仇人头,人未尽,杯莫停。
徐北游将白巾扔在一名死不瞑目的剑客的脸上,重新将天岚归入腰间鞘中。
徐北游站在这满地尸体中间,左手握住却邪,右手按住天岚剑柄,喃喃自语道:“师父,徒儿的剑道可算是小成了?”
第二十三章 靠人终不如靠己()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流淌。
铁甲人怒吼一声,将双脚从地面下拔出,举剑朝着徐北游横冲而来。
徐北游将手中却邪挽出一个剑花,然后一剑下压。
铁甲人横剑格挡,整个人直接被压倒在地,站不起身来。
他竭力抬起头,咬牙问道:“为什么?”
徐北游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铁甲人猛地拔高了声音,近乎是怒吼道:“为什么你我同是鬼仙境界却相差如此之大?我每天练剑十个时辰,你整日养尊处优,凭什么比我强这么多!?”
徐北游笑了笑,道:“有些事就是没有道理的,凭什么萧元婴十岁就能入人仙境界,有些人却今生无望修道一途?凭什么道门掌教秋叶长生有望,寻常百姓却是活到七十岁也是奢望?这种道理等你死了去问老天爷,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铁甲人怒不可遏,直接是就一剑横扫徐北游的双腿,却被徐北游轻描淡写地一脚踏住剑身,动弹不得。
徐北游淡然道:“你不行,得让你的主子出来才行。”
——
张雪瑶今天回到了她许久不曾回来的张府,按照规矩来说,这儿才是她的府邸,东湖别院只能算是别院而已,只是她不喜欢将自己拘束在江都城中的坊市之间,而是喜欢那座不用开门也可见湖的别院,湖水的氤氲水汽弥漫其间,更能让她的心境平和。
张雪瑶仍旧是穿着那身雪白丧服,行走在曲折的廊道中好似夜色中的一抹幽影,在她身旁与她并肩而行的不是李青莲,而是一名老人,上官青虹。
“三十年前,我和仲谋还住在江都城里,他住在公孙府,我住在张府。”
张雪瑶说道:“老赤丙死后,仲谋在那儿见了老赤丙的弟子一面,并在后来让那年轻人接了老赤丙的位子,成为新任的赤丙剑师。我没见过那年轻人,但从后来的一些事情上却能窥其一二,实在不是个甘居人下的性子。”
上官青虹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一点,提早出手把他除去就是了,难道不怕宗主的弟子折在他的手中?”
张雪瑶摇头说道:“我能护北游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不成?今天他面对人仙境界的赤丙,我自然可以出手,可等他踏足地仙境界面对秋叶时又该谁来出手?”
上官青虹稍稍沉默,喟叹一声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只不过我很喜欢这个有些意思的年轻人,不希望他过早地夭折。”
张雪瑶笑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北游他未必会输给赤丙。”
上官青虹望向公孙府所在的方向,感慨说道:“剑宗修士难长生,这几乎是一个魔咒,老宗主和宗主都没能逃出窠臼,我这些年来也颇有力不从心之感,今生无望长生不朽,渐有生死之感悟,倒是少了许多年轻时的戾气,多了几分平和之气,看待后生晚辈时,总是不再想着去扼杀他们,反倒是有几分由衷的欣喜之情。”
早年时候的上官青虹可不是如今这副样子,那时候的他将诡道剑臻至极致,自身心性也因为剑意影响而邪乎得厉害,但凡对敌都是不择手段,若是遇到资质根骨不错的年轻人,别说提携指点,不痛下杀手就已经是大慈悲。
只是中年时遭逢剑宗大变,晚年的上官青虹却是有些看破红尘之感,渐有淡泊出世之意,心态转为平和,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由诡道剑转为仙道剑,境界修为再次突破。
张雪瑶低头思量了一会儿,道:“如果北游败了,那么就请上官师兄出手救下他的性命,只是如此一来,他就不能再去继承仲谋的衣钵。”
上官青虹笑道:“无妨,若真是如此,老夫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便是,入世转出世也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张雪瑶看了一眼头顶上深沉的夜幕,说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走,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
此时的公孙府,除了大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再无一盏亮着的灯火,乌云遮蔽了漫天的星斗和皎皎月光,只剩下漆黑一片。
府外空旷无人的街道上,有一名高大身影缓缓行来,直到距离公孙府的墙壁不足一丈时才缓缓停下脚步。
他低头站在墙壁前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自语道:“有点意思。”
接着,他伸手拔出背后的赤色大剑,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那堵高墙,以及高墙后的那座府邸。
在很多年前,这座府邸以及府邸里的人,对他而言都是高高在的、不可企及的大人物,他却从没想过,多年后的今天,他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这儿,并且还要杀死这座府邸的新主人。
世事难料。
赤丙很是随意地一挥手中大剑,剑锋落下,坚硬的墙壁如同豆腐一般被切割开来,甚至没有出半点声响。
赤丙缓缓握紧剑柄,赤色大剑仿佛与他整个人连为一体,赤红的剑锋在深沉夜色中很是刺目,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
这把赤色大剑,据说当初在铸造的时候掺加了一些极为稀有珍贵的火精石,于是便带了一丝火性,剑身更是呈现出罕见的火红颜色。
这把剑陪伴了他很多年,在他的手中杀了很多人,无论是道门还是暗卫府,都曾有人死在这把剑上。
赤丙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剑上的赤红到底是火还是血。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坚信今晚将会再次沾染上新的鲜血。
赤丙沿着墙壁上被切割出的豁口走进了公孙府。
——
徐北游仍旧站在院子中,就像刚刚前不久一样。
只是现在比之刚才地上多了很多尸体和鲜血,而在徐北游的脚下还踩着一具覆盖着铁甲的温热尸体。
原本属于脚下尸体的冰蓝色大剑被徐北游提在手中,细细打量。
过了不算太久,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然后赤丙的高大身影缓缓冲破黑暗的夜色,出现在徐北游的面前。
徐北游转头望向赤丙,微笑道:“我以为你会偷袭,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光明正大。”
赤丙对于徐北游话中的嘲讽之意无动于衷,面无表情道:“狮子博兔,亦要用尽全力,这是我的师父教给我的道理,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这次我没想过与你公平斗剑,只是更没想到这些废物如此不济事,也或者说我太过低估你了。”
徐北游丢掉手中的冰蓝色大剑,自嘲道:“不管怎么说,师父都留给我一份天大的遗泽,我就算再不济事,也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
赤丙眯起眼,缓缓道:“我很想见识下宗主到底留给你一份怎样的遗泽。”
徐北游呵呵笑道:“诛仙剑,剑三十六全篇,剑宗十二剑,数不清的金银和各种剑宗不传之秘,还有被师父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人脉,怎么样,是不是一份天大的遗泽?”
赤丙死死盯着徐北游,周身剑气勃。
徐北游笑意玩味,“你是不是想问我凭什么继承这些?你是不是想说这些东西给我还不如给你?现在我给你个机会,这些都在我的手里,你尽管来拿就是,杀得了我,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你的,杀不了我,你也不过是赔上一条性命,这个买卖是不是很划算?“
咔嚓,咔嚓,声音连绵不绝。
赤丙脚下的地面延伸出一片蛛网状的裂纹。
他一字一句道:“这是你找死的,等你去了地下见到宗主,千万要记得你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第二十四章 出鞘闭鞘一生死()
初秋的夜风中已经有了些凉意,吹拂在夜色之下,将徐北游的丝和衣襟微微拂动。
赤丙的视线死死盯着徐北游,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腰间的天岚。
徐北游先前将天岚重新归鞘,当然是别有用意,出鞘的剑不可怕,可怕的是迟迟未出鞘的剑。
越境而战,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当年的萧皇最擅于此,不过是地仙十二楼的境界却近乎于无敌当世,公孙仲谋虽然比不得萧皇,但是有诛仙在手,以十七楼修为战十八楼也是等闲。
归根究底,还是两点,要么有高人一筹的法门,要么高人一筹的法宝。
这两样东西徐北游都不缺,换而言之他已经了越境而战的资本。
徐北游轻轻摩挲着天岚的剑柄,眯眼望着迟迟没有动作的赤丙,神态平静。
赤丙见徐北游没有流露出半分焦躁之意,终于收起了心底最后的一抹轻视,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赤色大剑带出一抹暗红色残影,直斩徐北游的面门。
徐北游以手中却邪在刹那之间与赤丙的赤色大剑连续碰撞三次,堪堪挡下了这一剑。
不过徐北游也被赤丙的气机所迫,不得不向后退出三步才站稳身形。
赤丙的第一剑,也是第一次试探,就此暂告段落。
“出手了。”
另外一边,两位地仙境界的高人不用亲眼去看,单凭气机感应就能知晓这边的大致情况,上官青虹叹了口气,道:“赤丙也算我们剑宗十几年来最是出类拔萃的弟子,论潜力要远御甲和玄乙两人,甚至将来有望地仙八重楼以上的境界,如果能将他这个性子磨一磨,未尝不是块支撑门户的大料。”
张雪瑶面无表情,语气冰冷道:“剑是好剑,可也要看能不能用,既然仲谋走后没人能驾驭他这把剑,那我就只能毁掉他。”
单从面相而言,上官青虹比张雪瑶更具杀伐果断的威严,可实际上却是张雪瑶说出的话更让人后背冷,“赤丙觉得我默许他的行为,就代表着他可以将徐北游取而代之,他错了,我只是给了他一个给徐北游做磨刀石的机会,事后无论徐北游是成是败,我都会出手将他这块磨刀石除去,徐北游或许有两条路可以选,但是他没有。”
上官青虹感慨道:“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就像当年我们剑宗,大势已去,无论是拼死一搏还是苟且偷生,都逃不过宗门倾覆的下场。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没得选才最是让人无奈绝望,多少人的心血努力却敌不过一句天道如此,何其悲哉?”
张雪瑶望向不远处的一丛新开雏菊,没有作声。
上官青虹自嘲笑道:“人老了话就多,就容易唠叨,念来念去都是当年的事情,当年的情分,雪瑶,你还记得张雨沉吗,他若是还活着,现在就该由他接过宗主的位子。”
张雪瑶眼神复杂,轻轻叹息,脸上的表情竟是变得出奇柔和。
秋叶的俗家姓名叫叶秋,有个做了叶家老太君的妹妹叶夏。
张雪瑶也同样有个关系很好的弟弟。
她的弟弟叫张雨沉,一个雨,一个雪,雨到冬天就变成了雪,雪到春天又变回了雨。
做姐姐的,虽然总是在弟弟面前凶巴巴的,但实际上却是最疼爱弟弟的那个人,甚至不输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