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横十三州-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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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鸣继续笑着道:“我怀里有个东西,您摸摸看!”
老卒眉毛挑了一挑,从司空鸣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银袋子,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面容古怪道:“这不是为难我们吗?我们可不敢放人!”
“在下一介罪民,怎么敢让官老爷为难呢!天子国法在上,放人?使不得使不得!”司空鸣露出拜托的神色,他坏笑着说道:“就想麻烦您,把我背上的包裹送到县尉白山大人那儿去,这个小忙,官老爷爱民如子,肯定不会拒绝小民吧?”
老卒干瘪的嘴角微微上挑,垫了垫手中的银袋子,约莫有三十好几两银子,他解下司空鸣背上的包裹,对几个新兵蛋子道:“你们把他带去大牢,我去去就回来,今晚上请大家去明月楼喝花酒!”
听见这话几个新兵蛋子都露出了坏笑,这明月楼是鸣城最好的妓院,在鸣城东边,是魏家的一处产业,这儿女子美艳妖娆,是许多游学士子最喜欢的地方,只不过价格可不算便宜,一夜下来最便宜的也要一二两,一二两银子可是许多贫苦人家半月的开销了。所以明月楼与那玉堂赌坊一样,都是这鸣城的销金窟无底洞,不过一分银子一分货,明月楼的风月女子,都配得上这个价格。
待走出司空鸣的视线,老卒走进一个巷子,悄悄的打开包裹,若里面是行贿县尉的金银,他可得悄悄的捞点好处,要是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捞点油水,那这些年就是白混了。包裹才打开一个缝隙,他就赶紧盖上了,干瘪的瘦弱的脸颊上露出惊惧惶恐的神色。
为了确定一番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他又慢慢撩开包裹,这下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这次他看得很真切,里面最上面是一方银印附着青绶带,紧接着是一顶鹖冠,冠上一双鹖尾竖在左右,竟有说不出的气派,最下面是一件深色的朝服。
老卒咽了一口口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脸色变得刷白,他是军旅里的人,何尝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鹖冠可是只有近卫武官才有的东西,鹖是一种黑色的小型猛禽,古人言“鹖者勇雉也,其斗对一,死乃止。”如今这种东西出现在自己怀里,叫他一个底层当差的小角色如何不害怕?
他现在只感到双腿发软,趁着胆气还在,赶紧包好包裹,脚不敢停的向着衙门跑去,刚刚出巷子就被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绊了个狗吃屎,他摔在地上时还不忘把手中的包裹高高举起,生怕包裹里的东西有一丁点的破损。
第21章 监牢()
到了衙门,县尉白山正在给手下的人训话,他是一个三十来岁正值壮年的男人,身形如寻常武夫一般,强壮充满力量,他正在说一些关于治安捕盗的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肚子里唯一的那一点高瞻远瞩的大道理全部讲出来。
底下听着的人早就厌烦了,这是他这月讲的第四遍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家只能硬着头皮听,还得时不时的附和。
老卒进来,怯怯诺诺的打断白山的讲话:“大人,那个,你让小的们抓的人抓到了!”
县尉白山白了一眼老卒,意思是没看到老子正在忙吗?邀功也不分场合。
老卒心里有苦说不出,好在司空鸣与白山的官职孰大孰小他还是分得清,只得将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壮起胆子大声说道:“大人,这是那人让小的交给你的!”
白山终于忍不住了,他斥骂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到我正在忙吗?要是鸣城出了什么治安上的问题,你担当得起吗?”
老卒赶紧把包裹放在一边,唯唯诺诺的看着白山。
皱了皱眉,白山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看着老卒灰溜溜的逃离这里的背影,白山鼻嗤了一声,一口老痰吐出,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点眼力劲!活该一辈子在地下当差!”
老卒就像哑巴吃了黄莲一般,满肚子的苦水,却又不知道去哪儿倒,他灰溜溜的向着监牢走去,心中那个骂,这牢里还有一个爷,边走边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怎么面对牢里那位大人。
另外一边,几个新兵蛋子押送司空鸣的时候,被逛街买东西的司空芷与屠门易撞见了。
这屠门易是鸣城屠门家的长子,是司空鸣与司空芷小时候的玩伴之一,只不过此时司空鸣并未认出他来,比起小时候他现在几乎是变了个模样。
屠门家,垄断着这整个鸣城的肉类生意,算得上这鸣城的望族之一了,一直与司空家的关系不错,但是在司空家没落以后,除了屠门易经常来找司空芷,两家就很少来往了。
“哥?”司空芷惊讶了一声,顿时愁眉不展。
司空鸣看着她,边走边说道:“别担心,没事,不要告诉家里人,我去去就回来!”
天下牢狱六千六,既有位于帝都洛阳的诏狱,又有位于郡县的地方监狱。郡县监狱管理由地方官负责,一般情况下管理监狱都是普通的狱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监牢里就是如此,做什么的都有,一般一个监狱正常运行管理,最基本也要有一百四十人,其中有善于德行﹑言语﹑政事﹑文学这四科的智吏十一人;县衙指派的监察吏十六人;教授囚犯改过自新的文吏十六人;狱史十三人;辅佐监牢政事的佐吏二十七人;出行时随侍左右的骑吏二十六人;文书官三十人;官医一人。
具体这一百四十人如何倒班,如何当值那就不得而知了,可以肯定的是司空鸣进到监牢,看到里面浩浩泱泱好不热闹。狱中监押着六十几名罪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当街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有偷鸡摸狗的扒手,有剪径的绿林毛贼,有奸污他人老婆的采花贼,还有无力养老只为混吃等死的老头。
犯人大多坐在靠墙的地上,有打呼睡觉的,有闷闷不乐思索着事情的,有天南地北的瞎侃荤话连篇的,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司空鸣被带到一间潮湿令人作呕的牢房,他也不讲究,靠墙席地而坐,竟欢快的哼起小曲儿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同一间牢房关押着俩犯人,年轻的倒在干稻草堆中呼呼大睡,年长的无聊用牢房中的干稻草编着草鞋。
“喂,喂,新来的!”
听着有人叫自己,司空鸣扭过头,看见对面牢房一个还算壮实的家伙对自己挤眉弄眼。
“你犯了什么事?”见司空鸣转过头,他好奇的问到。
司空鸣也不抗拒,笑着回答道:“听他们说,约莫是私贩盐铁。”
“这可不是小罪啊!”贼眉鼠眼的家伙惊异道,“看兄弟你还能笑着哼曲儿,真不是个凡人,他们书生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唔……云淡风轻,嗯,就是这个词,在下佩服!”
看着他衣衫褴褛的模样,司空鸣扬了扬下巴问道:“你又怎么进来的?”
他坐在地上拍了拍大腿,无奈的说道:“我呀,叫花子一个,这不,前段时间饿极了,偷了东门外那骚娘们两只鸡,就给弄进来了。”
“你好手好脚的干嘛不找个活儿干?”司空鸣头靠着墙壁,斜扭头看着他。
听了司空鸣的话,他满腔的愤慨的说:“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你们鸣城贼他娘排外,找了几个活儿,干不了多久因为不是因为东家来熟人就给我辞了,就是拖欠工钱,外地人在你们这儿真没办法混,没办法了就只能当个叫花子,现在没盘缠是想走都走不了。我算是想通了,叫花就叫花吧,江湖八大门,各有各营生!”
司空鸣仔细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黝黑的双手拳峰上有茧子,继续问道“你还挺看得开,看你胳膊腿,是个练过的人,怎么不耍把式挣钱?”
“嘿哟,小哥有眼光,瞧得还挺细致,耍把式也不行啊,给谁耍?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还不得每天按时来收钱?”他满肚子的怨气,不怀好意的向着廊道里当差的看了看。
“你叫什么名字,你出去了要不去司空家找个活儿干?”司空鸣询问道。
“司空家?”他呵呵笑道,“在鸣城混了这么久,我只知道魏家、钱家、方家、屠门家,可不知道什么司空家,我叫陈康!你呢?”
这时,一旁编着草鞋那个老人念念有词的说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六七年前司空家可是一等一的大族!当家的司空渐鸿可是有名的大好人!”
笑着看了老头一眼,司空鸣说道:“我叫司空鸣,司空渐鸿的小儿子!”
不等对面继续说话,廊道就来了一帮子人凌乱的脚步声,不是别人,正是抓司空鸣的那几个,他们把银袋放进司空鸣所在的栅栏里,扑腾一声全部低头跪下,五六个人是跪了一片,周围牢房里的犯人们不由得都张大了嘴巴。
从来都只有犯人给官跪,哪里有官给犯人跪的道理?
第22章 卑职死罪!()
另外一边,白山对手下训话后,打开包裹差点就当场晕厥过去,连忙备马,跟死了亲爹似的绝尘而去,直奔魏府。
此时的魏景明正在自家后花园听曲,他躺在一清凉的竹榻上,靠着隐几而卧,旁边有妙龄婢女扇着风,闭目听着这宛如天籁的歌声。弹琴的是明月楼的名妓柳水洋,十二岁就被卖到了明月楼,如今已有五年光阴。这五年来一直卖艺不卖身,虽然说算不得明月楼头牌,但有一口好嗓子,又弹得一手绝妙的七弦琴,被这鸣城的膏梁子弟与士子们大肆吹捧,曾有一首绝句红遍整个益州,就是以她为原形。
金羽成囚羡早春,
奈何樊笼作花身。
纤歌蜕旧黄泉渡,
收尽悲腔墓世人。
此时的魏景明通过手下的爪牙得知司空鸣在进城不久后便被逮捕,心中说不出的畅快,他再一次证明了计谋永远没有绝对的实力碾压来得痛快,如此以来,他便再不用为司空家的破事劳心伤神了,然后可以借与司空渐鸿的结拜之名,顺利的从钱家赎回那五百亩田地。
忽然,县尉白山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几个仆人要拦也拦不住,直闯后花园,他喘着气来到魏景明面前。魏景明雅兴被打断,他瞥了一眼白山,挥挥手让柳水洋与扇风的奴婢都退了下去。
魏景明从隐几上直起身子,眉目挑了挑问道:“怎么了,跟丢了魂似的?”
虽然白山是个县尉,但是魏景明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的意思,被金钱奴役的官,不过就是他魏家的一条狗。
白山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包裹丢在卧榻上,拿起果盘里的一个苹果,边啃边怨气冲天的道:“你看看你让我抓了一个什么东西,要是不能好好解决,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魏景明神色正了正,他撩开包裹上的布,朝服银印暴露无疑,他眉头紧锁,但并不显得慌乱,问道:“你确定你抓的是司空鸣?”
白山从怀中扯出一张画像,丢在包裹上,继续道:“你倒是给我说说,整个鸣城,长这模样的有几个人?”
魏景明深吸一口气,白了一眼啃着苹果的白山道:“乱抓了一个一等大官你还吃得下?”
“当个饱死鬼,总比饿死强!”白山嘴里包着嚼得倒碎不碎的苹果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抓司空鸣进来那几个当差的跟牢里跪着呢!那大老爷看都不看他们,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是不动弹,跟牢里的那些个囚犯倒是聊得有来有回!”
魏景明眉目揪成一团,在竹榻前渡步想了想,展开那张画像,拿起一颗桑葚在腮帮子上杵了一杵,顿时画像就好像多出了颗痣一般。魏景明又仔细看了看,把画像塞回白山的怀里,道:“你也去跪着!就说抓错人了,我随后就到,保你无事!”
听了这话,白山浑身上下没一寸肌肤乐意,他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不去,虽然我是一介武夫,但请佛容易送佛难的道理我还是懂,这热脸贴冷屁股不讨好的活计,我派个人去得了!这事儿了不下来我可就准备收拾东西逃了!”
魏景明冷哼一声道:“那你回去洗干净脖子睡觉吧!”
“睡觉干嘛要洗干净脖子?”
魏景明露出讥笑的表情,搭着白山的肩头对着白山道:“私囚州内一等大员,还是一个禁卫统领中郎将,你一个县尉不出面,就想把事给了了?逃?亏你想的出来,你往哪儿逃?你是县尉,被抓住折磨人的法子就不用我说了吧?你还不如洗干净脖子等着,刀砍下去的时候还能利索的求个好死!”
听了这话,白山脖子一缩,他十分不情愿的道:“好,我去!可说好了,你得保我无事!”
说着给了魏景明一块令牌,道:“我的命可全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