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莫侵-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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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星河貌似无意道:“你怎么不给我的药里面加蜂蜜?”
少女啐他:“你又没半死不活!”
半死不活的我躺在床上,看他们手忙脚乱地拿芦管灌我药。那药也不知道拿什么熬的,未入口就一股腥臭刺鼻,居然跟我在昆山壁上闻到的气味有些相似。
加了很多蜂蜜,依然很苦。但我很识相,一点没有吐出来。
少女终于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你喝下去了。先生说喝得下去就说明求生意识很强,你大概真的能活下来。”
………啊?
这药是用来试我的?还是我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连那位先生也不确定能不能救活了?
湛星河甩甩手道:“行了,让他好好躺着吧。我出去晒药材了。”
少女道:“阿星,你怎么一天到晚晒药材啊?”
我心说你刚才叫得这么急,他肯定跑进来的时候把药材都撒了呗。
湛星河一言不发往外走,少女追着他:“阿星,阿星……”追了一半又转头来叮嘱我,“你可千万别乱动了,我一会儿再过来看你。”说完便专心去追前面的湛星河。
我隐隐约约听见少女叽叽喳喳问他:
“阿星,我留在灶台上的饭食你吃了吗?”
“阿星,你怎么总是不说话呀?”
“阿星……”
屋外莺飞草长,阳关的气息毫无保留地传来。我缓缓闭上眼睛,小心地吐出一口气,尽量避免牵扯到太多肌肉。
当日丹殊将椿杪遗体从苍梧抢走,后来苍梧山上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否则湛星河不会停留在这里,而不去找他的“先生”。山鬼那时候受我之托去寻找湛星河,现在看来,她还没有找到。
这个少女我从来没见过,看来她也不认识我。也不知道她和她口中的“先生”是在哪里发现我,并把我带回来的。
那时从昆山壁上剥离,我掉进黑暗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是如何回到人间的?
除了镜面神,难道还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我?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我从有意识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求问的路上挣扎。一切都蒙在层层迷雾中,我就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毫无方向地乱撞。
唉。做鬼有做鬼的苦楚,看来做人也有做人的艰辛。
只希望我的这个“人”,能做得长久一些,安稳一些。至少,不要马上就死掉。
活着真好。
第七十四章()
夜阑人寂,姗姗和湛星河都去休息了。我一个人躺在床帏中,头一次睡不着。
无他,太疼了。
果真如姗姗所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想找个合适的姿势躺躺都不行,一时我也分不出到底是哪儿比较疼。头和脖子离我脑子最近,但是伤口确实不大;四肢上的痛感最清晰,但是也远没有腹部和胸膛的伤口深入五脏六腑。最令人烦闷的就是呼吸之间胸廓起伏,每每牵动一大片伤口,让我吸气也不是呼气也不是,只恨不得自己是条死尸,不用呼吸也不用进食。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尸,刚活了几个时辰就谈死尸!
啊………好痛………痛死我了…………
我在床上煎熬,正度日如年,忽然听见院子里一声轻轻响,像是一根枯枝被谁踩断了。
这么晚了,谁跟个夜猫子似的还不睡觉?
远近连细微虫鸣也无,木门的吱呀声竟显得格外刺耳。
月色无辜得很,门一开就挤挤挨挨地涌进来,仿佛没心没肺。
月下那个人站在门口,八风不动,望住我望了许久。
灰白色的床帏被夜风吹得乱翻,我眼中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是谁站在那里。
“你……”我努力地挤出一个字。
“你是谁?”那个人走进来,声音冷冰冰的,“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界和人间的交界之处?从哪里中了上古应龙的毒?”
魔界?我不是从昆山壁上掉下来的吗?应龙又是什么?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我。
“有本事去到魔界,还不被邪祟侵蚀。伤得这么重,中了这么刚烈的毒,还能吊着一口气。”他伸出手来,双指点住我的额头,“你一定不是人。”
一股冰凉的寒气从他的手指冲进我的脑中,冻得我浑身一僵,好像突然掉入雪山冰窟,而且还衣不蔽体。鸡皮疙瘩顺着那股寒气爬满全身,汗毛一下子立起来,肌肉却僵硬得不能颤动。
我又疼又冷,想开口求饶,却无法出声。
………娘的,还不如刚才只是疼呢!
那个人似乎很疑惑:“怎么会?你如果只是人,为什么可能还不死?”
我活着碍着你什么事了!
要不是我动不了又无法开口,我一定破口大骂。
那个人终于善心大发把手指移开,我赶紧打了几个哆嗦。这样一来,又扯开几个未完全结痂的伤口。
我身下那块床垫一定已经一塌糊涂了。
“我不能拿人间道法救你。若我没看错,你中的应该是上古应龙鳞甲上的剧毒。应龙当日被除龙神之位,又耗尽灵力死在人间,他的怨气太重,导致他身上的毒和世间所有道法相冲。贸然用人间道法施加在你身上,恐怕会让你死得更快。至于其他的法术……你不过是一个人,人的身体形态绝对无法进行那样的治疗。现在看来,你本身也没什么道法,能否对我的药物起反应也尚未可知。所以应龙的毒大概只能靠你自己解了。你身上的伤口,估计毒素散去后就能慢慢长好。”
那就是说救不了我了……不过他这么事无巨细地解释,倒很有医者仁心。
“无、无论………”我竭力从干涸的嗓子里发声,“谢谢……谢谢……”
“你好好休养吧。这几天我会给你开几服麻痹身体的药,否则要是一直这样无法安睡,你的伤势只会恶化。”
这人声音冷淡,看来心肠倒是很热的。连这样细微的事也考虑到了,难道真是世上的名医?
“等你好一些了,要将刚才的问题一一都回答,不允许有任何假话。”他说,顿了顿,又不甚熟练地加道,“否则我就杀了你。”
……威胁人都这么生疏,看来是医者无疑了。
我无法点头,只能用气音说:“好。”
不好我还能怎么办。不过反正我也不知道那些问题都答案,你要问就问吧。我无赖地想。
“师叔?”湛星河的声音响起来,“您回来了。”
这小子也不睡觉?
我床边这人转过身去,说:“嗯。你还未休息?姗姗呢?”
湛星河也走进屋子,道:“姗姗睡了。您也知道她一向睡得沉,房子塌了估计都醒不过来。师叔深夜赶回来,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那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湛星河道:“麻烦你去取一钱曼陀罗花,加进我离开时留下的方子,再喂他吃一次药。”
湛星河恭恭敬敬道:“是。”
诶?这小子这么听话?
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能确定床边这人并不是当日魔头夺尸时赶来阻止的苍梧道人。看来苍梧山人才济济,并非如将离和魔头所说那样败落。能让死心眼儿的湛星河都言听计从,这人大概道法也很高。只是当日他为什么不来阻止魔头呢?
湛星河领命而去,剩下我和床边人大眼瞪小眼。
“曼陀罗花有毒,一钱的量足以毒死三个成年人。但是你身上的龙毒比之不知强了多少倍,我想你应该能受得住。”他儒雅平和地跟我解释道,好像刚才威胁要杀我的另有其人,“它可以麻痹神经,起效后你会感觉全身酥麻,伤口不会那么痛了,可以稍稍休息。但是它其实对伤口愈合是无益的。你也切记,不要因为伤口不那么痛了就乱动,否则创口扯大血液流干,连我也没有办法。”
我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那人顿了顿,又说:“我须和你说明白,那副方子里,我加入了一些非人间所有的东西。寻常人是受不住的,但是你的毒……我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如果你不愿意喝,可以不喝。”
我苦笑。
不喝就是死定了吧。难怪白天姗姗那样说。
“我……愿意的……”
那人点点头,说了一句“好好养伤”就走了。
素昧平生,他肯这样尽心救我,我很是感激,又隐隐有些担忧。
人间医者大都有这样的毛病,见了病痛的人总想着要去救一救,并不考虑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他虽然也有点道法,但我实在不知我自己会给他惹多大的麻烦。昆山壁里的谜团悬而未决,我甚至连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明里暗处,究竟有多少人神妖鬼想要我立马毙命。而这位医者,会不会也被我连累呢?
我正烦心,另一个人门也不敲就进来,同时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苦臭。
湛星河走到床边,状似驾轻就熟地拿起一支芦管,道:“下午的药还剩了些,我加入曼陀罗花热过了。师叔说尽快喂你就好,估计也没什么火候的说法。你喝吗?”
我心说小子,早几个月你还“先生先生”叫得黏黏腻腻,这会儿我换个样子你就这般冷淡,还真是薄情啊。
一点没去想明明是我自己偷取了人家先生的遗体,还被关在里面出不来。
湛星河看我不答话,自言自语道:“下午还能说几个字,现在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皱眉看了我一会儿,又道:“这样吧,你要是不想喝药,就眨眨眼。”
我忙把眼睛瞪得铜铃大。
湛星河也瞪着我。等了好久,我眼睛酸涩得不行,眼泪都从眼眶处溢出了,才听到他说:“好了闭眼吧。眼珠这样红,还以为你入魔了。”
我赶紧合上眼皮,下意识地想揉一揉眼睛,刚动动手指就被一阵皮肉撕扯的疼痛阻止了。
一阵凉意爬上我的眼周,酸痛的眼睛周围被人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揉过。
“你的眼神很奇怪。”湛星河说,“等你好了,要告诉我你是谁。”
我几乎落泪。
湛星河有样学样用芦管喂我药物,但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子,就算刻意放轻了手脚,动作之间也时不时扯到我的伤口,或者洒出几滴药。他明显没有姗姗那样细心,药里没有加蜂蜜,药液里那股腥臭酸苦比之下午越发浓烈,令人作呕。
好在我喝着喝着,从嘴里就开始发麻,到后来连吞咽的动作也做得隔着一层纱布似的,药物的苦臭倒是因此不再明显了。
小小一碗药终于喂完,湛星河与我都舒了一口气。
“你要不要喝点水?”湛星河犹犹豫豫道。
我疲惫地眨眨眼。
“好,你等会儿,我去倒水。”他走去屋子中央的桌案拿水壶。
我:……………眨眼不是“不要”的意思吗?
我无奈地任由他摆弄,用芦管喝了一些冰冷的清水。
反正嘴里没什么感觉,喂我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湛星河喂完水,终于心满意足。他学着刚才那个人那样点点头,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喂你。”
………你快走吧大哥………
我看着湛星河走出屋子掩好门,月光被挤出门外,一丝都透不进来了。
药物起效很快。我从脖子开始发麻,没过一会儿全身上下都木木的。原先那些尖锐的疼痛终于偃旗息鼓,我带着不安惶恐疲惫伤怀,逐渐陷入沉睡。
旁的什么都不求,只希望我睡了还能再醒过来。
第七十五章()
那被湛星河叫师叔的人的确有些本事,我整日里醒来就吃药,吃完药就睡,三天过去,竟然感到伤口有些发痒了。
发痒了是好事,说明伤口在愈合。
三天时间里我只在日近黄昏的时候醒,每天看到的也是一样的场景:
姗姗抱着一小罐不知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穿过庭院。那里湛星河正在收拾药材,把一堆堆的草木干和动物残骸分门别类放好。烟尘翻飞,阳光斜映过来,照在我对面的墙上,从金黄很快变成橙红,又迅速过渡到纯粹的血红色。湛星河的师叔一般在这时候过来,诊一诊脉,盯着我看一会儿。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他每次都问。
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但是他总不可能问我这方面的问题吧?那也太傻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每次也只好沉默,为免尴尬,就装作无法说话的样子。
他也好像没看出来。
湛星河比我上次见他时,性格开朗了许多。昔日那个阴郁的少年似乎完全变了,他甚至都能偶尔跟姗姗开个玩笑。
有一次姗姗在我的药里面加多了蜂蜜,琥珀色的蜂蜜看起来占据了大半个药碗。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