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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先谢郭嘉-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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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奕受了司马黎的影响,隐隐约约地预感郭嘉要出远门了,纵使司马黎什么也没说,机灵如他也能察觉到为何见到郭嘉的次数一日比一日少了。

    “阿父,你要走了吗?”今早,郭奕扒在门边,满眼不舍地望着正在穿衣的郭嘉,问完话之后便咬起了嘴唇,小手也抓紧了门框。

    郭嘉两步走过来,弯了弯腰摸摸他的头,沉闷地“嗯”了一声,却没想到郭奕趁机抱住了他的腿。

    郭奕将他的腿抱得死死的,小脸趴在上面,突然就哽咽道:“阿父别走。”

    “阿父晚上就回来了,到时陪奕儿一起睡。”隔着衣料,郭嘉也能感受到腿上传来的湿意。他长叹一声,纵是不舍也无奈。

    一直出了家门口,他也没彻底狠下心来,仍被郭奕缠着不放,父子两个站在街头大眼瞪小眼,谁也不退让。

    最后还是荀彧出面把父子俩分开,将郭奕抱回自己家里,交给唐氏照看。当着荀彧的面,郭奕就不好意思放肆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荀彧拉着郭嘉走远。

    “看你脸色不好,是近日又操劳过度了吧。”荀彧回头瞅了一眼离他半步远的郭嘉,见他两手抄着袖,垂眸慢走,眼底一片青色称在苍黄的面色上,极为惹眼。

    与郭嘉相识数十年,还从未见过他气色如此之差。

    荀彧等了一会儿,不听他答话,就当他是默认了,叹口气道:“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你这是何故?奕儿还小,你放心不下,就先多陪陪他……”

    郭嘉还是不应。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春风而行,只是郭嘉的脸上毫无生机,暖风盈袖,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棵枯草颤颤巍巍。

    “咳、咳咳——”人可以忍痛,但唯独忍不了嗓子里的干痒。荀彧听得身后一阵轻咳,回头一看,郭嘉捂着袖子咳得愈来愈厉害。

    “你这是昨夜回去得晚了,吹了寒风吧。现在的天气还没暖透,你也别大意了,免不得阿黎还要悬着一颗心。”荀彧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咳嗽声才减弱了些。

    念及司马黎,郭嘉捂着嘴的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又何尝不想好好的?又有谁会喜欢生病呢?

    只是他不会想到,这一回他是不得不大“病”一场了。

    *

    “阿母,今晚阿父能和我们一起睡吗?”郭奕舀了一勺胡萝卜泥,边吃边看司马黎坐在床边撕扯着布条。一条条棉布被她撕成条状,再揉搓成棉绳放在床边,她使劲挣了挣,确认这绳索坚固地很。

    她长吁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得了母亲大人的亲口确认,郭奕乐滋滋地吃了一勺萝卜泥。

    司马黎看着儿子天真的小脸,一语不发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过一会儿把他支开,绝不能让这孩子亲眼目睹家暴的场面。

    纯洁烂漫的小郭奕在饭后被司马黎带着洗了澡,乖乖地躺在床上等待父上归来。

    给他盖好了被子,司马黎便出门守株待兔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廊下等了许久,看着如水般的月光在庭中静静流淌,清冷的银白色给予她安定的心绪。

    直到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也从廊下站了起来,一面活动着手腕,一面向门后走去。

    她等的就是郭嘉回来的这一刻。

    靠着墙站在门后,那脚步声愈来愈清晰,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今日的步伐格外沉重,一下一下地击在她心上。

    待到脚步声停止的那一瞬,门也“吱呀”一下被推开了些。

    庭中留了一盏石灯,黯淡的光在舒缓的夜风中摇摆,足以照见来人身影的轮廓。

    郭嘉轻咳了一声,见着家里还有一处留了灯——那是郭奕的卧房,若是前几日,他们母子早在此时睡下了……

    他没有多想,反身带上门。正要上闩时,一道似有若无的淡香迫近到身边,他定了定身形,正欲出口相唤,后颈就是一下剧痛。

    失去意识之前,一个柔软的身体让他靠了上去,他的头垂到她的颈窝间,鼻尖触到一缕柔软的发丝,弄得他有些痒。

    方才的清香,就是从这里传出的。

    司马黎撑着靠在她身上的男人,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揽着他的腰。意外的是,她竟丝毫不觉得沉重。

    自己这般作为,还真像个女变态啊。

    她在月色下苦笑了一会儿,撑着昏去的郭嘉往屋里走。

    他受了她一计手刀,不能确定他何时能清醒过来。只是在这之前,她得先把他绑了再说。

    郭奕没等到郭嘉回来就睡了过去,毕竟是小孩子,没有大人失眠的困扰。司马黎将捆绑好的郭嘉拖到床上,让父子俩睡到一处,而她自己则半躺在床边,搂着郭嘉的肩膀睡了一夜。

    他是真的累了,经她这么一劈,竟是一夜未醒,直直地睡到第二日天明。

    待他睁眼时,早过了去司空署点卯的时辰了。

    “醒了。”司马黎久违的声音响在耳畔,郭嘉偏了偏头,见到她早已梳洗整理好,坐在床头,身后一片晨光大好。

    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却发现四肢都被捆绑住,不知用了什么绳索,挣也挣不开。身上盖着棉被,也看不出玄机。

    “你这是做什么?”他的眉头堆起,隐约记起自己昨夜回到家后,就是一片昏暗,如今看来,正是司马黎将他给打晕了。

    “我不能让你出征,不能让你去辽东。”

    一句淡淡的陈述激怒了郭嘉,他被桎梏的双手捏成拳,却在抬起眼皮时看见司马黎满是血丝的双眼,还有在春日下盈盈反光的泪水。

    他紧抿着唇,一时间无法开口。

    “今早奕儿起床时看见你睡在旁边,不知有多高兴,”司马黎抬手在他脸颊上点了一点,淡淡笑着说:“他还在这里亲了你一下,说,今天终于不用看着阿父离开了。”

    最初的几日,郭嘉早上走得格外早,往往郭奕起床时,他就已经出门了。后来郭奕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扒在门边看着郭嘉,又不敢说自己舍不得他走。可若是不说,再见到他时,就得是第二日早上了,只因他回来得太晚,郭奕每次都等不到他归家就昏昏欲睡了。

    这孩子觉多的毛病,也是遗传了郭嘉。

    “如果你去了就回不来了怎么办,如果你在奕儿的记忆里永远都是一个见不到面的父亲怎么办……”司马黎忍着泪意,迟迟不肯哭出来,她看着郭嘉,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我知道你只有去了才不会后悔,可是我呢……你要我活着后悔一辈子吗?”

    “后悔什么?”郭嘉躺在床上,语速也很慢,还不待最后一个音节吐露出来,他疾咳了两声,又道:“后悔嫁给了我?”

    她早该知道的,要和他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早晚都得面对今日的问题。

    他心系这个纷乱不停的国家,为此追随他欣赏的英主,他们的抱负是这个亟待英雄抛洒热血的天下。

    而站在他背后的人,无从干涉他的决定,更撼动不了他的决心。

    “不。”司马黎答得不经思索,她看向郭嘉疲惫的眼底,余光扫到他苍黄的面色——喂了他半月的胡萝卜,终究起了点效果,如今他这般模样,的确像是患了点怪病的人。

    “在长安的那天晚上,你告诉我人都是自私的。”她躺了下来,像昨夜那样拥住他的肩膀。她等了一会儿,见他并不反抗,遂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说道:“就是那时,我对你动心了。”

    彼时他对她说,董卓祸乱也好,天子安危也罢,即使是出于他的私心,他也不会牺牲她去成全他们所谓的野心。

    就是那一刻,她被他自私的论调说服了,甚至变为一种信仰。

    “我相信你,即使你带我走到现在,我也一如既往地相信你,”司马黎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闭着眼睛缓缓说着:“只是这一次,我更相信我自己……我是自私的。若是你出征之后发生一点意外,我会后悔一辈子。”

95|3。26。() 
“怎么病成这样?”曹操站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愁眉不展。

    司马黎才刚为他拉好床帏,用细绳束好帷帐的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听着曹操的反应。

    听闻郭嘉一连三日没来上工,曹操就与荀彧一并来看望他了。

    荀彧昨日才来过一次,他今天过来瞅了一眼郭嘉的病容,见其与昨天无异,遂把位置腾出来给曹操,自己站到一边去,也是副垂目深思的模样。

    良久,他看了看候在一旁的司马黎,好言劝道:“阿黎的气色也不好,听奉孝说你又有孕了,这会儿还得照顾个病人……不如请个婢子来吧。”

    司马黎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余光瞄了一眼郭嘉,他躺在床上听了曹操的问话,只苦笑了一阵。

    “我与奉孝多年来互相扶持,早已习惯了……我唯独担忧他的病。”她轻声说着,又看向床上的人。

    如今的天气早已热了起来,郭嘉身上还盖着厚棉被,她终究还是没用司马懿给的药,只道他畏寒,谎称他得了痢疾,因此这会儿才如此发虚。

    近日来郭嘉勤勤恳恳,起早贪黑,都被曹操看在眼里,他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差、倦容一日比一日明显,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他会突然病倒,也不足为奇。

    司马黎瞄准了这个机会,强行拖着他制造了一出患了急病的假象。此刻在曹操面前,郭嘉也无法戳穿她,只能不得不配合着把这戏演下去。

    假若曹操得知她这般算计着他最器重的谋士,不仅会勃然大怒,也不会善待她。闹到后面,没准还会令这对君臣之间生了嫌隙,得不偿失。

    司马黎又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撒了个弥天大谎。

    只要能保郭嘉平安,无论过程怎样她都不在乎。

    现下郭嘉只能先拖着,虚弱地对曹操说道:“主公放心,嘉定早日康复,随公出征……”

    “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了,拖着带病的身子随我走有什么用?好生养病,不可勉强。”曹操重叹一声,也是无计可施。他拧眉看着病中颓然的郭嘉,吩咐左右把许都城内最好的医生都找来,还留了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这回倒是轮不到荀彧来操心了。

    曹操贵人事忙,指点好一切后便先行离开了,临行前再三嘱咐郭嘉专心休养,不可心急。

    他这一发话,所有人都借机从郭嘉房中退了出来。

    “看主公这般上心,阿黎你也莫要太过忧虑了,还要考虑腹中的胎儿……若是你照顾不来奕儿,让他多留在我那里几日也可。”荀彧与司马黎不急不缓地向外走,一阵温风拂面,雅致的香气从荀彧袖中溢出,平白无故地抚平了司马黎焦躁的心。

    她有心与荀彧交谈一会儿,遂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若是奉孝他能在曹公出征前病愈就好了,只是这阵子他一直早出晚归,怕是积劳成疾……”

    两人在廊下踱了几步,曹操叫来的医生和侍者陆陆续续到来,甚至还有特地为他们煮食的厨子。

    郭嘉“患”的是痢疾,说白了就是拉肚子。但在这个年代,是死亡率极高的一种急性病,其引起的低烧脱水都有可能将病患引向死亡的关键。

    曹操对此毫不大意,他的细心程度亦是变相证明了他对郭嘉的重视度。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主公又何尝不明白这点?”荀彧笑着摇摇头,郭嘉的命和一场战役的胜利,哪个带来的价值更大,不言而喻。荀彧沉吟片刻,继续道:“也就奉孝他自己一门心思扑在北征乌桓上,没了他我们就赢不得了?真当我等是吃闲饭的不成?”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郭嘉:“未免太瞧不上我们了,他还是小孩心性。”

    司马黎也跟着弯了弯唇。

    曹操帐下智囊高才者不胜枚举,论资历论官职,郭嘉都是最浅最低的一个。如今他这般拼命,又是无意间打了同僚们的脸。

    一丝无奈同样浮现在司马黎眉间,她无声轻叹时,又听荀彧道:“仲达如今是丕公子的半个老师,还时常到我这里来。这回他亦在随征其列,跟在几位公子身边提点督促,日后定不乏施才的机遇。”

    他这话说得准了,司马懿政治生涯的重大转折,不就是靠着投资了曹丕这支潜力股?

    除了郭嘉的归宿,一切又都走回了历史的正轨。

    两人聊着聊着走到荀彧府上,司马黎领了郭奕回家,正赶上医生们从郭嘉房中鱼贯而出。

    郭奕被司马黎牵着眨了眨眼,未曾见过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他仰脸扭头看了看司马黎,见她与“客人们”道了好,听着为首的长者慢条斯理地说:“郭祭酒确实体内虚寒,思虑过度积劳成疾,需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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