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谢郭嘉-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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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就这么闲?不必去司空那?”
郭嘉动了动身子,躺平了眯着眼看着头顶的屋檐,边角上还挂着未晞的雨水,清澈透亮。他的声线与雨露一样干净,缓缓说道:“我在等一个人的答复,在此之前,的确闲无事做。”
“谁?”
“刘豫州刘备。”他闭上眼睛,惬意地呼出一口气。
司马黎原本在轻轻地抚着他的脸,甫一听见这熟悉的人名,也不由得疑惑了一瞬:“你与他很熟?”
当日刘备有意投奔曹操时,她多话提了一句郭嘉,却没在关注过后续,不晓得刘备有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找上了郭嘉的门路。
“还好。”他含糊不清地答了一声,解释道:“刘备此人看似可用,主公也有些欣赏他。只是,我却认为此人不能轻易为人看透,不好驾驭,心中怕是难以踏实。”
“所以你想借吕布,试试他?”司马黎淘气地捏了捏他的面颊,又被他捉住了手。他弯唇笑道,点头承认:“不错。”
“刘备先前暂领了徐州牧,后来被吕布夺走,心中定有不甘。若是吕布活着,势必会与刘备争夺利益。主公虽不会坐视不管,但也阻止不了人想瓜分徐州一杯羹的**。”郭嘉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了,只有吕布死,刘备才有更多的机会偏居一隅,休养生息,伺机而动。
刘备定然想让吕布死。
只是无论他怎么想,最终决定权还是握在曹操手上。
像曹操这样的老油条,怕是早就有了主意,只需跟郭嘉一个对视,便轻轻松地将“难题”扔给刘备,挖了个坑让他跳。
若刘备说杀了吕布,则失了道义。要知道当年吕布也曾救过刘备一命,这才有了辕门射戟的典故。此刻刘备是要将吕布的脑袋往刀口上送,难免不会落人口实。
虽说杀吕布的人是曹操,可这意见却是采纳的刘备的呀!
若是刘备当真有那个野心在曹操的地盘上搞小动作,曹操又哪里会让他好过。
横竖都是刘备吃亏。
“你们是算准了他会说杀了吕布吧。”司马黎在心中为刘备点了个蜡,笃定道。
郭嘉笑而不答。
“对了,那日主公看过的举荐名单……”郭嘉的嘴角又翘了翘,以一副看戏的语气道:“他是选中了司马懿了。”
这个结果于情于理,都在意料之中。
曹操早年本就受过司马家的照顾,此刻就算是提携司马懿,也算是报恩了。何况昔年在长安时,两人因着戏志才的关系,还见过一面,交情又熟了几分。
“那个河内太守,似是最近才上任的,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司马黎回忆起举荐司马懿的人,点出了蹊跷之处:“听说这个人以前在兖州为官,后来才调到司隶去,理应与司马家没有关系,更不会认得司马懿,怎会平白无故地推举他?”
“不错,这个魏种在早年还曾叛变过主公,真是微妙。”郭嘉轻笑。
如此看来,这个魏种又离着荀彧远了一大截。
这定不是司马懿想要的结果。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一块有力的敲门砖,纵使不是荀彧这等金牌级别的大人物,也得和陈群那般差不多水准,至少是个世家出身的望族名士。
“不过以主公的气度,还不至于这点不愉快记在心上。这司马懿即将进朝入仕的事,是定下了。主公听说他近日大婚,还欲派人送上贺礼。”郭嘉边说边品了一遍,似是觉得有趣。
司马黎听他兴致勃勃的语气,总觉得他预备掺和一脚。
“他可终于要大婚了。”司马黎喟叹道,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夫人可愿随我走一遭,蹭个喜气?”前一句刚猜过郭嘉想凑热闹,这后一句就被他证实了。
看来郭嘉欲主动请缨,做那位代曹操送上贺礼的人。
“我们能有什么喜气好蹭的?”司马黎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想看热闹便直说,还须找这样蹩脚的借口?
郭嘉耍赖地动了动头,将耳朵贴在她腹上,懒声道:“听说他那夫人还未及笄?司马懿今年也才不过二十,竟如此心急火燎的。”
他的话里满满的都是调笑,道司马懿成婚这样早,甚至连女方及笄都等不得。自己才一及冠,就迫不及待地办起了婚事,实在不像沉稳之人做出来的事情,亏得每次见司马懿时,他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司马黎却不得不怀疑,郭嘉是心里不平衡了。
他们二人成婚是略晚了些,又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教郭嘉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落后了荀彧等人不少。
晚婚晚育真是他不愿提起的伤疤。
在他眼里,司马懿是轻轻松松娶上了媳妇,不像他与司马黎早在娘胎里就订了亲,却一直拖了二十几年才修成正果。
当真不平衡呀不平衡。
“你可莫要小瞧他夫人。”司马黎看不下去他那别扭样,记起自己与张春华的几次相处,忍不住善意地出口“提醒”了一句。
谁知这话竟真的为日后埋下了伏笔。
第72章 都怪司马()
吕布在白门楼受刑那一天,郭嘉带着司马黎回到了许都。
他们走得很慢,都是郭嘉为了照顾她受孕的身子,就怕路上太过颠簸累着她。好在眼下司马黎没了孕吐的反应,加上心情愉悦,也就不曾觉得疲累。
刘备没让曹操等太久,张口提议杀了吕布。曹操见着眼前的杆,立刻顺着爬了下来,也没耽误时间,第二日就命人将吕布拎到白门楼斩首。
也就是今日。
“他……他们会葬在哪里?”司马黎拉了拉郭嘉的袖子,问道。
车子行得很慢,却也极为平稳。赶车人是曹操给找来的,保他们一路平安回许。郭嘉是个闲不住的人,搬了一摞竹简上车,自己坐在一边细看,给司马黎备好软垫,让她靠着休憩。可她不要那软垫,就喜欢腻在他身上,这回也睡不着,近半月在徐州的经历又重现脑中。
吕布死了,扶霜也死了,张辽降了,陈登此刻也不知在哪。
“吕布是罪臣,主公许会让人将他薄葬了。”郭嘉放下竹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补充道:“至于他的妻女,应不会受到过重的责难。”
曹操尚俭,最不喜繁重奢侈之礼,他也曾道自己百年之后要薄葬于地下,还命曹氏宗族也如是办。如此,他虽容不下吕布,心中也依旧存有惜才爱才之情。
“至于元龙,过阵子会随主公一同回来,到时我们再叫上文若,一同聚聚。”郭嘉知道她担忧什么,轻声细语地一一讲与她听。
“扶霜呢……?”
那天她与郭嘉重逢时满身是血,自然被他问了个清清楚楚。得知扶霜自裁后,他便长叹一声,让她不要多想,思虑过重,转移到了孩子的话题上。在那之后,两人就没再提起过扶霜的事。
她一直等到吕布毫无胜算之时,才甘心结束自己的生命,用另一种方式殉了情。无论如何,她定是不可能与吕布葬在一起的,不知道会被如何安排。
郭嘉轻拍了拍她的背,好言说道:“元龙会把她好好葬下的,放心。”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罢了。不过陈登也不是心狠至极之人,也不会苦了这乱世中的一叶浮萍。
司马黎因此安下心来,只是在回到许都后不久,她又无意间窥到郭嘉独自凝神深思。
许是与郭嘉在一起过得久了,连她也被染上嗜睡的毛病,每日必午睡上一个时辰。
郭嘉偶尔会陪她一同睡会儿,这日他不困,她自己躺了小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困意,大概是身边少了个人的缘故。她坐起身下床,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了郭嘉。
他背靠着门槛坐在廊下吹风,一臂搭在立起的膝盖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看着它若有所思。
司马黎走近了一看,只觉那匕首的样子很是熟悉。
铁色的金属泛着晦暗的光,刀锋极利,而它把柄上的雕纹又是那样的柔和优美。
那一日她带着这匕首来到郭嘉的营帐,被他顺手丢到一边去之后,也就忘了它的存在。没想到郭嘉将刀刃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又将刀收了起来。
他断然不是有着收藏癖的人,这刀是扶霜的东西……
司马黎心下一动,走上前去,从身后环上了他的腰,头也缓缓靠上了他的背。
“醒了?”郭嘉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起来,侧过身抚上了她的手。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手上拿的什么?”司马黎向前靠了靠,头贴在他的脸颊边,目光探向前方,确切的说,是看向他的袖间。
郭嘉眼见藏不住了,无奈地笑了笑,只好顺手将匕首取了出来。
“你为何把这刀带在身边?”她拿过来反过来正过去地看了看,这刀做工讲究,成本不低。扶霜应是早就备好了这把刀,就待心火燃尽之时,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
她将刀仔细地扫视了几个来回,终于在刀柄的一侧瞥见一个刻好的篆字——“羊”。
因为这个字,这把刀倒不似是扶霜之物了。
“你说,这个’羊’字,代表了什么?”她将刀柄拿进了些,对着柔和的阳光仔细看了看,清淡的光线填补了雕痕,使整个字泛起莹莹的光。
郭嘉刚才想必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这把匕首,说不定就是揭开戏志才真正身份的线索。
“许是姓吧。”郭嘉琢磨着说道。
扶月扶霜从未说过自己姓什么,大家都只叫她们的名字,只因着姊妹两个皆是孤儿。既被戏志才收养,应当也是随他姓才对。
莫非戏志才真姓为“羊”?
三国时期并没有什么姓羊的名人,可到了几十年后的魏晋,就是名士并起,英雄辈出之时了。即便戏志才并不出名,他的后代一定是能留名青史的赫赫英才。
“兖州有一世家大族,姓羊。好比豫州的荀氏。”郭嘉张口缓缓道来,又觉得奇怪:“他们偏安一隅已有多年,很少有族子出任中央官职,并不活跃。”
“也许……就是从他开始,羊氏才开始逐渐步入这天下的棋局,有机会执掌一子。”司马黎回想起几个魏晋时期有名的羊姓人物,渐渐解开了心结。
其中有个羊氏族女,便是司马懿未来的儿媳妇。还有一个名为羊祜的青年,也是名噪一时的大将,与陆逊之子陆抗也是君子之交。
说到司马懿……
“司马懿现在在许都?要不要去见见他?”司马黎戳了郭嘉一下,没戳到肉,指尖反而触上一块硬骨。
郭嘉斜睨了她一眼,哼道:“见他作甚?”
“不是你说他要成婚了,要去送份贺礼吗?”司马黎委屈地瘪了瘪嘴,早知道就不在他面前提司马懿了。
他轻笑一声,似是幸灾乐祸道:“就在前一日,他把主公的征召给拒了,拒不出仕,可把主公的眉毛气得翘了起来。”
“拒了?”她讶然道。
如今敢拒绝曹操的人,当真不多。何况司马懿只是个毫无根基的小辈,若说他值得招揽吧,他又没什么名气;若说他无才吧,可又不是那么回事。
“拒了。”郭嘉翘了翘嘴角,笑道:“现在他又闭门不出,在家养病了。我看这婚期恐怕也得拖上一拖,我若是他夫人,就不嫁了。”
“你想当他夫人我还不乐意呢。”司马黎嘟囔了一句。
她这话把国家逗得开心了,身子一倒,就被他抱在了身前。郭嘉轻笑着吻了下来,并没有深入,唇瓣细细摩挲着她的嘴边,流连忘返。
过了许久,又有一阵凉风吹过,司马黎的身子不自禁地向里缩了缩。
郭嘉还黏在她的鬓角唇边轻吻,察觉到丝丝冷意之后,他将人抱起,步入室内。
“别,别压着他。”司马黎被他放到床上,眼见人就要其身上前,她忙伸出手抵在两人中间。
郭嘉低头看了看她愈来愈圆的肚子,败下阵来,转为侧躺在一边,手抚上她的身,游离不去。
“好了,接着说。我看司马懿又是装病呢……”司马黎被他闹了一通,声线早就不自觉地软了下去,轻声细语,顿显娇意。
“自然,”郭嘉没吃到肉,面色自然不如她愉悦,闲闲地说道:“只是主公不知他有这’习惯’,最多只是疑心他怎会在拒召之后突然病倒罢了。”
“至于这婚事……也得看女方同不同意了。”郭嘉说着说着,言语间流露出一丝好奇。
司马黎翻了个身,也侧躺着,与他面对面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何张家一定要结这门亲,若是换了我,也早就不想嫁了。”
在外人看来,司马懿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