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谢郭嘉-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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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事可做,一整天都坐在床上愣神。她还把自己记下的三国历史要点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十几遍,都没有找到“柳城”这个地方,甚至没有一个“柳”字。
郭嘉与曹操他们议事议了许久,一直到夜幕降临时才归来。他肩披着零星白雪踏进屋里,她见了即刻奔下床去,疾步走到他面前,蹙着眉疑惑地问道:“柳城……在哪里?”
第61章 对镜描眉()
“柳城?”郭嘉没料到司马黎上来就问出了这样无厘头的问题,自问了一声才答道:“在辽东。”
“不过那个地方一点意思也没有,莫非阿黎想去?”他将肩上的雪花扫去,落在地上化成了水珠。
她低下头摇了摇。
“那里地处边境,北边即是大漠,寒冷荒凉。现在那里是公孙瓒的地盘,与袁绍的冀州接壤,只怕早晚都会被吞并。”郭嘉试图给她描绘了一番,只可惜他家没有地图,不然还能画上一画。
北方边境,衔接外攘。虽是荒芜之地……
司马黎又上前一步,靠进他怀里,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略显沉闷地说道:“如果……曹司空意欲统一北方,早晚都要打到那里去吧,而你……要会跟着去吧。”
“也许吧。”郭嘉回答得模棱两可,她的心也因此总是悬着。
那个梦,是预示着什么吧。
“别怕,还要好些年才能顾及辽东那边。”郭嘉以为她是担心他即将随军远征,身体吃不消。他语态轻松道:“眼下还是要将青徐两地收复,北面的事再议不迟。”
她闻言强装着点点头,又问道:“你们今日议事顺利吗,我是不是该与元龙回去了?”
“再留几天不迟。”他拥着她向屋里走了走,轻声哄道。
两人和衣躺下后,司马黎才迟迟说道:“最多不过几天,也来不及等着看出脉象。”
现在的她竟比郭嘉还有些盼望这个孩子的到来。
“看不出也好,不然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辞官,也要跟你们一起回去。”郭嘉轻笑着调侃自己,他倒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许都逗留的这几日一切都还顺利,直到某天清晨,郭嘉被一阵敲门声唤醒,懒懒洋洋地去开门,拿了一封信回来。
他身上仅披了一件外衣,迷迷糊糊地出去,回来时就成了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司马黎这几日休息不好,醒得比他还晚。待她睁开眼时,一模旁边没了人,坐起身一看,郭嘉正站在窗前看着手中的信,眉头挑得老高。
她走下床,从背后黏住他,双手搂着他的腰问道:“是谁啊?”
他轻笑一声:“司马懿。”
司马懿怎么跟郭嘉当上笔友了?
郭嘉将信卷起来,反手搂住她亲了亲,温声道:“去洗漱换衣服,我们去见见他。”
“见他?”司马黎慢了一拍,又问:“莫非他人在许昌?何时来的?”
她还以为司马懿已经投奔袁绍,在冀州扎根了。毕竟那里还有一层张春华母家的关系在,他也算走了一个小小的捷径。
“谁管他。兴许是最近来的……”郭嘉已经转身站到衣橱前,慢条斯理地找起了衣服。
她见状叹道:“你穿什么不都是一样的?”
郭嘉的衣服不多不少,却全是素色的,每天都穿一个色儿,谁不知道?
“总不能怠慢了’妻兄’。”最后,郭嘉找出一件素色直裾,在身上比了一比,似乎是新做的衣裳。
司马黎:“……”
她总觉得司马懿又要被郭嘉嘴炮了。
两人不慌不忙地走在宽敞的街上,往司马懿在信中说起的地址找去。司马黎拉了拉郭嘉的袖子,问道:“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还值得走这么一趟。”
“唔,据说跟吕布那边的事有关。”
司马黎思绪一转,垂下了眼睑。
当时在冀州,吕布突如其来地把她掳走这一点本就值得推敲……那一日吕布刚要离开冀州,怎么就恰好路过那里且一眼认出了她?
她是曾以小人之心怀疑过司马懿。
吕布的事,他本不该掺和。
司马懿在许都居住的陶舍里,只有他和两个随从,令人意外的是,他还在将扶月带在了身边。
是了,如今戏志才已经过世,扶月无处可去。只是没想到司马懿这个不养废物的人,也善心大发了一回。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高位截瘫似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扶月则坐在边上抚琴给他听。
“奉孝先生,司马女君。”见他们来了,扶月的琴声也停了下来。
司马懿睁开眼睛,转头对扶月淡淡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扶月抱着琴点点头,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司马黎注意到这一点,心中一梗。
扶月就不想问问她,扶霜在吕布那里过得如何?
“没想到郭祭酒来得这么快。”司马懿从榻上坐起来,走到两人面前,虚请着他们坐下。
郭嘉入座后勾了勾嘴角,自然答道:“涉及阿黎的事,自然要速来了解。”
“关于我的事?”司马黎看着他俩打哑谜,猜不到谜底。
“都是当年长安一计出现的偏差,估错了一点。”司马懿看了郭嘉一眼,见他无意开口,便继续对着司马黎说道:“吕布那边恐怕早就知道了扶霜和你的身份,但他应该还不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否则哪里可能放你来许都。”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郭嘉和司马黎一起说的。
“因此,之前才想到要除了扶霜,不然对我们几个都没好处。”司马懿摩挲着袖沿,缓缓开口道。
“是你想要扶霜的命?”司马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他闻言朗笑了起来,补充道:“想要她命的人太多了。陈宫、吕布的正妻,他们都是。”
“不过,若你回到徐州后,她还活着,就说明吕布还不想让她死。”他的一双鹰目凝神望向司马黎,提点道:“还有,泄露你身份的人,是吕布手下一个叫郝萌的将军,他也是河内人。说来也巧,你在河内时学习骑术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
真是无巧不成书。
司马黎在心中干笑了一番,想不到自己竟被一个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家伙给摆了一道。
竟然还叫什么郝萌……真的一点都不萌!
郭嘉侧头看看她黑了脸色,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勾了勾她的掌心,无声安慰一番。司马懿看着他俩的小动作,眼风来回扫了扫,也不说话。
“司马公子还未成婚吗?”郭嘉四下望了望司马懿的“单身宿舍”,若有所思。
司马懿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急,懿还年轻。”
两人相视而笑了好一会。
司马黎只有叹息。
回去的路上,她还对郭嘉说道:“真当你还像他一样年轻啊,跟小孩斗气?”
司马懿今年也近二十岁了,马上就要到及冠之龄。不过他对司马黎来说,还只是个大学生一样的青年。
郭嘉听了她的话,眸中染上一片哀愁,低声道:“我也很年轻啊,至今还未当上父亲。”
司马黎:“……”她说不过他。
*
郭嘉虽然说要她多留在许都几日也无妨,但总归不能拖累陈登,让他难办。
见过司马懿之后的第二天,两人就踏上了回程之途。
从许都到徐州还要走上一段时日,郭嘉干脆借机来了个十八相送,一直送到豫州与徐州的边界才算完。
临别前,陈登下了车望风,将空间留给他俩,主要是容郭嘉做着最后的嘱咐:“若是有孕了,让元龙想办法告诉我,嗯?”
“好。”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下次我去徐州便把你接回来。”郭嘉略微不舍地顺了顺她的乌发,手指触到她发髻上的玉梳背时,弯唇笑了笑。
“好。”她全应了下来,仰头吻了吻他,说道:“该叫元龙回来了。”
郭嘉长叹一口气,又嘱咐道:“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他,有需要找他便是,别怕他不答应。”
司马黎怕他再嘱咐下去,心中的不舍就会漾出来,淌了一地。她本是抿着唇笑,最后也不得不止住他继续说下去:“你真鸡婆……”
明明想嫌弃他的,话到了嘴边又变得黏人起来。
郭嘉愣了一下,不解道:“鸡婆是什么?”
“下次见的时候再告诉你。”她卖了个关子,而郭嘉只好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看来不快点把你接回来真的不行。”
*
回程的前半段有郭嘉在,苦闷的旅途也就没有那么难熬。离开了豫州之后,不须走太久,就到了徐州。
陈登在进城前从袖中掏出一枚小铜镜,端着照了照,又取出一只黛笔,比着自己的眉毛画了画。
这副情景看得司马黎不禁睁大了眼睛。
“元龙在……画眉?”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却不想陈登点了点头。
他说:“实不相瞒,我这眉毛是假的。”
见司马黎有些惊讶,他呵呵笑道:“我本生得一双剑眉,只可惜看上去太过正直凌然,不宜顶着它做些谄媚之事,否则太过滑稽。”
得到了如此合理的解释,她也只能默默回道:“……原来如此。”
第62章 他不爱我()
司马黎一回到徐州后,就得知了扶霜滑胎的消息。
此时的胎儿已有五个月大,落地时早就成了死胎,看得出是个男孩。
这场意外搅得吕府混乱不堪,徐州的百姓还会偶尔提起,唏嘘一番。都说红颜薄命,诚不欺人。
扶霜一直以来都是深居简出,遭遇了这场事故之后,每日里只能躺在床上休养,不能见风,外面听不到一点有关于她的消息。因此也有别有居心的人妄自猜测,说扶月夫人命不久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司马黎听到这事时,正与陈登一起吃晚饭,两人对视了一眼,掩住了惊讶。
“上个月,你我到了许都不久之后。”陈登面不改色地夹了一块鱼肉,平淡地说道。
竟然过去了那么久。
“那么,这么长的时间里都不曾听到扶霜的消息……且吕布还一直关着她?”司马黎神色略微古怪地深想了一番,心里隐约觉得不妙。
司马懿说吕布早就知道了她们的身份,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陈登不知其故,也不怎么当回事。他抬眼瞥了一下司马黎,见她拿着著不动,蹙眉久思,他便开口道:“你若想去看看她也好,最近徐州城里也出现了点小变数,许是与这件事有关呢……”
“小变数?”
“听说有人要策反。”陈登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司马黎深望了他一眼,怎么听都觉得这个要策反的人,就是陈登自己吧。
她思忖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去吕布府上探一探。这一次,倒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说扶霜不能见人,她十分顺利地踏进了扶霜的院子。
扶霜当真入传言中描述的一样苍白虚弱,司马黎走进房间里时,只觉得床上的人了无生气,似乎仙去了一般。屋子里也没有婢女贴身伺候,不知道是有人不准,还是扶霜自己不愿。
“女君,你来了。”扶霜偏过头见到司马黎,表情也无起伏,眼睑无力地颤了颤,随后便要坐起来。
司马黎上前帮了她一把,顺便坐在了床边上。
“这个孩子……即便我生下来,也不会被人容忍的,也不会有人让他活下来,健康地长大……也是我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终究没能做到长痛不如短痛,一直拖到这个逼不得已的时候……”扶霜似乎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她原本动人的嗓音已不再悦耳,只剩下虚弱和沙哑,已是红颜命薄时。
到最后,竟是她杀了自己的孩子。
司马黎听出了她话里隐藏的真相,坐在床边久久不语。
“至少,吕布……”她本想说“吕布会容忍他的”,可话到了嘴边,又突然没了意义。
或许这个孩子不被生下来的结果,反而会更好一些。
司马黎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责怪扶霜,甚至劝解她。
她做过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代替扶月选择了这样的生活。
“没有用的……”扶霜明白她的意思,自顾自地喃喃道着:“先生也不会让他活下来的……”
“先生?”司马黎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词,心中一惊。
她指的先生……莫不是戏志才?
“他已经在去年就故去了啊。”司马黎不自觉地压低音量,搭上了扶霜瘦骨如柴的手腕,以为她并不清醒。
“故去……”扶霜无声地轻笑一下,又道:“故去的只是’戏志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