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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山里那些事儿-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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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夯哥被埋在了大梁山的山坡上,面朝着公路的方向。

    站在这里,海亮跟大夯修过的路一览无遗,尽收眼底。海亮想着,将来让大夯哥同样可以看到大路修通的一天……泉下有知,他也可以瞑目了。

    大夯就那么埋掉了,孤零零一座坟头,坟前有一个老槐树,树上几只鸟雀在嘎嘎鸣叫,显得无比苍凉。

    喜凤嫂身穿孝衣,她的儿子如意刚刚一岁半,带着很小的孝帽子,女人跟孩子一起啼哭。

    从此以后,大梁山又多了一个孀妇,这孀妇就是喜凤嫂。

第132章 送糖饼() 
第132章送糖饼

    八月中秋这天,大夯哥整整死去了一个月,山上的队伍再一次放假,回家跟亲人团聚。

    地里的秋庄稼已经收割完毕,谷子,大豆,玉米,高粱,全都收仓入库,棉花也白生生的,吐出一团团洁白的棉絮,只等着人们来采摘。

    七月十五定旱涝,八月十五定收成,这一年,大梁山又是一个丰收年。

    家家户户开始烙糖饼,萧条了两个月的村庄终于显出了一丝活气。

    八月十五烙糖饼同样是大梁山人们的风俗。

    糖饼的制作方法是有讲究的,首先要和面,将发酵以后的面团擀成一张张面皮。

    两张面皮合起来,中间掺和上白糖,枸杞,跟捣碎的山果,然后将两张面皮的边缘处重合,卷成花边状,放在鏊子上烧烤。

    等到鏊子里泛出一阵阵扑鼻的香气,糖饼被烤的焦黄枯干,完全鼓胀,上面泛出金黄色的结痂时,就可以食用了。

    面粉的香气,红糖的甜味,再加上枸杞跟山果的爽口,无意是人间最好的美味。

    有的人家还在糖饼上刻出一个个精美的花纹,这样的糖饼看起来非常美观,给人一种垂涎三尺的渴望。

    大梁山从前日子苦,收成少,仅有的粮食也舍不得吃,大多都被人抗出大山换成了钱。

    而换来的钱又被换成油盐酱醋来维持生计,所以八月十五的时候,很少有人吃到糖饼,糖饼成为了家家户户餐桌上望眼欲穿的美味。

    近几年雨水调匀,地里的庄家收成好,采药,柳编,采摘山果,这些无本生意成为了大梁山的主流。人们的手里宽松了,粮食够吃了,糖饼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村子里的妇女们忙碌起来,家家户户用簸箕装了烙好的糖饼,糖饼的香气从每个妇女的灶台上传出来,弥漫了整个村子。

    王海亮却没有在家里跟玉珠一起过中秋,他拿了一包烟,三个糖饼,外加一壶老酒,慢慢踏上了山坡,来到了大夯哥的坟墓前。

    大夯哥被埋掉一个月了,他一个人过中秋,王海亮的心里不是滋味,于是过来陪伴他。

    海亮首先将糖饼放在了坟堆的前面,然后点上一根烟,别在了坟墓上。

    他也点着一根,自己抽一口大夯哥抽一口……老酒揭开了坛子,他喝一口,地上倒一口。

    海亮说:“大夯哥,中秋了,你一个人冷不冷?你在天堂还好吧?兄弟陪你喝几杯……。”

    王海亮一阵豪饮,看着香烟一点点燃尽,看着老酒一口口喝光,大夯哥憨实的面孔又显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到大夯哥向他走来,还是从前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一头的长发乱糟糟的,脚上的布鞋跟绑腿打得很利索,男人抽一口烟,一团黑雾从他胡子拉碴的嘴巴里喷发出来。

    他喊了一声:“海亮!”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搭在了海亮的肩膀上。

    海亮也喊了一声:“大夯哥……”同样想抱住他,但是手却抓空了,眼前出现是一副幻像。

    海亮的眼泪早已弥漫了双眼,说道:“大夯啊?你狗曰的真狠心,你不够哥们啊!

    你就这么走了?丢下了喜凤嫂,丢下了如意,丢下了大梁山这么多的乡亲走了!这么重的包袱甩给我,我该怎么办啊??我一个人怎么挑得起来……?

    你狗曰的赶紧爬起来,陪着我修路,陪着我上山,陪着我运输山果,陪着我上山采药,咱们还要一起过上好日子啊……你咋不起来?看不起我王海亮是不是?你狗曰的倒是答应一声啊……!”

    王海亮咣当将酒坛子砸在了地上,一下子跪在了大夯的坟前嚎啕大哭。

    他的手死死抓着地上的泥土,十根指甲陷进土石里老深,仿佛要抓住大夯哥久久不散的灵魂。

    他又想起了跟大夯哥一起修路的那段日子,两个人兴高采烈勘探,兴高采烈帮着运输队将那些山货一点点荡过断崖。

    他们一起推过小车,一起荡过断崖,一起走到大山的尽头,将一车车货物搬运上卡车,换来的是一大叠渣渣响的票子。

    每次接过那些钱,大夯哥的眉毛都会乐得舒展,额上的皱纹也不见了。

    海亮还记得跟着大夯哥一起炸山路的情景,钉炮眼的时候,他们两个一起爬上山崖,腰里系着绳子荡在半空中,一个抡锤,一个扶钳,叮叮当当的响声惊散了一山的鸟雀。

    可现在大夯哥的笑容却不见了,憨厚敦实的身板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坟堆。

    他的死是大梁山千百群众的损失,也等于是削去了海亮的一条臂膀。

    没有了大夯哥,他根本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修,遇到问题该找谁商量。

    大夯倒是清静,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千斤的重担全部压了在了他的身上。

    王海亮像个娘们,在大夯的坟墓前嚎啕大哭,直哭的声泪俱下,风云惨淡,哀痛的哭声合着凄厉的秋风,飘出去老远老远……

    两年的时间,他们建立了比亲兄弟还要深厚的感情,是生死过命的亲人。

    哭够了,王海亮才站起来,擦了下眼泪,说:“大夯哥,你放心,嫂子我会帮你照顾好的,当做亲姐姐那样对待。

    你的儿子就是我王海亮的儿子。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大路修通的一天,还要让你亲眼看着大梁山一点点走向富裕,摆脱贫穷。我要让你在泉下得到安息,相信我……我可以办到……”

    海亮是天黑以后回到的家,他没有走进自己的家门,而是来到了喜凤嫂的家。

    过节了,喜凤嫂孤单,海亮担心女人心里难过,所以想劝慰她一下。

    喜凤嫂这段时间真的很难过,整天以泪洗面。

    大夯哥死了以后,家里的顶梁柱子等于是塌了,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海亮怎么也想不到,等他赶到喜凤嫂家的时候,女人的屋子里会有个男人。那男人竟然是张拐子。

    张拐子不是第一个找喜凤的人,在他之前,已经有一个男人来过了。

    喜凤嫂长得好,美艳动人,早把村子里的一些人馋的口水直流。

    平时,大家迫于大夯的强壮,没人敢对喜凤嫂下手,现在大夯死了,那些人可逮到了机会。

    第一个来找喜凤嫂的是二丫的爹张大毛。张大毛是喜凤的老相好了。

    两年前的五月收割,张大毛利用巧计将喜凤嫂按倒在了村东的打麦场上。

    他们两个在麦垛上打滚,翻来覆去,一场的麦子被摊平,碾碎,也就在那一天,张大毛将一粒种子播进了喜凤的肚子里,生下了现在的如意。

    张大毛可喜欢喜凤了,那件事以后,一直想跟喜凤嫂好好谈谈,深入了解一下。同时,也想自己的儿子认祖归宗。

    如意可是张大毛的种,张大毛一生无后,真的想把儿子认回去。

    现在大夯死去一个月了,又赶上八月中秋,张大毛大献殷勤,拿着几个糖饼过来慰问她。

    张大毛走进喜凤的屋子以后,喜凤嫂还在哪儿哭。

    每逢佳节倍思亲,八月十五家家户户团圆,喜凤又想起了大夯。

    张大毛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进了喜凤的屋子。

    “喜凤,还难过呢?大毛叔过来看你了……。”

    张大毛少脸没皮,尴尬的笑容让喜凤感到恶心。

    喜凤说:“大毛叔,你咋来了?”

    张大毛说:“大夯走了,今天过节,我怕你一个人闷得慌,特意过来跟你作伴。”

    喜凤嫂知道张大毛没按好心,心中升起了怒气,说道:“大毛叔,你以后别来了,人言可畏,俺可不想村里人戳俺的脊梁骨。”

    张大毛说:“我知道,喜凤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不会伤害你,是只是想看看……如意,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喜凤嫂吓一跳,说道:“你住嘴!如意不是你儿子,是大夯亲生的……”

    张大毛说:“喜凤,你别骗我,全村的人都知道大夯有不孕症,他不能生育的,而且大夯自己也承认了,如意就是我跟你在打麦场留下的种,我想把如意领回去,自己养……”

    那知道喜凤忽然变了脸色,怒道:“张大毛!你别得寸进尺!你敢动如意一下,老娘就跟你拼命!!”

    喜凤像一只护着鸡仔的老母鸡,对张大毛怒目而视,为了儿子如意,她敢于跟任何人拼命。

    张大毛一声苦笑,说道:“喜凤,你别激动,我对如意也没有恶意,大夯毕竟不在了,你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孩子以后要上学,要读书,还要吃喝拉撒,你一个女人怎么扛得住?

    我想帮你一把,减轻你的负担……”

    喜凤怒道:“不稀罕!如意俺自己会带,不需要你,你马上走,赶紧给我滚!!”

    本来张大毛还心存幻想,希望跟喜凤嫂继续相好,女人身边没了男人,她一定憋得慌……自己刚好抚慰她一下。

    没想到喜凤对她这么仇恨,张大毛也不敢下手了,只好将糖饼放在了桌子上,说道:“那好,别生气,别生气,我走,走还不成吗?这些糖饼你留下,算是我对孩子的一份心意。”

    喜凤怒道:“你给我滚!拿走你的脏饼,俺不要!!”

    女人说着,拿起了糖饼,全部跩在了男人的脸上。

    呼呼啦啦,糖饼砸了张大毛个满脸开花,张大毛打了个冷战。

第133章 喜凤的心事() 
第133章喜凤的心事

    他没有生气,而是弯下腰,将糖饼一个个捡了起来,放在嘴巴上吹了吹,然后在衣服上噌噌,擦干净了上面的尘土。

    张大毛说:“喜凤,你何必呢?全村人都知道如意是我张大毛的儿子,我给自己儿子送两个饼,尽一个父亲的职责也不行?”

    喜凤说:“不行!张大毛,你已经玷污了俺的身子,你还想怎么样?你有老婆的,有家室,俺以后跟你没关系,你走不走?不走俺就喊人了!”

    喜凤说着,一下子抄起了炕头上的笤帚疙瘩,冲张大毛就是一阵扑打,笤帚疙瘩在张大毛的脑袋上留下了几个大包。

    张大毛吓坏了,拔腿就跑,一溜烟地冲出家门不见了踪影。

    喜凤将笤帚疙瘩扔在了炕上,女人哭的更悲伤了:“大夯,你起来看看吧,你刚走就有人欺负俺,你狗曰的干嘛要死啊?啊……呵呵呵……。”

    喜凤嫂越哭越伤心,不知道为啥,她只是感到委屈,并不是十分难过。

    喜凤跟大夯的感情并不怎么好,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亲情……当初嫁给大夯完全是为了娘家人。

    那时候家里太穷,为了给哥哥娶个媳妇,娘家人愁坏了,父亲把她许配给大夯,完全是看上了大夯哥家的那头老母猪。

    大夯哥用老母猪换来了喜凤,而老母猪卖掉的钱刚好可以为喜凤的哥哥娶个媳妇。

    母猪换媳妇,在大梁山不是什么稀罕事,谁让村民们穷啊?

    成亲以后,大夯跟她几乎没话说,想起来抱住亲一口,上炕亲热一下,想不起来就把她扔一边,半月十天也不搭理。

    男人每次回家,进门就往炕上躺,好像十分累。饿了就知道吃,吃过饭抬脚走就。家务也不做,完全甩给了女人。

    大夯是干大事的人,不拘泥于这种小节,每天想的就是怎么修路,怎么帮着王海亮奔小康。

    在他的眼里,兄弟如手足,女人就是衣服。稍有不慎,就会对喜凤拳打脚踢,发泄心中的郁闷。

    大夯的死对喜凤来说,不知道是难过还是解脱。哭一阵以后,也就算了,不再去想他。

    喜凤嫂准备吃饭,她把儿子如意哄睡,刚刚端起碗,忽然院门又响了,砰砰砰,砰砰!

    喜凤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定是张大毛又回来了,这个老无赖,看姑奶奶不打断你的腿!

    女人放下碗筷,抄起笤帚疙瘩扑向了院门,院门打开,她抡起笤帚就揍。

    当!门外站着一个人,喜凤手里的笤帚刚好砸那人的脑壳上。

    “哎呀,喜凤,这就是你的见面礼啊?干嘛打我?”那人捂住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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