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那些事儿-第4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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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内心深处是善良的,只不过是命运的悲苦,让他对所有人所有事物的观点发生了错误的判断。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们两个臭味相投,命运相同,宋子健竟然产生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说:“癞子,我没有看错,你的潜意识是个好人。这些天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应该是个好孩子。
我想收你做干儿子,不知道算不算高攀,你……同意吗?”
大癞子苦苦笑了:“宋叔叔,我这人不行,人品不好,反复无常,收我做干儿子,你会后悔的。”
宋子健说:“不后悔,我要的就是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干儿子,不择手段的干儿子。这才是我宋子健的亲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你不怕我将来侵吞了你的财产?然后把你扔出去?”
“你敢这样说,证明你做人很坦荡,不怕,这捧枣子,就算是你孝敬我的,将来我会百倍千倍偿还给你。”
大癞子一听,心里酸酸的,知道宋子健说的是实话。
他太需要亲人的照顾了,爹跟娘死了以后,他就成为了孤儿,任人欺凌。
现在忽然多个干爹,还是个有钱的干爹,当然求之不得。
他一下子冲宋子健跪了下去,说:“宋叔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爹,我要孝顺你,给你养老。
将来你死了,我给你披麻戴孝,甩盆子,举招魂幡,深深挖上一个坑,头朝西,脚朝东爹啊爹啊我哭两声。
以后每年我会给你烧纸。清明,重阳去拜祭你。”
邦邦邦,大癞子的脑袋磕在地上,脑门子都磕出了血。
宋子健感动的不行,赶紧一把拉起了他:“乖儿子,我的乖儿子,想不到我宋子健也有儿子了……。”
他尝到了做爹的滋味,他是真心实意的,大癞子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种感情,是经过了大半年磨合出来的,培养出来的,也是考验出来的。
两个人掉下幽魂谷以后,一路上大癞子都没有丢下宋子健独自逃命。
如果没有大癞子,宋子健就真的死了,不能动,不能找食物,也不能逃命。
现在,他们两个的命运紧紧栓在了一起,心也拴在了一起。
“爹,你放心,儿子这辈子也不会抛弃你,一定把你救出去。”
宋子健老泪纵横:“好。爹相信你,相信你。”
“那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宋子健说:“等,等着天亮,天亮以后太阳出来,瘴气会再次被压下去,那时候咱们再想办法逃命。”
大癞子说:“好,你是我爹,我听你的。”
他们的关系发生了改变,从员工跟老板竟然升级为了父子。大癞子自己也想不到。
如果说从前是利用,有利益的分割,那么现在,就是父子情深了。
酸枣的味道虽然不错,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又苦又涩。宋子健的肚子依旧没有饱。
可他们不敢动,只能坐在草丛里,等待着天亮。
他们两个都感到头晕目眩,随着后半夜的温度降低,下面的瘴气挥发更厉害了。
忽然,大癞子听到了古怪的声音:“当,当,当……。”
他猛然睁开了眼,道:“爹,你听到了没有?”
宋子健问:“啥?”
“声音,有声音,在当当响。”
“啊?我咋没听到,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开山的时候,铁锤砸铁钎的声音,就是大锤跟铁钎的撞击声。”
第613章 逃出幽魂谷(3)()
宋子健真的没听到,被大癞子这么一说,竖起了耳朵,还真是,而且那当当声越来越明显。
“真的有声音,半夜三更,谁在砸石头?难道上面有人开山?”
大癞子说:“不可能,这儿的山路早就没人修了,上面的路很平整,而且声音很近很近,就在不远处。”
“可是,这儿是幽魂谷,没人啊。”
“要不,我拉你过去看看?”
“好,咱们爷儿俩一起去。”
大癞子听得出,那声音是从来时的路那头传过来的。目前他们走的是回头路。
他在前面发现了大蛇,发现了吊死鬼,真的不敢往前走了,只能往回走。
回头是下游,最下面应该是饮马河上游的那条河。
那条河就在下面的原始密林里。
幽魂谷是大梁山最险要最狭窄,最低矮的地方。每年的夏秋两季,山上的雨水会变成山洪冲进幽魂谷。
大水穿过原始密林,逐渐汇集,流量很大,最后成为一条深达数米的大水渠,从瀑布上冲下去。
当初的二丫,就是掉进了那条大河里,被冲进下游水库的。
大癞子还是拖着宋子健,一点点向着下游靠近。
果不其然,越是向前走,那声音越是洪亮,渐渐的,来到了一块山石的背后。
猛然一转,大癞子跟宋子健又是吃了一惊。
那石头的后面竟然有人,而且是个老人,年纪很大了,身材佝偻。
那老人一手举锤,一手扶铁钎,竟然在石头上凿字。
数百年没有人来过的大峡谷,而且是半夜,忽然看到一个老人在哪儿凿字,不由得让他们两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老人蹲在地上,距离他们只有二十来米远,全神贯注。
大癞子浑身一抖,问:“爹,你瞧清楚了吗?这次不是幻觉吧?”
宋子健也浑身一凛:“看清楚了,应该不是幻觉,是个老人,白胡子,白头发,白衣服,只是看不清是谁。”
“你说过,两个人不会看到一模一样的幻觉,对不对?”
“是。”
“那就是真的,看来这山谷还真的有人,为啥他不怕瘴气?”
“咱们上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你们大梁山的乡亲。”
大癞子拖着宋子健,向那老人慢慢靠近,看清楚了,真的是白胡子白头发,眉毛也是白的。
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如果猜测不错,这人应该是张二狗的爹老子张大栓。
张大栓在红薯窖里躲藏了十五年,最近才出来没多久,他的身份也换了,全村的人都叫他二舅。
因为张大栓已经化名为四妮的二舅了。
为啥张大栓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下来的?大癞子迷惑不解了。
他拖着宋子健,一点点靠近了老人:“大栓爷,咋是你,你在这儿干啥?”
那老人猛一回头,冲大癞子笑笑,没说话,再次扭转了身子,继续刻字。
大癞子感觉出来,这的确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且一定是张大栓。
宋子健问:“你认识他?”
大癞子道:“认识,二狗叔的爹老子……张大栓。”
“他……为啥会在这儿?”
“我怎么知道。”
大癞子根本无法相信,于是,再次拿出了打火机,将打火机照亮,非要看看他是谁不可。
蹭地一声,火石一闪,大癞子瞅清楚了,不由惊叫一声:“啊!海亮叔,怎么是你?”
真的看清楚了,哪里是什么大栓爷,分明就是王海亮。
而且是年老以后的王海亮,一脸的皱纹,晶亮的眼神。四方脸膛,白白的络腮胡须。
他确定那是王海亮无疑。
哪知道老人惨然一笑:“我不是王海亮,我是……大梁王。不知道谁,把我的名字刻错了。”
这时候,大癞子才注意到那山石上的字迹,老人刻的字竟然是:梁王投生王海亮!!
这一下,把大癞子的魂魄差点给吓出来,手一松,打火机掉在了地上。
地上到处是杂草,火苗子腾地把杂草引着了,火势一起,眼前的老人顿时化作一道火光,蹭地不见了。
大癞子吓得蹬蹬后退两步,差点踩宋子健身上。:“爹,爹,你看到了没?是海亮叔,海亮叔啊!”
宋子健也吓得头发根发炸:“看到了,的确是王海亮,为啥他这么老。癞子,这个地方太邪门了,不能久待,等不到天亮了,咱们俩走,快走!!”
火光照凉了一切,四周哪儿还有老人的影子?
这分明是个鬼,应该就是死鬼大梁王本人。
大癞子跟宋子健都吓坏了,脚步不敢停,撒丫子狂奔。
宋子健的后背被树藤拖在地上,后脊梁的衣服跟山石摩擦,都冒烟了也不敢停留。
“跑啊!鬼啊!真的有鬼啊!!癞子,追过来了,真的追过来了!”
大癞子拖着宋子健脚步不停,问道:“啥,啥追过来了?”
宋子健在后面嚎叫:“就是你说的吊死鬼,还有那个大梁王,一共六个人,快呀,他们真的追过来了!”
大癞子不敢回头,被宋子健这么一吓,更是魂飞魄散,好像被野狗追赶的兔子,跑的更欢了。
宋子健绝不是吓唬他,因为他真的看到了,一共六条白影子。
那个白胡子大梁王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五个吊死鬼。
吊死鬼伸出长长的手臂,那手臂惨白,指甲跟刀子一样长,一样锋利。
而且每个吊死鬼的胸前都垂着自己的舌头,舌头是血红血红的,吊死鬼的眼睛也是血红血红的。总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他们快,那六条白影子就快,他们慢,那六条白影子也慢。
六条白影子的双脚都不沾地,不是跑过来的,是飘过来的。
宋子健在后面瞅得十分清楚,都要吓得吐血了。
大癞子一步也不敢停留,向前猛冲,根本顾不得脚下的路。
忽然,脚底下一滑,大癞子一步没踩稳,竟然摔倒了。
身体不受控制,叽里咕噜向下滚。
因为他的手里还拖着枯藤,他向下一滚,宋子健的身体也跟着向下出溜。
很快,他们滚到了悬崖的边缘,根本收不住脚,一前一后,纷纷掉进了悬崖的下面。
在摔下悬崖的那一刻,大癞子的脑子跟汽车发动机那样,在快速旋转。
他知道这里距离山谷底部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也知道下面是饮马河上游的那条大河。
河水很深,应该不会摔死,因为他瞅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而且立刻知道,自己跟宋子健会被巨浪冲到瀑布里去,最后到达那个大水库。
他还知道,为啥张大栓当年掉进幽魂谷,回到家以后,对幽魂谷的一切只字不提。
因为张大栓跟他一样,看到了幻想,看到了那个石碑,也看到了梁王神庙。
他不知道张大栓有没有看到那些吊死鬼,那条巨蟒,还有那个酷似王海亮的大梁王。
或许每个人看到的幻想都不一样吧。
总之,幽魂谷是一个被人诅咒的地方,而为这条山谷下诅咒的,一定是当初的大梁王。
大癞子的身影在下面,宋子健的身影在上面。两个人一起向着幽谷的底部摔落,宋子健跟大癞子一样,脑子同样在飞速旋转。
就在他们掉下山谷的一刻,宋子健发现五个吊死鬼跟大梁王一起来到了山崖的边缘。
他们逃脱了吊死鬼的袭击,却根本无法摆脱再次摔下山谷的宿命。
上面的大梁王哇哇大叫,五个吊死鬼也顿足捶胸。仿佛是到嘴边的肥肉忽然飞了,他们不甘心。
在落水的那一刻,宋子健笑了,他明白这仍然是幻想,他跟大癞子瞅到了一模一样的幻想。
吊死鬼是假的,大梁王是假的,只有那个石碑跟梁王神墓是真的。
还是因为瘴气,他们呼吸了太多的瘴气,出现了幻觉,自己吓自己而已。
扑通扑通两声,宋子健跟大癞子一起落进了水里。
可惜他们的水性都不好,根本不会游水。
水的浮力差点把大癞子的腰砸断,宋子健也觉得脑袋受到了猛烈的撞击。
轰地一声,他们两个啥也不知道了,水面上荡漾起两个好看的涟漪。
……
第一个睁开眼的是大癞子。
大癞子发现,他躺在一个房间里,四周的墙壁是白的,屋顶是白的。一缕阳光从窗户上射下来,照在了床上。
他想爬起来,这时候才发现,手臂上输着液体,不知道被谁给救上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耳朵边响起:“癞子,别动!”
大癞子仔细一瞅,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那女人竟然是刘媒婆。
“刘婶,咋是你,咋是你啊?难道我……没死?”
旁边的人的确是刘媒婆,女人攥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大癞子可以感受到女人脸颊的温度。
“你没死,真的没死啊。”
“咋回事?到底咋回事?吊死鬼呢?大梁王呢?我记得自己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