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风云-第3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司令部离不开人,所以……”叶琨话未说完,突然对上父亲的眼睛,目光灼灼,不禁心里一颤。
在父亲面前,他总是低眉敛目的回话,不得不承认父亲的目光十分有震慑力,那种不怒自威浑然天成,并且父亲看见他总是怒气腾腾,他没有叶珣那样讨巧的本事哄父亲开心,只能尽量少说少动别让怒火蔓延了。而现在父子俩一站一坐,叶琨居高临下,如何敛目也避不开父亲灼人的眼睛。
叶启楠面色平静,目光却依旧锋利,他点点头,像是自语,声音却十分冰冷:“没去过……”
叶琨退后半步垂手跪下,盯着眼前的地板不敢再言语。
“这是干什么?公务分不开身,倒有闲功夫在这跪着。”叶启楠的声音陡然严厉:“等我抡鞭子赶你去呢?”
叶琨被喝的浑身一抖,忙起身告退:“父亲息怒,叶琨这就去。”
叶启楠出门,就见叶珣戎装齐全急匆匆冲下楼去,在家里敢这么冲来撞去的也只有他了。
“站下!”叶启楠喊住他,“干什么去?”
叶珣手一背,手里拿的东西藏到身后:“去司令部干活啊,好几天不去,桌子上文件肯定堆成山了。”
叶启楠冷哼一声:“挺能得瑟,打的不疼是吧!”
叶珣背后的手一紧,堆笑讨好:“怎么不疼,都肿了。”
“手!”叶启楠朝他身后努努嘴。
叶珣伸出左手,右手依旧藏在身后。
“叶珣!”叶启楠连名带姓的一喝,叶珣赶忙将右手伸出来,手里捏了个牛皮信封。
自从发现叶琨书里夹着的船票之后,叶启楠似乎有了心里阴影,看见信封就觉得头疼,谁都要离家出走似的,直到看清信封上写的是法文,这才明白叶珣又要给他法国的女朋友真信去了。
“哦,假公济私。”叶启楠拿捏的看着儿子。其实这比要离家出走更让他头疼,他不反对叶珣的恋爱,毕竟这是他过去生活的一部分,叶珣当初说过一句话他一直持肯定态度:接受眼前这个儿子,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兄弟,更包括他的所有的感情。只是叶琨那边一个爱比尔够叫他头疼的,爱比尔是中美混血儿,蒂娜是红俄罗斯贵族,叶瑄身子不足难以生育,叶珉身体不好,年龄也太小,如此一来,下一代岂不是见不到完整的中国孩子了,家族大业何以传承?
叶珣这边却更加着急,眼见两年之期早已拖延了第三个月上,蒂娜的来信字里行间透满了伤心欲绝,叶珣晃着父亲的胳膊:“爹,我想去法国。”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叶启楠反而骂不出口,望望走廊的天花板,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真是好孩子,还知道跟爹说一声。”
怎么不学学叶琨也买张船票跑路?!叶启楠从没这么郁闷过,儿孙愁啊!
纵是叶珣这样的眼色,不联系上下文也难以琢磨出父亲的意思,父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他头皮发麻,却只能装糊涂问:“爹同意了?”
“再议!”叶启楠将信封扔在叶珣怀里,扔下两个字往楼下走,走了两步回头唤一声愣在那里的叶珣:“跟我去司令部,左清发生矿难,你二哥已经赶过去了。”
司令部里仿佛人手永远不够,叶珣忙的晕头转向,一下午接了无数个电话,经手无数封电报,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
“总司令办公室,您哪位?”电话铃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叶珣索性一面摘抄文件一面歪了脑袋夹着话筒接听。
听到话筒那边的声音,叶珣停了笔,不确定的问:“爱比尔吗?我叶珣。”
爱比尔来电话是要找叶琨,听声音能感到她的情绪很低落,叶珣犹豫着跟她说清叶琨的去处。
“不不,他临走前嘱咐我给你去电话来着,事情一多我就忘了……真的,我不是哄你……他没有在刻意躲你,事情紧急,东西都不及收拾就走了。”叶珣连蒙带骗哄慰着那头赌气的爱比尔,心里盘算着二哥回来非让他请吃饭不可。
女人都是难伺候的主,可算结束了通话,叶珣已经急出一头冷汗,突然发现父亲脸色阴沉站在身后,只顾接电话,没发觉他什么时候进来。
他知道这种时候越描越黑,索性权当没看见,绕开父亲到门口的写字台埋头继续整理文件。
落地窗外阴云俯压着大地,忽而一道闪电将阴暗照亮,闷雷滚过,风雨交加。大雨又慢转急,从彤云低锁的空中俯冲而下,似要将整个人间吞噬。
叶启楠盯着密密麻麻的雨帘,心里说不清的压抑,偏偏今年雨季来的太早,三日来连天阴雨,矿井难免渗水,这会给救援带来更大的危险和困难。
昨夜突然梦到小时候琨儿,小小的身子缩在摇篮里,藕节似的嫩白的小腿不停的乱蹬,突然开始咯咯的笑,眉眼都挤在一处。老爷子将琨儿从摇篮里捞出来,抱在怀里亲亲蹭蹭,举高高,小叶琨在空中手舞足蹈笑的更欢。老爷子突然叫他到身边,做主把孩子过继给他这个“叔叔”,并逼他跪下发誓,好好待孩子,教养他成人。叶启楠咬牙发誓,心里却揪拧的难受,把他的孩子过继给他,他是该哭还是该笑。低下头,发现叶琨竟然在他自己的怀里,他双臂勒紧了怀里柔软的孩子,不是想抱他,而是恨不能掐死他,他的小脸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却一直在笑,笑声越发清脆响亮。
叶启楠从梦中惊醒,拭了把额角的冷汗,心神不宁,再难睡去。
“爹。”叶珣来到二楼小客厅,看到父亲正对着窗外发呆,想起用早餐时父亲心不在焉的神情,不免担心,从厨房搜罗了些甜品上来看看。
叶启楠看着儿子手里的奶油冰激凌直蹙眉:“多凉啊,你那胃还想不想要了?”
叶珣嬉皮笑脸想要反驳,却见梁管家带着叶琨的副官徐亮匆忙的奔上楼来。梁秋是家里的老管家,不是遇到紧急的事情是不会如此失态的,这让叶珣有些不祥的预感。
“慌手慌脚的,成什么体统。”叶启楠故作冷静的训斥。
“司令,二少出事了!”肩膀和裤脚已经湿透的徐亮也顾不得敬礼,喘着粗气禀报:“他执意随我们一起下矿,三天三夜不曾合眼,瓦斯中毒晕倒在矿井里了,谁知部分矿井突然坍塌,连同抢救的人一同被埋在底下,怕是……没救了。”
窗外的空中一个闷雷隆隆滚过,令人震惊
作者有话要说:唉,虐到谁了?不解释~~
下章依旧周五。
然后,祝亲们五一节快乐!
48生死不明()
父亲的卧房里;叶珣坐在床前;盯着点滴管里一滴一滴剔透的药水发愣;说不出的难受;抬头看看窗外低矮灰暗的天空,心中更觉得压抑;几乎窒息。
就在刚才;从左清赶回来的军官再一次汇报了叶琨的情况;他们掀开坍塌的木棚和石板;找到了十三具尸体,皆被砸的面目全非,其中一具尸体与叶琨的体量相当;身穿军常服;没有佩戴军衔,身旁却躺着一把勃朗宁手枪和一枚用红绳拴着的铜钱。
叶启楠看着写字台上叶琨的配枪和护身符,精致的手枪如今满是泥垢栓铜钱的红绳已经断裂,扎满了木刺和煤渣,三太太亲手编上的吉祥结却依稀可辨。他冷静的挥手打发来人下去休息,面色平静,连声音都没有一丝异常。
写字台上的东西叶珣再也看不下去,颤抖着声音告退,走到门口无声的将门带上,却又重新推开,闪开一道小缝,他看到父亲正背对着他撑住写字台,那宽大孤独的背影在不住的颤抖。
这一眼,叶珣险些呜咽出声,用手使劲掩住嘴,闪身到门口的墙边,温热的眼泪不断落下,顺着手背滚落,却变成了凉的。将要窒息时,他才勉强咽下那声呜咽,拿开手小心的吸气,仰头想止住泪,望着天花板,阴天的缘故,廊灯开着,却将墙壁映得惨白。
叶珣止了泪,稳住心情,暂时,他不想让三太太知道。抬脚准备离开,却听屋内发出一阵沉闷响声,似乎什么东西重重砸在木地板上,叶珣推门冲进去,看到父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搭伴出去逛央行的太太们回来时,被叫来的医生护士已经结束了抢救,带着医疗用具走下楼,一群白大褂吓得女士们惊慌失措,纷纷奔上楼冲进叶启楠的卧房。
“嘘。”叶珣将食指竖在嘴边,摊手示意她们出去说话,因为注射了镇定药物的父亲正在安睡。
“高血压,加上最近过度劳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叶珣安慰着她们。
“高血压?”三太太展开手里的檀木扇搧凉,“老爷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病?”
大太太却紧张道:“得吩咐后厨,日后饭菜里少放盐油,早就说过他口味太重,怎么都不听。”
五太太却盯着叶珣红肿的眼睛:“珣儿,你哭了?”
“嗯?哦,昨晚没睡好吧。”叶珣抬手揉揉眼,只有他知道父亲不是高血压,而是气血攻心,血压升高。
叶琨动了动手指,继而睁开眼,视线模糊惨白,头痛欲裂,胸中仿佛滞塞了什么,感到胸闷恶心。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那声音圆润清脆,难过的日子里,这声音总他耳中的天籁,“上帝啊,你终于醒了。”
爱比尔?!叶琨挣扎着要起来,却又无力的摊回去,他喘着粗气,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能勉强看清爱比尔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深邃的棕黑色眸子,亚麻色的卷发。可自从年前叶琨拒绝了她离家出走的建议,爱比尔已经大半年未理会过他了,如今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叶琨糊涂了,他在哪?不是作情矿区吗?“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大少爷现在躺在我的帐篷里!”爱比尔将散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声音冷淡,“我去我父亲教友的医院,组织了医疗队来救援,顺便救了你。”
叶琨这才看清四周,果然是一顶纯白色的帐篷,眼前的人跪坐在他身旁,旗袍外套了件白大褂,尽管不怎么白,满是煤灰。他费力的笑了笑:“爱比尔,你原谅我了?”
“还没有!”爱比尔拿捏的看着他:“不过你有的是时间争取我的原谅,你现在完全是我的了!”
叶琨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什么意思?”
“因为在外人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爱比尔生怕他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顿的说:“我制造了你殉职的假象,我估计吧,你爹已经得到消息了。”
这下,纵是叶琨四肢无力,也突然惊坐起来,牵扯了被木棚砸伤的腿,疼的一身冷汗。
爱比尔也后悔话说得太直白,慌忙按住他:“你别动,躺下,你身上全是伤!”
叶琨甩开爱比尔的手,用尽浑身力气咆哮:“你又在胡闹!”
爱比尔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怔了一会,紧接着怒火窜上头顶:“我胡闹?我不胡闹你还有命啊?”
“韦瑟比?”一位年轻的男医生闯进来,中文很好,但看样子是西方人,金黄色的头发却很顺直,他环视帐篷内紧张的气氛:“他醒了,还好吗?”
“对不起,”叶琨跌跌撞撞的站稳,扶着眩晕的脑袋,“对不起,我得回去一趟,会出大乱子的。”
“不行,”医生拉住他,“瓦斯中毒,你知道厉害吧?要没命的!”
“你让他走!”爱比尔侧头赌气:“我不认识这种不识好歹的混蛋、懦夫,让他回去找他爹去吧,看他老人家能不能把他搂在怀里抱抱!”
叶琨压住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无理取闹!”说罢掀了帐帘就要走,却被那医生拦住。
“韦瑟比说得对,你还真是不知好歹!”他替爱比尔出头:“她为了救你险些没命,你看看她的手,她为了从坍塌的木棚里把你弄出来,一块着了火的木头砸在她手背上,烫伤了一大片,这要是砸在头上、脸上怎么办?说话啊!”
叶琨震惊了,他只记得当时问到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随后便没了知觉,难道是爱比尔救他出来的?
“我就不明白,”爱比尔委屈的落泪,“你那个军阀父亲有什么好,除了打仗就是打人,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把你折磨的遍体鳞伤,你还在这感恩戴德为他卖命!你今天没被毒死,没被木棚砸死,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的鞭子打死!”
叶琨想走过去,刚欲拔脚,腿上剧痛袭来,他立足不稳扑向前去,摔在爱比尔身上,爱比尔搂紧了他,抹了把眼泪紧张的问:“没事吧,哪儿疼?”
医生双手往口袋里一抄,耸耸肩,识趣的退出帐篷。
叶琨看到她宽大的衣袖下似乎绑着绷带,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