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第1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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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安见她朝自己看过来,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她是故意留在七司当人质,免得孔覃不派船回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宋姑娘屡次三番示好于他,踏入玄武五洲的那一刻,心意便已经明白无误,眼下更是患难见真情,步安若再装傻,就实在太过冷血了。
可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屠瑶也在场,他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多谢宋姑娘了……”
屠瑶也朝着宋蔓秋微笑致意,心中却又狐疑起来那天步安曾说,不肯搬去和宋世畋同住,是因为这位宋蔓秋姑娘,难不成……
一念及此,屠瑶便觉得自己先前是想错了,步安之所以躲着宋蔓秋,不知因为与她有过节,而是因为自己的赘婿身份,怕耽误了宋姑娘。
想通了这一层,屠瑶也忍不住一声轻叹,再去看宋蔓秋时,眼神中便升起了一丝温柔,仿佛是长辈看着晚辈。
从这天夜里起,宋蔓秋便住到了七司这边,与屠瑶、洛轻亭一起,睡在水榭中。步安与七司众人,则露天睡在水榭外,将这几位女子,护在中央。
之后连续几日,都有船来,起先四五条,慢慢地越来越多,几乎一次就能接走两百多人。
步安却始终不肯登船,众人以为他谦让,又或者是牵挂苏诗琪,因此也不好多说什么。
六七天后,连断了一条手臂的钱文昭也上了船,步爷仍旧不肯走。宋蔓秋见状,便任由曲阜书院的一位师弟苦口婆心地劝说,始终不肯跟着船离开。
对于步安的反常举动,无论七司众人、还是广念与宋蔓秋,都已经见惯不怪。
唯独屠瑶不能理解。
这一日已是众人遁入桃花源的第十二天,按照外头的历法计算,是隆兴三年的四月初四。
晌午的阳光照在万顷碧波之上,最后一支船队远去,玄武五洲上再无旁人,步安终于将张瞎子等人派去勘测地形,寻找桃花源阵的蛛丝马迹。
菱洲水榭中只剩他与屠瑶与宋蔓秋三人。
“桃花源阵何等繁复诡秘,就算你要设法破解,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屠瑶疑道。
“确实急不来。”步安笑着点点头,“但是我不走,却有另一个原因。”
屠瑶暗自不解,瞥见宋蔓秋一脸轻松,似乎对步安深信不疑,便愈发困惑了。
“诗琪不是寻常人,她不会出事,拖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有些奇怪。”步安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公子是觉得,孔师兄他们找到的陆地,并不安全?”宋蔓秋惊道。
步安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只是可能的原因之一,但是可能性相当之大。
十七飞在天上,远比凫水上岸的几个修行人看得明白,假如周边就有陆地,她必是头一个发现的,迟迟不回,相当可疑。
“兴许她找错了方向呢?”屠瑶蹙眉道。
步安沉吟半晌,琢磨着这地方与世隔绝,有些事情似乎也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变淡淡道“师尊,诗琪会飞……”
“她是妖?”屠瑶惊道。
“我只知道,她能化形鸟雀……”步安含糊其辞,还是替十七守住了最后一道秘密。
“这么说,附近的陆地,必定有些蹊跷。”屠瑶眉头紧皱。
“公子为什么不早些说?”宋蔓秋疑道。
“你觉得,我说了会有人信吗?”步安摇头笑笑。
宋蔓秋想起这些天来,众人争先恐后,唯恐被落下的狼狈场面,顿时不再言语。
。
第350章 占了便宜还卖乖()
三人正说着话,便听见远远地传来洛轻亭等人的大笑声。
屠瑶脸色微变,心说难不成自己这回又看走了眼:这群江湖人中竟是藏龙卧虎?短短这点时间,便已经窥破了桃花源阵的玄机么?
三人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长堤上洛轻亭与张瞎子等人,也迎面跑了过来。
“步爷你看!那狗官真是贼,大概是头天晚上,便将这些玩意儿埋了起来!”
洛轻亭跑在最前,手里捧着的,竟是十几枚令牌大小的铁疙瘩,上头还沾着泥。
“逐月令吗?”步安随手接过铁令牌,入手颇沉,又出奇的冰凉,只见上头果然刻了篆书逐月二字,字体遒劲有力,雕工精细之极。
“统共一十三枚,全在这里!”洛轻亭笑道:“劳什子逐月大会,几千人全为这玩意儿而来,出了这档子事,竟然又没人在乎了!真是可笑之极!那狗官埋得也是隐秘,要不是瞎子闻到了味儿,恐怕谁也找不着!”
“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步安把十三枚令牌全都接过来,随手把玩了片刻,将泥垢擦了干净,又将上头串着的皮绳绑在一起,然后塞在怀里,笑道:“只不过,等咱们出去的那一天,这东西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众人闻言也有些感慨,桃花源阵,与世隔绝,曲阜书院找到的陆地,也必定不是大梁朝的天下。别说什么时候出去,便是此生还出不出得去,都委实难说。
“伤怀无用,还是赶紧干活吧!说不定等我们出去时,花道士才刚回越州不久呢!”步安又喊了一句,众人才纷纷散去。
这天下午,张瞎子走遍玄武五洲,勘定阴阳五行,果然找出许多阵玄脉络;洛轻亭等人根据他在地上画出的极为繁复的脉络,悉心研究这上古大阵,虽然一筹莫展,但是于精微处,倒是收获颇丰。
不时有人惊呼:“原来还有这等阵玄布法!”亦或忽发感慨:“这卦形竟能这般游走的!”
显然这上古大阵,对于阵玄道修而言,既是一道谜题,同时也是一道极佳的范例,值得废寝忘食,花上足够多的时间去研习。
步安左右无事,索性借了宋蔓秋的长弓,对着湖中游鱼练习射艺。宋蔓秋就站在他身边,不时手指游鱼,为他指明方向。
屠瑶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旋即故意走远,去了菱洲北岸。
宋蔓秋见步安半天都没有收获,笑着说那日越州城郊的大雁,果然是她射下来的。
“其实我也奇怪,明明不可能射中,怎么就落下来了。”步安咧嘴狡辩:“还以为那是惊弓之鸟呢!”
“那日公子见了我,便该知道是谁射下的雁,为何还厚着脸皮说要分享?”宋蔓秋莞尔笑道。
步安一边张弓,一边嘿嘿笑道:“这点小事,你竟也记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北国女子都豪爽,原来也是小肚鸡肠。”
“占了便宜还卖乖。蔓秋本是杭州人,在曲阜修行而已,哪里算得上北国女子了?”宋蔓秋含嗔带笑地瞪了他一眼:“照公子这般射法,今夜大伙儿都要饿肚子了,还是换我来吧!”说着便要身手去夺长弓。
步安好胜心切,不愿无功而返,便故意躲开。
两人笑着你抢我夺,步安一个不小心,竟被宋蔓秋抢到了弓柄,两只手顿时叠在了一起。
笑声戛然而止,柔夷软若无骨,耳鬓吐气如兰。
两人瞬息分开,长弓仍在步安手上,而宋蔓秋已经双颊绯红,胸前起伏不定。
“……假如能在这小岛上常住下去,公子便不必总是装傻了吧?”宋蔓秋忽然双眼含情脉脉地朝步安看了过来。
对于一个小处男来说,这眼神的杀伤力委实太大了。步安在她面前总是装傻,兴许也有这个原因。
“宋姑娘……”他略一沉吟,瞥见四下无人,才柔声道:“晴山姑娘还在越州等我,我怎能苟且于此,乐不思蜀?”
“公子,”宋蔓秋急道:“蔓秋不是这个意思。”
“我答应过晴山,要将她明媒正娶的。”步安又道。
宋蔓秋低下头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抬起头来,认真道:“假如公子愿意,蔓秋愿与晴山姐姐……”她再是勇敢,一言及此,也羞得说不下去。
步安却隐约记得,晴山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你们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还说不准呢。”步安慨然一笑,随即正色道:“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想法子出去,才最要紧。”
宋蔓秋闻言喜不自胜,她虽然不如步安诡智,也足以算得上冰雪聪明,怎么会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谁做姐姐谁做妹妹还说不准,眼下之意便是默认了她与晴山,往后可以姐妹相称的事实。只不过步公子重情重义,不愿在这小岛上苟且偷生,让晴山姑娘牵肠挂肚。
“喏!”步安将长弓递了出来,无奈笑道:“还是你来射吧,不然大伙儿真要饿肚子了。”
“不要……”宋蔓秋一个劲摇头:“公子多练练,自能射中的。”
步安心说刚刚不给你吧,非还跟我抢,眼下给你了又不要了,女人心思可真是摸不透。当下也不坚持,照旧屏息凝神,练习不缀。
宋蔓秋便站在一旁,不时讲解射艺的要义与精髓。
步安曾经照搬前世的记忆,拿书上的话来唬她,可论到真正的射艺修为,毕竟不能跟宋蔓秋相提并论,有她在旁指点,自然获益匪浅。
他向来习惯了去射固定不动的目标,对于如何对付天上鸟雀、湖中游鱼,几乎一无所知,经宋蔓秋提醒,才知道到灵箭虽然轻若无物,但也要考虑风向与提前量,尤其是要观察游鱼动作的规律。
接连失败了十几次,终于射中一条一尺来长的翘嘴白鱼,见到这鱼儿翻着肚子浮上水面时,步安也忍不住与宋蔓秋击掌相庆。
这天夜里风平浪静,次日下午,十七终于归来。不等她靠岸,七司一行便明白她为何离开这么久了。
因为这疯丫头竟是押着一艘百尺艨艟而来!
第351章 项上人头任君取()
被十七押来的这艘艨艟上,单单桨手便有三四十人之多,其余船员也有十数人。
这些人穿着简单的麻布衣裳,一个个面色惊恐,口音更是奇怪,有点像是闽南语或者客家话,但又显然不是。
而十七喝令船员们靠岸时,嘴里发出的指示,竟与他们的方言大致相仿。
见有如此大船,七司众人惊叹不已,同时又立即想到,既然能造出这等大船,就必有人丁兴旺的大城,心中那丝流落孤岛的紧张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而屠瑶与宋蔓秋的脸上却同时闪过了一丝惊异,不去看那大船,反而看向十七。
大船在土著们闹哄哄的号令声中缓缓靠岸——这船吃水极深,假如驶在玄武湖中,想必早就搁浅了,只不过眼下这五座小岛所在的水域,水深足有二三十丈,早些天便已经有人探明了。
船头之上,十七朝着船员们骂了几声,叫他们不要妄想趁机逃跑,随后跳下岸来。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
十七见人多口杂,便含糊其辞,只说陆地离得太远,费了她好大功夫,才找回船来。
步安见状,立即吩咐七司众人先上船维持秩序——他没明说看好俘虏,但众人都明白。
屠瑶与宋蔓秋刚才见十七能说土著放言,就知道她来历绝不简单,因此也有心避嫌,与七司众人一起上了船。
十七这才将步安拉到稍远处,轻声道:“这鬼地方方圆几百里全都是水。唯独这附近有五座岛,形状与玄武五洲相仿,只是要大得多!最大的两座岛上,都足有百万人,俨然一国。”
“离得最近的岛,是不是有什么蹊跷?”步安问道。
十七离开玄武五洲时,这边还挤满了人,眼下一个人影都见不着,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于是嘿嘿一笑道:“蹊跷倒也不至于。只不过离这儿最近的草州,多是滩涂与荒地,人烟稀少,与其去那儿将就,还不如留在这里”
“抢来这么大一艘船,咱们大约要被人当做水匪了。”步安笑着说道。
十七远远瞥了大船一眼,见没人朝着这边看,忽然道:“你来,我有事跟你说。”接着一把拽住步安的手臂,往更远处跑去。
两人跑了一阵,直到绕过了楼台水榭,视野中看不见大船时,十七才停下脚步。
“什么事情这么紧张兮兮的?那边不能说吗?”步安一脸狐疑,见十七正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顿时回忆起那晚上挨的一脚,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我又上了你的当了!”十七撇着嘴,神情有些愤懑,又有些委屈:“你骗我说,有热闹可瞧,却分明早就知道会有这等变故!”
“有变故才有热闹可瞧嘛”步安摊摊手,笑得轻松。
“你!”十七似乎被他的“无赖状”激怒了,“你竟是这种人?!”
“既来之则安之,先应付眼下吧,回头我会跟你解释的。”步安渐渐认真起来。
“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