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第1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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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让他们完全相信这个角色,进而做出完全符合逻辑的反应——没错,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现实主义流派……
步安明明是拿着宋国公给他的那一沓信,却仿佛捏在手里的是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所以,当宋氏兄妹看着舷窗外的运河,聊到七百年前楚朝,因修建运河的泉州到杭州段而积重难返,终于亡国时,他便会冷不丁地插上一句:“前有隋殇之鉴,犹取灭亡之道,何其蠢哉。”
当广念感慨喝茶用的瓷盏实在太过精巧时,他便会冷哼一声:“皆是民脂民膏”。
当孔灵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大笑不止时,他也会伺机走过她身边,将嗓音压低到正好能让她听见的程度,说一声:“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当然,杠精上身的时候,微翘的嘴角,轻蔑的笑容,挺直的腰杆,背在身后的双手,都是必不可少的身体语言。
不得不说,他确实演得很好,大船驶出闽北,进入江南东道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自己也几乎完全进入了角色。哪怕是一边分析着信函情报上的细节,一边也能把嘲讽技能开到火力十足。
而结果是,船上只有惠圆和宋蔓秋觉得他变了,其余人大概觉得他原本就是这个形象。
终于,船经越州的时候,宋蔓秋主动找上他说:“步公子你又是何苦呢?难道在你眼里,蔓秋便如此可厌么?”
见她一脸寂寥,仿佛已生无可恋,步安终于还是没能硬下心来,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她请到了船头甲板上。
“宋姑娘,你看过戏吗?”对着浩渺江水,步安淡淡问道。
“以前在杭州时,曾经去戏园子看过。”宋蔓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有此一问。
步安扭头看着她,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笑意:“戏台上只需一个人笑场,整出戏就都崩了。”
宋蔓秋一时愕然,接着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上元节那晚,我实在有极要紧的事,迫不得已罢了。宋姑娘切勿误会,你一点都不可厌,兴许恰恰相反。不过……”步安声音很温柔,只是渐渐又将面孔拉长,然后笑得很是轻蔑:“步某人称铁齿铜牙,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宋蔓秋忍得很辛苦,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噗”的笑出声来。
“哼!我就知道宋姑娘绷不住!”步安瞥了她一眼,仍旧端着。
“步公子……”宋蔓秋赶紧收敛了笑容,面孔渐渐冷了下来:“你难道不曾听说,蔓秋在曲阜书院时,人称傲雪凌霜的么?”
“原来阁下便是傲雪凌霜宋姑娘。”步安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个雅号。
“这么说,阁下便是铁齿铜牙步公子咯?”宋姑娘果然面寒如霜。
两人相对抱了抱拳,仿佛英雄惜英雄。
第319章 逐月大会有古怪()
宋蔓秋入戏很快,步安甚至怀疑,她在曲阜书院时,真的是被人称作傲雪凌霜的,要不然怎么看见她冷着脸的样子,孔灵竟一点都不意外呢?
而且,相比迷妹风格,宋姑娘似乎更适合走高冷路线——她不苟言笑的样子,配合高挑的身材,活脱脱一个冷艳高傲的冰美人。
不过正事要紧,步安也没那么多闲心思,去欣赏她的高冷范儿。
从手头这些信函上,步安已经得出了他的第一个结论宋国公也觉得逐月大会有些蹊跷。
这一点,从他收集情报的方向上就可以知道。
有几封信,都提到了没有军队朝江宁方向去,甚至连粮草都没有。
这有些不合常理,因为这么多修行人聚集江宁,万一有点意外,是需要军队出面维持秩序的——就好比大型运动会召开时都会有额外的安保需求一样。
还有一封信,提到了大会召开的地点,是隆兴皇帝钦定的。而在步安看来,玄武湖作为前赵的皇家园林,似乎并不适合用来召开这样英雄大会。
除此之外,还有信函提到隆兴皇帝似乎有南下共襄盛会的打算,但只是在朝堂上这么说,而照理应该由礼部承担的御驾出行准备,皇帝本人似乎并没有太关心。
还有,虽然没有任何一封信函提及,但关于乐乎仰纵这个提议者,步安也觉得有些蹊跷。
总而言之,根据这些看似无关紧要,实际有着千丝万缕内在联系的情报,步安的结论是逐月大会很不简单,为了这区区十三枚逐月令,实在不值得去凑这个热闹。
宋国公想必也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宋国公的处境和步安不同,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说白了,步安去不去,压根没人在乎,可宋家没人去,便形同于宣告天下,这逐月大会有鬼。
所以,宋世畋相当于一名人质,而宋家请步安帮忙的内容,实际是怎么将这个人质,安然无恙且不动声色地带回去。
宋国公没有明说,显然是觉得步安能懂。
而步安的计划很简单,可能比宋国公想象得还要简单
他会使用杠精技能,在大会即将开始的关键时刻,得罪某个关键人物,然后顺理成章地与宋世畋一道,负气出走,离开江宁——宋世畋本身的人设,也很适合这个戏路。
当然,这样做很有可能被人识破动机,但这无伤大雅,因为步安相信,持着这种打算的人,绝不止他一个,越是大门大派,根基深,情报充足的,就越可能采取类似的策略。
到时法不责众,既给皇帝留了面子,又能明哲保身。
假如逐月大会真的出了事,皇帝总不能说,“我要让你死,你怎么没死,不行,必须回来再死一趟”吧?
又假如大家全想错了,隆兴皇帝根本没有存着二桃杀三士的打算,那就更无关紧要了。
当然,这只是最粗糙的计划。具体如何实施,都得见机行事。
对于宋家来说,真正需要步安起作用的,也就是“见机行事”这四个字。
而在步安看来,这件事情,最需要防备的地方,其实是隆兴皇帝这个人。
他关于皇帝本人的情报太少了。
假如他是一个足够聪明的对手,就应该知道,这个局会被很多人看破,那他还要坚持这样布局的原因是什么?
料定了逐月令的吸引力足够之大?
据步安所知,铸造逐月令的天辰铁是器修梦寐以求的材料,但凡名垂青史的灵器,或多或少都用上了天辰铁。
但这个诱惑对于名门大派来说,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要知道,这次逐月大会的召集范围如此之大,不派出足够优秀的弟子,是不可能有角逐逐月令机会的。相比灵器,人似乎更重要一些吧?
又或者,皇帝即将公布一个足够震撼的政治诱饵?如李岳和孔浩言猜想的那样,得逐月令者,能号令一道兵马?
有这个可能。可步安觉得,这个诱饵越是吸引人,就越证明逐月大会有鬼。
而除此之外,步安还担心一件事情。
那就是皇帝小儿的着眼点,并不在逐月大会上,换句话说说,这也是一个圆环套圆环的阴谋,恰如张承韬在七闽道布下的局一样。
会是什么呢?
第一个浮上步安心头的,便是时间和地理范围的陷阱,也就是说,通常人都会想到,逐月大会那天,为了那十三枚逐月令,群雄自相残杀。
但真正的杀机,或许并不是在那一天的玄武湖湖心五洲上,而是在这之前的江宁城。
暗杀,内斗,火拼……各门各派结下死仇,然后大梁皇室一家独大,千秋万代一统神州?
这实在有点一厢情愿,要挑动这种规模的内斗,恐怕要有极其周密详尽的部署,朝廷做得到吗?
又或者是一颗大烟花,把所有人都轰成渣?好吧,大梁朝没有核武器,哪怕在江宁城外布置了一个炮兵师团,也未必能把这么多修行人赶尽杀绝。
这皇帝小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会不会,是自己把他想复杂了?
虽然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步安也不得不打点精神,琢磨每一种可能。倒不是说皇帝小儿必定聪明,而是因为一旦草率地将他视作蠢货,暗藏的危险便会急剧提升。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是真傻的。
事实上,一个妖魔鬼怪出没,旧神与修行人共存的世界,若没有先贤诸子,尤其儒法道释的高超智慧,就不会有屡屡贯穿百年的太平盛世。
只不过,他们共谋亦或最终不得不妥协的结果,更像是一个权宜之计。
而每回邪月一来,这权宜之计便会暴露出它脆弱的一面。
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正心存着逐月救亡的雄心壮志,从帝国的四面八方,往江宁聚集,
那么为了对付邪月临世,天下乱相四起的局面,隆兴皇帝的解决之道又会是什么呢?
步安隐隐觉得,只要能回答这个问题,江宁之行,便可以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
第320章 铁齿铜牙步执道()
十七朝古都,江淮道道治所在,雄城江宁。
二月里的秦淮河畔已是绿意盎然,正是玉勒雕鞍,踏青游冶的好时节。
可眼下夫子庙一带,不时出入成群的年轻才俊们,却似乎没有留恋春色的兴致,即便是秦淮河上漂着的画舫中,三五儒生的小聚,所谈论的也都是天下大事。
天下
来了江宁,步安才真实感觉到天下二字,意味着什么。
这些天,哪怕只是大大小小的书院名字,他都听了数百个,这还是规模被大梁朝廷认可,有资格前来逐月大会的。
而本以为不会出现的寺庙道观,也同样都派弟子来了江宁,其中便包括他早已知道的杭州灵隐寺、江宁栖霞寺、泉州开元寺,以及几乎无人问津的越州青莲观。
有意思的是,见到和尚便犯怵的,竟然不只是步安。
来到这江宁城中的儒与儒,道与道,甚至儒与道之间,都免不了会互相走动,可僧侣却总是形单影只,即便是来自不同寺庙的僧侣之间,交集都很少——想来必是因为佛门的缘法神通太过隐秘霸道。
所以,当步安一行,四儒二僧的组合,出现在江宁时,便委实有些另类。直到惠圆回了栖霞寺,广念又在步安授意下,戴了顶帽子,扮成寻常小厮模样,才没有那么多人侧目。
一行人住进了秦淮河畔的气派大宅,慕名投来拜帖的,便络绎不绝,大约都是从各种渠道得知了宋世畋国公长孙的身份。
而宋世畋满肚子忧国忧民,但凡来人以商讨逐月大计为名,邀请他参加茶会或是游园,他都来者不拒。
只不过,几次儒生小聚之后,再来邀请的人,已渐渐少了。
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聊兴正浓时,被人冷冷地插上一句“空谈误国”,或是“夸夸其谈”。
而铁齿铜牙步执道的名声,也慢慢传了开来。
隆兴三年二月初七,曲阜书院一行抵达江宁,当夜便在钟山脚下金陵山庄设宴。
曲阜书院天下儒门泰斗,面子够大,设宴的排场也够大,据说连江淮道布政使钱文昭都在应邀之列。
与曲阜书院有着千丝万缕连系的宋世畋——他久居杭州,没在曲阜书院修行——自然不会被遗忘,帖子早早就送上了府。
照着宋世畋的性子,像这样的场面,他是不愿凑热闹的,只是他来江宁之前,便被家里关照过,一切行动听步公子的。所以,步安说要去,他也没有办法。
吃过午饭,小睡一觉,养足了精神,两人便坐车前往。
宋蔓秋与孔灵一早得到消息,就去江边接人了。广念也恬不知耻地跟在后头,三人这回儿应该早就到了金陵山庄。
车马走得慢,日落时分才进了山庄,随后便被请到了大约是招待上宾的房里。
屋子里只有十几个宾客,全都盘腿席地而坐,各人面前都是单独的一张矮几,陈设器皿很是讲究,上的却只是简简单单一杯茶。
宾客之间,散得很开,互相之间说个悄悄话自然是不可能了。便有聊天的,也因为没有私密性,都是说些“天气真好哈哈哈”的客套话。
不过从这些人互相打招呼的称谓中,步安也大致听出来,在座的都是几家知名书院的弟子,乐乎书院就在其中。
他扫视了一圈来自乐乎书院的三位,两男一女,都是二十出头模样,长相都颇出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瞧着那两个坐姿端正的儒生,觉得司徒彦应该不在其中,大约是因为这两位的气场还不够。
其实像这样的复古分餐制,多少令他有些不自在,甚至理解为什么宋世畋起先不愿来了。
不久,旁边一间屋传来笑声,听上去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