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偷天-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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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上回不行这回行()
早在七司走出越州的那一刻,步安就知道,这其中有很多人,再也回不到江南了。随梦小。lā
可即便如此,当洛轻亭报出一百四十六这个数目时,他还是觉得心揪了一下,仿佛被人一拳打在了胸口,一时喘不上气来。
五十多个弟兄,有些他叫得出名字,有些只隐约记得长相,都已经长眠在七闽大地。
所谓志在天下,看似豪迈,却也意味着过去将来,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可有些事情,只要踏出了第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因为一旦收手,已经付出的那些,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为了让死去的人,死得重如泰山,就得冒着死更多人的风险。这真是个囚徒困境一般的无奈处境。
步安在想,或许神州历史上,许多草莽英雄,也都像他一样,起初冲冠一怒,后来则或多或少是因为没有退路,而被局势逼着向前的。
坐在宁阳县的客栈院子里,他隐约想起,自己刚从天姥山下来时,只不过想要一个立足之地,想要摆脱赘婿的身份而已。是因缘际会、阴差阳错,甚至是别人因误会起的期望,让他走到了眼下这一步。
他不缺谋略,也有关键时刻豁得出去的胆识,可毕竟从未肩负这么多人的性命这是他必须要去学着面对的处境。
没有人能教他怎么做,但他能感觉到,七司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把他当做了主心骨。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心态。
所以,悲伤得适可而止,此情此景,更加不能沉默得太久。
这么想着,步安站起身,从洛轻亭手中接过一件深灰色的大氅,抖开,披上,笑着看向众人:“威风么?”
“威风!”
“威风八面!”
“步爷好威风!”
人群都笑了起来,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一个个接过大氅,学着步安的样子披上,遇上大小尺寸不合适的,便在哄笑声中找人交换。
林惟均站在一旁,看得心有所感。
假如有人告诉他,就是眼前这伙人,在过去九天里,连屠三冈、永定两个县的上千妖物,杀了包括两位知县在内的四十多个士绅,又接连灭了大大小小千余只鬼,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感想。
“将军这趟回来,得住上一阵子吧?”林惟均有些没话找话。
步安随口“唔”了一声,接着问道:“这两天邪月夜,县里没有闹鬼?”
林惟均赶紧称是,说将军威风,吓得阴魂都不敢冒头了。
步安笑了笑,任由他胡诌,心中自然晓得,宁阳县是因为鬼气早被自己包圆了,才没有再闹鬼。事实上,他比宋尹廷他们更有信心对付拜月教,便是仗着这个优势。
“你去通知本县百姓,定闽军接着募兵,条件还跟之前一样。想办法都通知到了,别漏了哪家哪户,也别动强摊派,只需知会一声即可,明白了么?”
步安说完这句,看也不看他一眼,林惟均却吓得赶紧退了出去,直到出了客栈,才伸手去擦额头上的冷汗。
林惟均一走,客栈后厨便开始生火造饭,动手的都是七司自己的人,杀的猪却是林员外找人送来的。
经过这些天日夜相处,薛采羽已经与七司众人熟稔得很,一路上杀妖除鬼时,每逢晴山奏曲,众人总是将她让到晴山身旁。
因此这些日子下来,她非但灵气收获颇丰,连修为也明显增长,面色更是红润,浑身都有了气力,再不像先前那般病恹恹了。
她忙前忙后,帮着操持灶房,脸上抹了灰也毫不在意。丑姑看在眼里,不但没有阻止,反而高兴得很——小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快乐,即便老爷在世,看到了也会高兴的。
然而薛采羽心中,并不全是开心事,进进出出灶房之余,她总是留意着步爷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七司都是些眼尖嘴快的江湖人,有人瞧见她的异样,便故意大声说笑:“薛姑娘怎么老盯着步爷看,再这么看下去,晴山统领怕是要不乐意了!”
薛采羽闻言满脸通红。
晴山姑娘见状,以为她也对步公子芳心暗许,虽然心里酸酸的,可这些日子,亲眼瞧见薛姑娘救了不少弟兄的性命,早对她怀有好感。便故意装作大大方方的样子,走近薛采羽,低声劝道:“薛姑娘若是有什么心事,直管跟步爷说就是了。”
薛采羽稀里糊涂来到了步安面前,神情局促之极。
晴山站在远处,生怕被人当做“妒妇”,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不放心,看了又怕糟心,一双素净纤手,攥着衣襟下摆,心中几分酸楚,万般纠结。
步安从来敏锐,这时却正好想着心事,没有留意到这一切。
直到薛采羽在他身边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找我有事?”他好奇道。
“那个”薛姑娘低着头,“定闽军募兵之事上回这趟”
天可怜见,薛姑娘真的是被误会了。
她听步安跟林惟均说起定闽军,想到上回因为自己的过错,害得定闽军一个人都没招上来,直到现在,仍然是个心结。
步安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无意再捉弄,莞尔笑道:“上回招不上人,这趟却不一定。”
薛姑娘一脸疑惑。
“我们临走之前,晴山姑娘露了一手绝活,经过这些日子,应该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县里的百姓,哪个不想自家子侄能学到个一鳞半爪,也好在这乱世里活出个模样来。”步安顿了顿,笑得颇有深意:“更何况,还有林员外帮着咱们。”
“林惟均?步爷不是不许他动粗强派么?”薛采羽仍旧不解。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咱们不在的这些天,你猜林员外有没有横行乡里?”步安摇摇头道:“就算他知道分寸,怕也约束不了手下那些兵痞吧?百姓们受了他们的气,吃了他们的亏,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投入定闽军,从此地位比之县里兵痞还高上一筹。”
“步爷上回说,自会想办法的便是这个办法么?”薛姑娘面色渐渐松快,似乎这些天来,始终压在她心头的负担,正在慢慢消解。
“怎么?你还有更好的法子?”步安笑着问。
“没,没没,”薛姑娘连忙摆手,笑吟吟道:“步爷这法子好得很,采羽笨得很,压根就想不出别的主意来。”
说着,她便一溜烟跑开去了。
晴山虽然没有往这边看,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她与步公子的对话。此时心中欢喜,却又暗暗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有些丢脸。
见薛姑娘走近,晴山笑着瞪了她一眼,柔声低语道:“姐姐也真是的,些许小事,干嘛藏在心里。”
薛采羽方才心事重重,这会儿这才瞧出她的心事,故意低头道:“别的事不敢说,说了怕妹妹吃味。”言罢,恶作剧似的朝晴山吐了吐舌头。
两人顿时都笑了起来,笑得各有滋味。
素素看在眼里,气得连翻白眼。
第266章 留在白营太屈才()
步安没有料错,这天下午,便陆续有人来宁阳客栈投军。
定闽军募兵,要求年纪不能小过十五,也不能大过三十,能讲官话,最好还得是念过书,识得字的。
这最后一条,非但百姓们不解,就连七司众人,也觉得太过苛刻了——不就是几个大头兵嘛,要认什么字?认得字多了,反而一肚子坏水,不好管教。
步安也明白,眼下宁阳县里人丁不旺,能招上人来就不错了,没有挑肥拣瘦的余地。
第一个赶来投军的,是个十**岁的小伙儿,顺着客栈门口走了好几个来回,仍旧不敢进来,只是偷偷往里观瞧。
林掌柜进来通报时,步安便要他取问问清楚,假如确实是来投军的,就把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林掌柜果然带了人进来。
那小伙儿生得面色黝黑,一脸老实相,跟在林掌柜身后,低着头,都不敢看人。
步安笑着迎了上去,亲自把这小伙儿领进客栈正厅,吩咐林掌柜倒茶。
那黑脸小伙儿听掌柜的管眼前这人叫作将军,顿时愈加紧张,额头冒汗,呼吸急促,想跪又不知该不该跪,站着又不知双手该往哪里放。摆在他身后那张椅子,更是绝计不敢坐上去。
“你是宁阳县人?”步安呷着热茶,笑吟吟问道。
黑脸小伙儿不住点头。
“家里人不知道你来投军吧?”步安又问。
小伙儿还是点头,只是这回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先前就听说,这位将军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此时见他一下就看出自己是偷偷跑来的,便觉得传闻果然没有说错。
步安哪有那个本事,只不过按照常理,家中子侄投军,至少也该有一两个长辈陪着,见他一个人跑来,有些奇怪罢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万一你家里人找上门,问我要人,如何是好呢?”步安笑着问。
黑脸小伙儿见这将军一点架子都没有,比那些小吏还要好说话,只觉得心中热乎乎的。
“爹……爹娘死……死了……”他鼓起勇气说道:“嫂……嫂……嫂子凶,哥……没……没出息……”
步安点点头,又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识不识字,可曾学过武艺。
黑脸小伙儿还是紧张,简简单单的问题,却答得乱七八糟。
步安心说,这礼贤下士的门面工夫,看来还不能做得太过火,要不然效率太低了。
他于是走去了院子,把马乾(马员外)叫了出来,让他接着去问。
马员外生得和气,一看就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果然不多久就问清了那小伙儿的来历,回来一一禀报。
“你觉得这人能不能要?”步安一边引弓练习射艺,一边随口问道。
马员外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步爷会询问他的意见,踌躇片刻道:“属下觉得,这人笨是笨了点,但胜在老实,不会有二心……眼下招这样的人,终归省心,将来也方便拿‘忠’字做做文章。”
“行,那你叫林掌柜帮帮忙,在附近找间大宅子,先让这人住进去吧。”步安点点头道。
马员外没想到自己的话竟有这么大的分量,步爷竟然想都没想,就允准了,错愕之间,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还愣着干什么?这是你的人,自然是你说了算。”步安微微一笑:“先去安排宅子吧,都弄妥了,再过来见我。”
马员外这下终于知道,步爷是要提拔自己了,不由得惊喜交加,痛快地应了一声,扭头跑出了院子。
小半个时辰之后,马员外通过林掌柜物色了客栈正对面的一间大宅,又“面试”了两位候在客栈外的少年,这才赶来见步安。
步安将他带进了自己住着的那间客舍,做出一副要与他长谈的样子。
“老马,你可知道,我弄这定闽军,是为了做什么吗?”步安单刀直入地问道。
马员外知道,步爷如此考教自己,正是提拔的征兆,于是沉吟片刻,肃然答道:“依属浅见,这定闽军能派两个用场,一来震慑城防巡检,好叫他们不敢胡作非为;二来可以肃清县城周边,徐徐扫荡,光复乡里。”
步安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脑子很好用,留在白营,委实屈才了。”
马员外赶紧站起身来,连表忠心,仿佛是说只要能追随七司,便是他天大的造化,丝毫不觉得屈才。
步安知道他言不由衷——这年头的聪明人,必然有这份城府,越到关键时刻,越要沉得住气,似乎一旦表露野心,就会变成主子心中的一根暗刺。
“我准备将定闽军交给你来管。”步安直截了当,一点不绕圈子,说完这句,便摆摆手,示意马员外先不要表态,接着道:“但是这支军队的作用,还不止你说的这两样,既然交给你,便要说与你听,如此才方便你行事。”
马员外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心中隐约意识到,这支尚未成型的军队,似乎对步爷来说,意义重大。
“剑州府南边就是大山大川,与漳州府之间,几乎隔着一道天堑,宁阳县便在这天堑的边上,我不是误打误撞来的这里,而是一开始便打定了主意。夺昌泰县,继而退走,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人耳目,好叫别人以为,咱们是被逼无奈,穷途末路才来的剑州府……”
步安说着起身,用笔墨纸砚在桌案上摆出一个大概的地形。
马员外站到一旁,蹙眉观瞧,似乎瞧出了些蹊跷,却又不明就里——宁阳县像是一块死地,东南方向是绝境,西边是三冈县,北边是永定县,再往北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