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批西游-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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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兄弟各自出营叫道：“孙悟空哥哥，大哥（杨戬）有请。”行者上前，对众作礼，遂同上山。二郎迎见，携手相搀，一同相见道：“大圣，你去脱大难，受戒沙门，刻日功完，高登莲座，可贺，可贺！”行者道：“不敢，虽然脱难西行，未知功行如何……偶见兄长车驾，大胆留请一助。”二郎笑道：“我因闲暇无事，与众兄弟采猎而回。幸蒙大圣不弃留会，足感故旧之情，若命挟力降妖，敢不如命。”……八戒道：“虽是如此，奈天晚何！”二郎道：“兵家云‘征不待时’，何怕天晚。”
孙悟空还有点忐忑不安，二郎神却一直把孙悟空当作战场上的好对手，生活中的好朋友。二郎神在降伏九头虫的战役中竭尽全力，不得不说，这一来是回报孙悟空的请求，二来是缝合当年的裂痕，三来是检验自己的作战能力是否依旧。
二郎神无疑是寂寞，他拥有和孙悟空一般的本领，但由于出身不好、性格孤僻，不善言辞，所以一直得不到提拔和重用，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才，被彻底荒废了，可见其时天宫干部管理体制的腐朽和黑暗。只有出现孙悟空这样的造反头子的时候，才会有杨二郎的用武之地，只可惜，象孙悟空这样的具有叛逆精神的天才，一千年也未必出现一个，这对于杨戬来说，无疑是一种悲哀。
当黄药师在桃花岛上按箫观潮的时候，杨戬正架鹰走狗四处打猎，两大高手一个终日研究九宫八卦阵解闷，一个却把欺负小动物当作检验自己战斗力的唯一手段。古语有云：古来圣贤皆寂寞，果然。
二郎小圣的故事告诉我们：
1， 只要和别人意见不统一，不管自己属于哪个阵营，都有被背后黑手算计的可能性。
2， 自身的硬件是提升等级的重要珐码，但光有硬件还远远不够，学会融入整个团队才能脱颖而出。虽然说，你可能会牺牲点什么，譬如人格。
《西游记》里面的取经团，综合实力最突出的莫过于曾大闹天宫的孙悟空，然而他也有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在水里的本事实在寻常，看见师傅被水里的妖怪捉了去，往往只能请求八戒或者沙僧帮忙把妖怪引出水面，自己再实施偷袭战术，这样的案例在通天河、黑水河和碧波潭已经得到充分说明。
唐僧师徒过了红孩儿一关，随即就遇见了黑水河的小鼋龙作祟。这小鼋龙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颇有些社会关系的：他的父亲就是被大唐铁腕丞相魏征梦中斩首的泾河老龙，母亲是西海龙王敖顺的妹妹，也就是说，如果算起亲戚关系，白龙马和小鼋龙其实是表兄弟。（原著中这里有个小BUG，孙悟空效仿刘备借荆州，向东海龙王借定海神针作武器，当时的西海龙王名叫敖闰，在鹰愁涧一节中也介绍小白龙是西海敖闰的儿子，但在此处和火云洞一节，西海龙王却用了弟弟北海龙王敖顺的名字，存疑，但不管怎么说，白龙马和小鼋龙的表亲关系维持不变。）
小鼋龙化身为渡船的老翁，顺利将唐僧和八戒捉走了。黑水河的故事，我一直觉得是孙悟空在故意给唐僧吃苦头，且看：在上一回的红孩儿故事中，孙悟空不止一次地对唐僧谏言：师傅啊，那小子不是好东西，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然而唐僧又是怎么表现的？开口就骂：你这猴子见死不救，还是不是佛门弟子？再不救当心我念紧箍咒！
孙悟空内心那个气啊，心道你丫丫的肉眼凡胎，前番面对白骨精，我已经告诫在先，你却又要念咒又要炒我鱿鱼！我靠！认你狠，这回我听你的，给你点暗亏吃吃！孙悟空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唐僧在火云洞被吊了好几天，算是报应不爽。然而孙悟空自己也没捞到好处，自己险些被三昧真火烧死，算是一种双输的结果。
孙悟空倚靠观音收伏了红孩儿，但他对唐僧的意见仍然很大，只不过是埋藏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所以当他看见小鼋龙变化的老渔翁，出于“三人成虎”的因素考虑，他也就不拆穿真相了：说了又没好处，反而要吃苦，我何必做好人？那和尚那么固执己见，随他去好了。
所以我们看见，小鼋龙捉走了唐僧，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此时就选择性失明我知道也不说！面对水里的妖怪，孙悟空只能让曾经在流沙河劳动改造的沙僧去引妖怪上来。但令孙悟空没有想到的是，妖怪比当年的沙僧聪明多了，知道自己的本事和沙僧半斤八两，要是上当受骗尾随而去，经不起孙悟空一棍，于是“穷寇不追”，安心在家准备下一步的工作。
如果不是黑水河神的出现，想必孙悟空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妖怪算帐，但正是这个老头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孙悟空的主意。据黑水河神介绍，原本他是黑水河新城小区的业主，不料物业公司小鼋龙经理欺负他年老体弱，强行占了他的家园，还顺手打得河神脾脏破裂、血流不止。河神无法可想，只能去找小鼋龙的直属领导西海龙王投诉，没想到西海龙王竟然是小鼋龙的亲舅舅，根本不予理会，河神想上天告状，又苦于自己能力有限，因此只能坐等大侠横空出世来弘扬正义。
孙悟空一听了这话，这位好打抱不平的活跃分子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心道：“原来这是新仇旧恨一起来啊。师傅的干哥哥的手下斩了妖怪的爸爸，也就是说他们有杀父之仇，妖怪捉了师傅，于公于私，想必寝皮食肉也是应该的。唯今之计，和妖怪纠缠不休并非上策，不如直接去找四海龙王算帐，河神没有他们显贵，我老孙可从来不鸟他们！此计大妙！”
所以我们看见，有了强力心理武器的孙悟空兴师动众去找西海龙王算帐。当他把师傅被捉后小鼋龙还要蒸了唐僧、请舅舅共同享受美餐的情节告诉敖顺的时候，想必内心是相当快乐的：看你小子怎么办？
敖顺吓了个半死，因为小鼋龙霸占别人府邸的故事他很清楚，同时也是自己授意教唆的。且看原文：
行者问：“你令妹共有几个贤郎？都在哪里作怪？”（按：明显的讽刺口吻）龙王道：“舍妹有九个儿子，那八个都是好的。第一个小黄龙，见居淮渎。第二个……此乃第九个鼋龙，因年幼无甚执事，自旧年才着他居黑水河养性，待成名，别迁调用。谁知他不遵吾旨，冲撞大圣也。”
我们看见，这老家伙是何等的狡猾！明明是自己的外甥强夺了别人的住房，他却轻描淡写地解释为“居住养性，别迁调用”，轻轻松松将一起严重的刑事纠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问题的真正严重性是：在敖顺老儿的潜意识里，这件事，小鼋龙确实做错了，但错不在“强占民居”，而是“不遵吾旨冲撞大圣”！换句话说，只要不是和取经团牵上关系，小鼋龙做其他的坏事，自己完全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怪只怪小鼋龙的运气实在太差！兔子撞枪口上了！
悲哀啊！作为西海水族体系的最高领导，他的这种徇私舞弊的卑劣行径，完全堪比人间衙门的黑暗！但得到了什么处罚？没有，一点也没有。孙悟空虽然想给师傅吃点小苦头，但还是师徒情深，在教训了龙王一阵后，也只能让他将功赎罪，将元凶绳之以法即可。可笑那敖顺老儿竟然摆下糖衣炮弹：
敖顺即唤太子摩昂：“快点五百虾鱼壮兵，将小鼋捉来问罪。一壁厢安排酒席，与大圣赔礼。”行者道：“龙王再勿多心，既讲开饶了你便罢，又何须办酒？我今须与你令郎同回：一则老师傅遭衍，二则我师弟盼望。”那老龙苦留不住，又唤龙女捧茶来献。行者立饮他一盏香茶，别了老龙，随与摩昂领兵，离了西海。
可叹的是，敖顺的大儿子摩昂，也完全继承了敖顺的理念，当他斥责小鼋龙的时候，竟然也说出了“你怎么没得做，撞出这件祸来？”可见他完全和敖顺是一脉相承的是非观念。假如敖顺退休了，摩昂继位，可以肯定的是，这西海统治还是那么黑暗，不容置疑。
敖顺不是东西，摩昂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那小鼋龙，格外落了下乘：他捉了唐僧，唯一动机就是想吃肉长生，却不知道这正是自己杀父仇人的朋友，可谓误打误撞；他在斗摩昂前，能够喊出：“你怕他（孙悟空），莫成我也怕他？”的豪言壮语，但一旦失败，马上换了付神色，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也算丢尽了脸面。
小鼋龙束手就擒，得到的最终结局是回西海敖顺处听候处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回去以后，也最多受一点口头批评，譬如“下次作案前，先看看对方有没有社会关系，要记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刺探情报是何等重要！”之类，小鼋龙能真的受关押改造么？只怕也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谜了。
摩罗先生曾写了一篇杂文《我们的脸皮越来越厚？》，文中讲述了一个小故事：有个农民工进城打工，一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一次上街偶遇自己中学时期的女同学兼初恋情人，当初的农村姑娘现在已经是城里人了，两人邂逅自然喜出望外，少不得一番唏嘘感慨。女同学随后说起自己准备在这里买套房子安家，农民工说我知道一套便宜的房子要出售，双方一拍即合。到了约定的时间，女同学带着不菲的首付资金来到了他的暂居地。农民工随即掐死了自己昔日的情人，那女同学身上的几万块钱自然成了他的财富。他将女同学的尸体随便搁置在屋子里的一口大缸里，由于只顾花天酒地，所以也一直未加后期处理。直到有一天房东来找他，闻到异味，寻根问底找到受害者遗体，随即报警。在警局里，这个残忍的凶手终于表示自己很后悔，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应该说：“我不是人，不该杀自己的初恋女友”云云，不料他张口却说了这么一句震撼人心的话：“我怎么就那么懒呢？要是我把那东西挪个地方，不就没事了吗？”
看到这里，突然感觉很悲哀。
在黑水河的故事中，有一个本该出场的人物却始终不发一言，那就是化身白马的小白龙，他原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小白龙在这一章的故事里没有大义灭亲，没有效仿当年刺杀黄袍怪的英雄壮举，我觉得是相当遗憾的。而摩昂太子竟然也没有和亲弟弟小白龙叙旧，是不想耽误弟弟的取经计划？抑或还是他们的兄弟情份确实已经稀释地没有一丝温情暖意了？不得而知。又或者，小白龙看见他的兄弟们都是这么寡廉鲜耻的货色，作为正气尚存的他，也实在没有兴趣去和他们打招呼罢？
黑水河神重新获得了自己的家园，感恩图报他逼开水路，为唐僧四人的继续西行立下大功劳，但他能在这里继续安居乐业么？以后小鼋龙会不会卷土重来？他的脾脏是否还有再次破裂的危险？看来也只有天晓得了。
黑水河神无疑是幸运的，他遇见了孙大侠，伸张了正义。但小鼋龙的八个在别处逍遥的哥哥是否真如西海龙王所说“都是好人”？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白水河神、蓝水河神、赤水河神？恐怕也只有天晓得了。
黑水河的故事告诉我们：
1， 除恶必须务尽，通天河的金鱼精被带走了，但小鼋龙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办事，要尽可能消灭一切潜在的隐患。
2， 只会徇私舞弊的对手不是最可怕的，在徇私舞弊的基础上，学会两面派，那才是真正的高手所为，而对付这类敌人，要比前者付出十倍的努力，但往往，你根本不能捍动他的分毫。
我在前作《歪批西游》之六耳猕猴篇曾经讲过，天界只有两个半人真正对孙悟空好，一个是观音，一个太白金星，还有半个是如来。观音对悟空的爱护，几乎就可以当作一种慈祥的母爱，对于无父无母的孤儿孙悟空来说，这种真挚的感情是相当难能可贵的。
观音对孙悟空的感情，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人，不论在招安、坐牢还是取经的过程中，观音菩萨一直在默默地关怀和眷顾。太白金星对孙悟空，一半是出于同情，另一半是政治需要，这点我将来另开篇幅阐述；如来对孙悟空，似乎更扮演了一种严父的角色，也容日后再述。
观音在四人团取经过程中，充当了一个幕后幕僚和监督委员的角色，当唐僧等人遇见困难，最终指点迷津和解决问题的，有她很大的一部分功劳，这一点在降伏红孩儿的一节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红孩儿，又号圣婴大王，男，年龄不知，父牛魔王，母铁扇公主。现居号山枯松涧火云洞，社会无业人员。嗜好：欺负山神土地，绝招：三昧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