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明妃传-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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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菱低头想了想,出主意道:“选侍,殿下不是最爱看您跳舞么?再过两日便是上巳节,皇上会在宫中设宴邀请群臣,到时您当众献舞,殿下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苏选侍思索了一会儿,双眼忽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道:“我有办法了。”转身进寝殿取了一沓厚厚的银票塞在白菱手中,又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白菱静静地听着,脸上忽露出惊骇之色,手中的银票就像烧红的烙铁般,扔又扔不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选侍,这……这若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095 噩耗()
苏选侍秀眉微挑,冷声道:“怕什么?你以前做过杀头的事还少么?”
白菱结结巴巴地道:“可这回不一样!这个办法实在太冒险了,若出点差错,皇上……说不定会将我们满门抄斩。”膝行了几步,苦苦哀求道,“选侍,您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苏选侍脸沉下来,道:“不行,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太子对我死心塌地。”
白菱苦口婆心地劝道:“选侍,您三思啊!这次计划若失败了……”
“不会失败。”苏选侍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语气森寒,“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不肯替我办事,你说你会有什么下场。”
白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哆嗦地说道:“选侍误会了,奴婢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苏选侍柔媚一笑,道:“快去吧。”
白菱唯唯诺诺答应,爬起身,揣着一沓银票奔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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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阳光和煦温暖,微风轻柔,远处一树树杏花恣意绽放,云蒸霞蔚,绚丽多姿。
张婳携着小环拐进一间废弃的小屋,小环替她卸下发髻上的珠钗,重新挽成宫女的双鬟髻,又从怀中掏出易容物事放在地上。
张婳十分麻利地将自己易容成金莲的模样,又换上宫女的衣裙,向小环吩咐道:“你在这里等我。”
小环点点头,道:“小姐小心。”
张婳出门后,低垂着头,径直向浣衣局行去。
以太子妃身妃去浣衣局见青璇虽然会方便很多,却极惹人注目,若有心人察觉出蹊跷,顺着云姨往下查,那她的秘密迟早不保。
绿翘虽是她身边的掌事姑姑,平时对她恭敬忠心,可她发觉绿翘在暗中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猜不透绿翘究竟效忠何人?难道是万贵妃派来监视她?可又不像。
今日费尽心思瞒过绿翘去浣衣局,老天保佑可以顺利查出云姨的下落。
浣衣局是获罪宫女嫔妃服役之所,房屋低矮破败,地上到处堆着小山般高的衣物,宫女们俱是低垂着头浆洗衣物。
管事内监周宝二十来岁,身材精瘦,一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张婳,见她装扮似是宫中比较得脸的宫女,忙满脸堆笑,十分客气地问道:“这位姐姐,来浣衣局有事么?”
张婳微笑道:“我是太子妃身边的宫女金莲,想见见青璇姑姑,请问公公方便么?”
周宝听闻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态度越发地恭敬,连声道:“方便!方便!”又在前面引路,恭谨地道,“请随我来。”
张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名女子捶打衣物太过用力,水花飞溅而出,洒落在张婳裙摆上。
周宝见状劈头盖脸甩了她两巴掌,骂道:“没长眼啊?连件衣服都洗不好,今儿甭想吃饭了。”
张婳见那名女子惊恐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袖袍卷起的手臂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显然平日里经常遭毒打,心有不忍,正想替她说几句话,忽心头一跳,那女子容长脸,颧骨高高突起,发髻凌乱,散落在脸侧的青丝竟有一半灰白,似乎比之前苍老了十余岁,正是昔日的蔡尚仪。
张婳乍见到她有些心慌,蔡氏之前见过金莲,她怕露出什么破绽,忙垂下头,默不作声。
周宝打骂了几句,又向前行去,将张婳领到一间屋子,亲自斟了一杯茶,谄媚地道:“金莲姐姐,您在这儿喝口茶,我去带青璇来见您。”
张婳淡淡地“唔”了一声。周宝转身出去,细心地带上门。
张婳心下紧张无比,掌心全是黏腻的汗水,马上便见到青璇了,云姨究竟是生是……她不敢想下去,紧紧盯着房门,心中默默地说道:云姨,槿儿来找您了。
门忽“吱呀”一声打开,周宝领着一名女子进来,讨好地道:“金莲姐姐,青璇带到了。您们慢慢聊。”说罢转身离开。
张婳定定地望着那名女子,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容貌秀丽,因长年劳作,脸色枯黄,额头上过早地刻上了几条深浅不一的皱纹。记忆中的云姨与眼前的身影重叠,仿佛是云姨正沉默地站在面前,眼中蓦地有了湿意,忙起头,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眼眶里。
张婳暗暗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激荡,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乖巧地喊道:“姑姑。”
青璇愣了愣,轻声道:“不敢当,我是有罪之身,你直呼我贱名便可。”
张婳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问道:“姑姑可认识一个叫阮念云的人?”
青璇听到“阮念云”三字身子震了一下,问道:“你和阿云是什么关系?”
张婳将想好的借口说出来:“云姨是我远房亲戚,小时候我曾在云姨家住过一段时间,云姨很疼我。进宫后打听到云姨也在宫里当差,可寻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听说姑姑认得云姨,姑姑可否告知云姨如今在何处当差?”
青璇打量着她,似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见她一脸真诚,眼中满是期望与紧张,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来迟了,阿云两年前死了。”
张婳只觉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身子一晃,险些摔在地上,一手紧紧地抓着桌沿,指节微微发白,心中大恸,“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喃喃地道:“云姨死了?”
青璇见她失魂落魄,心中有些不忍,叹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张婳身子摇摇欲坠,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来的,带着彻骨的森冷:“云姨是因何而死?”
青璇唏嘘道:“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用?”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有很多衣物需要浆洗,先回去了。”说罢转身便走。
张婳脸色苍白如纸,双眸似沁出血,低声问道:“云姨走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青璇摇头道:“她走得很安祥。她说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小槿儿。若我没猜错你就是她口中的槿儿,死者已矣,你好好地活着,她若有灵也会安息的。”
张婳脑中一片空白,整个心似被人掏空了,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看见她嘴巴一开一合。
她唯一的亲人云姨死了?
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有她的亲人,她孤伶伶一人,无依无靠,无处可去。
她不知道如何离开浣衣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直跑到安乐堂,慌乱地四处寻找。
一个小宫女路过好心地问道:“姐姐,您在找什么?”
张婳脸色慌乱而焦急,四处张望,喃喃地道:“井呢?井在哪里?”
小宫女听到“井”脸色微变,眼中露出悲悯之色,指着后院的方向,道:“姐姐,你找的井在那边。”
张婳闻言踉踉跄跄地向后院奔去,果然看到一口枯井,扑到井边,望着黑漆漆的井底,眼泪纷纷滚落,哭道:“云姨,你不要丢下槿儿。”
宫中规定,宫女不论病死或打死,皆死无葬所,火烧后尸灰填入枯井。
云姨就在下面,可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
张婳抱着井,呜呜咽咽地哭着。
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可以照顾云姨,可以保护云姨,可云姨不再需要她了!
她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云姨,守在她身边照顾她一辈子。
她吃了这么多苦来到京城,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入宫参加选秀,在宫中九死一生,为的就是接云姨回去。
可老天爷却残忍地告诉她,云姨死了!
小环找到张婳的时候,只见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井边,眼神空洞,脸上泪痕交错,易容已被泪水洗去了大半,幸好有几绺头发掉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庞。
小环吓了一跳,忙扶她起来,轻声道:“小姐,您怎么了?”
张婳神色木然,一言不发,任由小环扶着她离开。
小环将她带到原先的废屋,替她换上金色刻丝五彩鸾衣,真红金织牡丹花如意裙,抹去她脸上的易容,重新挽了凌云髻,戴上一应珠钗,收拾妥当后,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张婳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
小环心下发慌,只好扶着她回霁月殿。绿翘等人见张婳回来,喜得似得了凤凰般迎上前,待见到张婳面无血色,目光吊滞,整个人似一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俱是吃了一惊。
绿翘又惊又急,拉着小环问道:“小祖宗,你把太子妃带去哪里了?太子妃怎么变成这样?”
小环心下害怕,又不敢如实相告,哭道:“我带小姐去御花园逛了逛,我也不知道小姐为何变成这样。”
绿翘顾不上数落她,命小宫女打水进来替张婳洗漱了一番,扶她走到东暖阁坐下,问道:“太子妃,奴婢命人做了些您爱吃的小菜,您用完膳,再好好歇息。”
等了半晌,也没有声音,绿翘叹了一口气,正想命人传膳,张婳忽开口道:“都出去。”
“太子妃,您好歹吃点。”绿翘劝道。
“出去。”张婳冷冷地道。
“是。”绿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恭谨地答道,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弯上弦月高高地挂在天幕,冷冷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张婳打开窗户,一股冷风直灌进来,吹得她昏沉的脑子立即清醒,春寒料峭,她仅穿着单薄的衣衫,冷得瑟瑟发抖,倚在窗边,呆呆地望着满天的星辰。
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此时此刻云姨也在天上看着她么?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全身冰冷僵硬,脑子晕乎乎,仿佛有人抱起她,将她紧紧地裹在怀里,声音隐隐发怒:“你们便是这般照顾太子妃么?”
096 你方唱罢我登台(1)()
仿佛有很多人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那人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下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片刻殿内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那人将她轻轻地放在榻上,将她冰冷的手放进自己的胸膛里捂着,又拉过柔软温暖的锦被盖在她身上。
她身子渐渐暖和,脑袋依然昏沉沉,眼皮像被人粘起来般,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脸去温暖她冰冷僵硬的脸庞。
……
温热微苦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道流入嘴里。
……
冰凉的巾帕一遍遍地擦拭着她滚烫如火的身子。
……
迷迷糊糊之际,仿佛又回到了乡下那间四面都漏风的破屋。
寒冷的冬夜,云姨也是这么抱着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她喝药,细心地替她擦拭身子。
她忍不住紧紧地搂着那人,哭道:“云姨,不要离开槿儿。”
那人轻柔地拍着她后背,柔声道:“我不会离开你。”
张婳醒来时,头仍有些疼,揉了揉额头,望着上方悬挂着的绯色销金帐帷,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被,闭了闭眼。
原来是梦!这里不是乡下的破屋,也没有云姨。
“醒了?”一把嘶哑的声音问道。
张婳侧过头,愣了愣,却见朱佑樘满脸疲惫,琉璃般的双眸关切地望着她,身上的湖蓝色缂金团福袍满是褶皱,好像未曾换过。
呃,他不会一直守在她榻边吧?
忽想起睡梦中似乎喊过“云姨”,心不由咯噔一下,糟了,她还有没有说过其他不该说的话?
张婳紧张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珠子一转,试探地问道:“殿下,臣妾有没有说什么梦话?”
朱佑樘犹豫了一下,脸色凝重,说道:“以后莫在人前提及阮念云。”顿了顿,又道,“你若过得幸福,她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张婳心头一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抑或是云姨的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佑樘眉头轻拧,肃容道:“记住了么?”
张婳点点头,心下暗想,当初她被他逼着服了毒药,以为必死无疑,曾求他照顾云姨一辈子。原以为他早将这事忘了,如今看来他显然已经查过云姨,那他还查到什么?有没有查过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