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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独步明宫:明妃传-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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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婳愣了愣,拉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姐姐,你怎么了?我是婳儿!”

    沈兰曦秀眉微蹙,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脸上是客气疏离的微笑:“太子妃慎言。嫔妾只是皇上身边低贱的侍妾,太子妃身份尊贵,日后莫再把“姐姐”二字挂在嘴边。”

    张婳似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胸口剧痛,脸色煞白,仿佛不认识般地盯着她,哑声问道:“姐姐可是在怪我?”又急急地解释道,“那日我以为太子在拥翠亭,以为你和太子在谈心,所以才没有去找你……”

    沈兰曦截道:“这都是嫔妾的命。嫔妾从未怨过任何人。太子妃也不必再理会这些往事。”

    张婳听她一口一个“太子妃”,礼数周全,姿态谦卑,再也不似从前那个温柔可亲的姐姐沈兰曦,心中大恸,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姐姐是要和我生分了么?”

    沈兰曦皱眉道:“没有什么生分不生分。太子妃莫要坏了宫中的规距,嫔妾当不起“姐姐”二字。”

    张婳呆呆地望着她,忽自嘲地问道:“世上难道没有不变的情谊么?在延祺宫我们那么要好,同甘共苦,福祸相依,难道那些都是假的么?”

    “真也罢,假也罢。太子妃又何必执着呢?”沈兰曦拂去肩上的落花,神色平静:“这世上没有永远不变的物事或人。就像眼前这些巍峨的宫殿,终有一日它会变作了尘,化作了土,谁也无法阻挡,而我们只能顺应这种改变。”

    张婳默然半晌,定定地望着她,声音坚定:“不管姐姐如何改变,在我心中,沈兰曦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

    在延祺宫她被蔡尚仪冤枉,沈兰曦为她仗义直言,与蔡尚仪据理力争,最后被罚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为了参加太后的寿宴,她帮助沈兰曦绣百鸟朝凤,却被人偷梁换柱,绣品上的凤凰被改成了南方焦明,致使太后雷霆震怒。沈兰曦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却仍一心一意地替她打算,不准她去向太后伸冤,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她们是患难与共的姐妹,她相信总有一日沈兰曦还会像从前那般当她是亲妹妹。

    张婳转身欲走,却见朱佑樘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忙福了福身道:“殿下万安。”

    朱佑樘穿着月白色平金蟠龙袍,清雅绝伦,唇边含着一抹和煦的笑:“你是特地来接我么?”

    张婳“啊”的一声,一头雾水地望着他。那边沈兰曦向朱佑樘欠了欠身,翩然离去。

    朱佑樘指着路的尽头,说道:“从六岁开始,我每日都要去文华殿讲读,风雨无阻。这条路通往文华殿,我以为你是特地来接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张婳心中一动,望着沈兰曦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朱佑樘,见他脸色平静,显然已经不记得沈兰曦了。

    两人默默地往前走,小环,德全见状远远地跟在后面。

    朱佑樘道:“我派人查过……”刚说到一半,却听张婳惊呼一声,身子向后摔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忙扶住她。

    张婳只觉得左脚踝一阵剧痛,强忍着向前走了一步。

    朱佑樘皱眉问道:“可有崴到脚?”

    张婳想起当初万贵妃设计的那出“苦肉计”,怕被他再次误会,忙摇头道:“没有。”

    朱佑樘盯着她,脸色温和,目光却清冷如水,声音听不出喜怒:“是么?”

    张婳清澈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笑眯眯地说道:“脚长在臣妾身上,有没有崴到脚,臣妾还不清楚么?殿下若不信,臣妾走几步给您看看。”说罢冲他甜甜一笑,果真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却像行走在刀尖上,痛得额上冷汗直流,“哎哟”一声,摔向地上,身子尚未触到坚硬的青砖地上,陡地一轻,已被人打横抱起。

    张婳见他嘴唇紧抿,双眸蕴着几分怒意,立即乖乖地抱着他脖颈,说道:“虽然崴了脚,臣妾一点都不觉得疼,殿下,您还是放我下来吧。”

    朱佑樘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在他比冰还冷的目光注视下,张婳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干脆闭嘴。

    到了霁月殿,朱佑樘径直抱着她走进寝殿,将她放在床榻上,弯腰除去她鞋袜,却见她左脚红肿如馒头,眉头微皱,命德全取来御制的药油,蹲在榻边,欲替她涂抹。

    张婳惊得瞠目结舌,忙将脚缩回,结结巴巴地道:“殿下,这种事情还是让小环来做吧。”

    小环闻言立即上前,恭敬地说道:“殿下,您到一旁歇着吧,让奴婢替太子妃上约。”

    “你们都退下。”朱佑樘眼皮也未抬一下,将药油涂在她脚踝上,轻轻地揉按着。

    小环,德全等见状躬身退出去。

    张婳心底哀叹一声,她是在做噩梦吧,太子居然纡尊降贵地为她涂药按摩???

    想起初进延祺宫时被蔡尚仪罚站了一日,双腿酸痛不堪,是沈兰曦命人打来热水,为她按摩,此情此景仿佛便在昨日,可一眨眼,她和沈兰曦竟成了陌路。

    朱佑樘问道:“是不是很疼?”

    张婳茫然地摇摇头。

    朱佑樘皱眉道:“那为何哭了?”

    张婳抬手一摸,脸上一片濡湿冰冷,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哭了?拭了拭眼角的泪痕,极淡定地说道:“刚才沙子进了眼睛。”

    朱佑樘盯着她,默了一瞬,什么也没有说,低头继续替她涂抹药油。

    张婳没话找话地问道:“殿下,您刚才说查到了什么?”

    “德全已经查明,许清如身边的多福半个月前出宫向一商家购买了水蛭幼卵。”朱佑樘轻揉着她脚踝,淡淡地道:“如今多福已畏罪自尽。你打算如何处置许清如?”

    张婳沉吟片刻,虽然现在每条证据都指向许清如,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怀疑许清如是被人陷害的,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您觉得这件事是许如清做的吗?”

090 绝食() 
朱佑樘眉头轻拧,道:“许清如性格孤傲,从不争宠献媚,在宫中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可这些并不代表她没有害你的动机。”

    张婳以手支颐,手指划过柔软光滑的被面,想了想,说道:“先将许清如禁足,对外便称以下犯上,出言顶撞我,罚她禁足思过。”

    慧儿只与多福接触过,并未见过真正的幕后指使之人,而关键人物多福自尽了,若不能找到新的证据,许清如便背定这个黑锅了。如今只能先暂时保住她的命,再慢慢查幕后之人。

    朱佑樘颔首,随口道:“慧儿受人指使加害你,我已按宫规命人仗毙”

    张婳虽然已猜到慧儿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可亲耳听到,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在宫中,宫女犯错,一是打,二是罚,三是杀。做错事没有人骂你,给你改错的机会。

    “碧桃以前服侍过苏选侍,你若不想留她在身边,便将她打发去别处。”朱佑樘收起药油,替她盖上被子,又道,“从昨晚她的表现来看,她对你倒挺忠心的。”

    张婳想了一会儿,道:“还是让她留在我身边吧。”

    “我待会儿让德全送她回来。”朱佑樘长身而起,说道,“你好好留心身边的人,以免再出第二个‘慧儿’”。

    张婳微笑着“嗯”了一声。

    朱佑樘命人端水进来,净完手,取过巾帕擦拭,向张婳叮嘱道:“这几日千万别下床,有什么事让宫女们帮你做。”

    张婳点点头,心下有些好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过了一会儿,绿翘进来禀道,苏选侍在外求见。

    张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朱佑樘,说道:“让她进来吧。”

    绿翘答应一声,退了出去。须臾,苏选侍掀帘进来,见到朱佑樘也在,似吃了一惊,忙行礼道:“殿下万安。太子妃万安。”朱佑樘扶她起身,温言道:“你怎么过来了?”

    苏选侍将手中的朱漆描金食盒放在桌上,声音柔媚:“嫔妾亲手做了一些糖蒸栗粉糕,特地送来让太子妃尝尝嫔妾的手艺。”

    朱佑樘微笑道:“你倒有心。”

    苏选侍极懂事地说道:“妻妾和睦,殿下才能专心国事。嫔妾无能,不能为殿下分忧,也万不敢给殿下添麻烦。”

    朱佑樘道:“你一向懂事,我很放心。”

    苏选侍妩媚一笑,见张婳躺在床上,似乎行动不便,关切地问道:“太子妃,您身子不舒服么?”

    张婳淡淡道:“没什么,崴了脚而已。”

    苏选侍焦急地问道:“严重么?”仿佛是她至亲崴到脚般,满脸地紧张关切。

    张婳压住心中的阵阵呕吐,微笑道:“刚抹了药油,没什么大碍了。”

    苏选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幸好没事。”又打开朱漆描金食盒,端出一盆糖蒸栗粉糕,恭敬地捧到张婳面前,曼声道:“太子妃,您尝尝可合口味?”

    张婳斜倚在榻上,脸上维持着大度的微笑,取了一块糖蒸栗粉糕,咬了一口,说道:“甜而不腻,齿颊留香,选侍的手艺果然很不错。”

    苏选侍似得了什么珍宝般开心不已,娇声道:“太子妃喜欢便好。”

    “喜欢。本宫简直太喜欢了。”张婳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选侍哪天得空,教教本宫身边的宫女,待她们学会做糖蒸栗粉糕,本宫随时随地可以吃上这么美味的糕点了。”

    苏选侍愣了愣,你这是在整我吧?你身边的宫女若一直都学不会,我岂不是天天要到你的厨房教她们?

    张婳唇角扬起一抹欢快的笑,淡定地望着她:你猜对了!

    苏选侍脸上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说道:“何必那么麻烦。太子妃想吃还不容易,嫔妾随时都可以为您做。”

    张婳含笑道:“选侍该不会不愿意教吧?”心下暗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装??

    苏选侍忙道:“嫔妾不敢。”又求助似地望向朱佑樘。

    朱佑樘微笑道:“既然太子妃爱吃,你便去教教那些宫女,费不了多少时间。”

    苏选侍闻言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真是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在太子面前又不敢露出一丝不快,遂装作十分欢喜地说道:“嫔妾明日便来教她们。”

    张婳笑得肚子都快破了,可偏偏脸上要维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撑得委实有些辛苦。

    苏选侍很快收敛起所有情绪,向朱佑樘柔媚地说道:“嫔妾炖了一盅凤凰鱼翅,殿下过去趁热喝了,可好?”话刚说出口,又有些忐忑不安,万一太子妃又要让她教宫女们炖汤,那她岂不是彻底地沦为一个厨子了?

    张婳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送糖蒸栗粉糕是假,请朱佑樘去她屋里才是真。

    朱佑樘颔首,向张婳道:“你好好休息。”

    张婳轻轻地“嗯”了一声,笑盈盈地道:“殿下慢走。”

    朱佑樘盯了她一眼,携着苏选侍离去。

    绿翘,小环掀帘进来,小环撅嘴道:“苏选侍真是太可恶了,居然敢跑到霁月殿把殿下拉走!小姐,您为何不拦着殿下?”

    张婳好笑道:“脚长在太子身上,他爱去哪里,我管得着么?”揉了揉额头,将许清如之事简略地说了一遍,又向绿翘道:“你派人盯着明瑟阁,莫要给人钻了空子。”

    “是。”绿翘低垂着头,问道,“太子妃是怕有人想要害许淑女?”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若死了,也许永远都无法查到幕后之人。”

    小环嘟哝道:“这个幕后之人十有八九便是苏选侍。”

    张婳拢了拢鬓发,说道:“水蛭之事你们莫要向外人透露半句,以免打草惊蛇。”

    绿翘,小环恭谨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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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张婳坐在迎窗大炕上看书,绿翘进来禀道:“太子妃,明瑟阁那边传话说许淑女寻死了好几回,幸好宫人们得了您的吩咐,日夜盯着她,才没有出事。许淑女寻死不成,昨儿开始绝食了。”

    张婳愣了愣,苦笑道:“我千防万防地防着别人去害她,她倒好急着寻死,替人背黑锅。”

    绿翘发愁道:“许淑女心高气傲,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被您罚禁足,丢了脸面,必是想以死来证明清白。她若一意求死绝食,宫人们也没有办法。”

    张婳随手将书撂在紫檀嵌螺钿几上,站起身道:“我去见见她。”想了想,又道,“你让碧桃陪我一起去明瑟居。”

    绿翘答应一声,传来碧桃,又拿起湖绿色折枝花暗纹披风搭在张婳身上。张婳带着碧桃径直前往明瑟居。

    明瑟居环境清幽,院内栽种着一片翠竹,四周一片静悄悄,显得有几分冷清,守在门口的两名太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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