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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贵女凤华-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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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人,这可是自寻死路。”

    下朝时,一位平素便有些口无遮拦的官员小声与交好的同僚谈道,他说得本就不错,王靖贤是皇帝心腹肱骨,却胆大包天与后妃私通,做大官儿的,谁的底子都不干净,皇上想要名正言顺地治他的罪,那还不容易?

    “哎,莫谈此事,你是没瞧见方才殿上陛下的脸色。。。。。。”同僚匆匆止住他的话头,被自己的臣子戴了顶绿帽子,谁能好受?若是被人听见他们这么议论,只怕也要引火烧身了。

    而在江夏王府中,林弦歌听着林翰飞的转述,只是轻轻笑了。

    “妹妹怎么对王家的事感兴趣?”林翰飞今日也是在朝上听了对王靖贤的处决,回来后便被林弦歌拉着打听,不免有些好奇。

    林弦歌望着他端正的脸孔,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气。林翰飞虽不算愚钝,资质也不错,接林邦彦的班也不算埋没祖辈基业,但他却终究有些天真直莽。王家是她的杀母仇人,自然也是林翰飞的,可她的亲兄长,竟从未发现过这其中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甚至还对王氏保持着一定的尊重,岂不可笑?

    她并未直言,而是低头笑了笑道:“那日祭天大典,看见陛下将王大人叫上去,不知是何缘由,所以好奇而已。”

    林翰飞走后,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冬渔放下手里的活计,急不可耐地凑到林弦歌身边,睁大眼问道:“郡主,世子所说的。。。。。。可能当真?王家人真的要被杀头了?”

    她从没忘记过,靳氏是被王家人害死的,这满门仇人,一朝就要被屠尽,总有种如梦似幻的虚妄之感。靳令台为此隐姓埋名了数年,如今竟要大仇得报,了却心愿了?

    “当然。”林弦歌那日听了沈长渊的解释,心中已经确定,王靖贤这一回是必死无疑,只是没曾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愤怒,要将所有的王家人都杀了泄愤,倒是省了她一一收拾王家那些人的麻烦,“冬渔,替我将信传给舅舅,这个消息,他定然会很欣慰的。”

    她将书桌上已经封好的信递给了冬渔,却见冬渔一副有些犹豫的神色,抬首问道:“怎么?”

    “郡主。。。。。。”冬渔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寻一个适当的措辞,“为何郡主不将实情告诉世子。。。。。。哪怕,哪怕不说一切与郡主有关,起码要让世子知道当年王妃的事。。。。。。”

    林弦歌不是没有想过。她在决定将王家一锅端的时候,也曾考虑,为母报仇的路,如果有林翰飞的助力,会不会更加顺利?可是她已经不想再信任林翰飞了,她的哥哥,她不敢相信他了。

    “若是说了,他难道不会追问我如何知道?要解释所有的缘由,必要牵扯到我做过和在做的事。我不想惹麻烦。”林弦歌想了想,如此答道。她无法将对林翰飞的失望告诉任何人,无法告诉别人,前一世,自己正是被这个莽直正义的兄长,卖给了完颜津。

    冬渔虽然有些听不懂,却也不反驳。她将信收好,下定决心一般地点点头道:“郡主放心,奴婢早就是郡主的人,就算如今靳少爷回来了,世子也还在。。。。。。奴婢也绝不会背主!”

    她是靳家的死士,却是从小服侍和保护林弦歌的。就算落水之前的林弦歌对她不算重用,却也是个体恤仆从的好主子。更不用说这一年多来的信任与爱护,她不会忘记,自己被王家掳走时,是林弦歌设计将她救了出来。

    死士,虽抱着必死的信念,却终究是无法抗拒被人重视从而死里逃生的感受。自从被救出的那一日,她的主子就不再是靳家,而是林弦歌一人。

    这份忠诚让林弦歌有些另眼相看,林弦歌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夜深时分,皇城外的天牢中依然亮着灯火。守卫如同白日时一般森严地把守着大门,只因这天牢里头关押的,若非重犯,便是皇亲国戚一类的要犯,马虎草率不得。

    “来者何人?”站在门口的两名守卫忽然察觉到,在夜色之中,隐隐有三人的身影向这头而来。天牢重地,本就不是寻常人所能进入的禁地,如今却有人影出现,不得不防。

    只见那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近,为首的男子是一袭红衣,他的面孔刚刚暴露在天牢门口照明用的火把之下,守卫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是沈小将军,不知那其余两位是。。。。。。?”一名守卫在看到沈长渊那张比女子还要艳丽邪魅上几分的脸,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道。

    沈长渊笑得却很随和,他拉着身边女子的衣袖,轻声道:“这是我的未婚妻长宁郡主。你们也知道,王家可是长宁郡主嫡母的娘家,当日也对她多有照顾,明日便是行刑之日,郡主心有不忍,所以特意来送上一碗送行饭的。”

    说着,他示意身后暗卫打扮的男子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头果然是一个硕大的木质食盒,打开来看,里头是四荤四素八样菜,还有几碗粒粒分明尚带着热气的米饭。

    “这个好办,沈小将军与郡主跟里头的牢头进去便可,只是还望不要耽搁太久,否则我们二人也不好做。”那守卫笑眯眯的,检查过食盒中的东西,便放行了。

    三人依言进了天牢中,由守夜的牢头带着,往关押王家人的牢房中走去。

    似乎是看出了林弦歌脸上半信半疑的神色,沈长渊主动解释道:“看守天牢的守卫中,有一小部分过去是在沈家军中服兵役,后来期满自请来天牢干活的。我与他们说了今夜要来办事,让他们换了个班,只不过是来送碗饭,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林弦歌微微颔首。此时,他们脚步一转,已经来到了牢房之前。

    天牢的规模要比江夏王府的地牢大得多,却是一样的阴暗潮湿,牢房也是狭小,从外头看去,里头似乎只有几床破烂席子,也是脏污不堪的。

    王家人按男女分为两拨儿关着,皆穿一身囚衣,关押了几日,平素都是高高在上的权贵大家,如今却都蓬头垢面,身上隐隐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王大人,别来无恙。”林弦歌站在牢房外,她用眼神示意沈长渊将那还杵在旁边的牢头打发走,微微笑着,走向了牢房里端坐着的王靖贤。

    她几乎要认不出了,王靖贤的长须纠结脏乱,本就清瘦的面颊更是可见骨骼轮廓,如同个活骷髅一般,叫人心惊。

    “你是。。。。。。”王靖贤睁开眼,似乎是费力辨认了一番,这才察觉出林弦歌的身份,“你来此处,又有何意?”

    还没等林弦歌答话,一旁的王夫人便抓着栏杆厉声叫道:“是你!你快救我们出来!王家与林家可是儿女亲家!我们王家倒霉,你林家又能有什么好处?!”

    “叫她闭嘴。”林弦歌却看也不看那已经癫狂的疯妇人,目光平静地望着充耳不闻的王靖贤,直到对方一声低喝使王夫人安静下来,她才接着说道,“我来,自然是替我母亲看看,杀她的那一家人,如今沦落到了什么下场。”

    “那你也不必来了。”王靖贤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合双目道,“明日刑场上,老夫全家血溅法场,场面更大,想必你会看得更加开怀。”

    这话倒也不假,王靖贤沦落至此,头脑却依然清楚,实在难得。林弦歌微微侧头,看向他身后躺在席子上咳嗽的人影道:“不错,我也是来看看,在我的设计之下,你王靖贤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的惨状的。王大人今日之劫,与我有关,而王成已死,也是我下的手,当日你们欺我母亲只是一介弱女子,对她痛下杀手,如今也是我这个弱女子一报还一报,也是个轮回了。”

    “成儿。。。。。。”止住了一旁听到王成死讯又要癫狂发作的王夫人,王靖贤忽然仰头大笑了两声道,“成儿死了。。。。。。死得好啊!林弦歌,你这丫头,果真与靳家那个丫头不同。。。。。。心黑手毒,若是个男子。。。。。。只怕林邦彦那老匹夫,做梦也要笑醒了。。。。。。靳家若是有子如此,老夫当年,只怕也不会轻易得手了。。。。。。”

    “你说得不错。”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只见那暗卫打扮的人自远处的黑暗中走近了牢房,他生了一张温文尔雅的文人面孔,却含着一丝杀伐决断的冷酷。

    “靳令台?!”王靖贤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讶异,他上下打量着靳令台,忽而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又放声狂笑了起来。

    靳令台却不理会他的发狂,而是走到脸几乎贴上栏杆的地方,沉声道:“你说得不错,若是当年我有弦歌的果断和计谋,不会任由你们一手将我姐姐推向死路!今日,我便替姐姐看看,这群无妄之徒,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他握着栏杆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动,林弦歌却宽慰一般按住了他的肩头,将脸转向犹在大笑的王靖贤道:“王大人,有句话我方才说错了。王家,可不是真的断子绝孙了。”

    “什么?!”

    王靖贤的瞳孔剧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却是一副惊恐的神色。

第六十九章 桃花林() 
“王家,没有断子绝孙。”似乎是觉得王靖贤的神情有异,林弦歌的压低了声音,重又说了一遍,她的话如同雷声轰鸣一般砸在王靖贤耳中,他瞪大的眼珠中,眼白的地方布满了冲淡的血色。

    “你这是何意?”王靖贤不免回头再往身后的破席子上看了一眼。那在席上苟延残喘的人显然便是王家病弱的次子王宸了,他很快收回目光,继续注视着林弦歌与靳令台二人。

    林弦歌微微一笑,她示意靳令台向后退些,抿着唇笑道:“王成死的时候,告诉我,他留下了一个后代,说起来,这可是正统的王家血脉呢,王大人明日便要上刑场了,这个好消息,或许可令你有所快慰吧?”

    她顿了顿,仿佛看不到王靖贤难以置信的眼神:“王成啊,可说是个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奇男子了。。。。。。他似乎与自己庶出的妹妹感情颇深,深到了,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已经出嫁,仍时常暗中相会,深到了,这个心系母族的妹妹身怀有孕,生了个日后有东晋第一美人之称的女儿,却是替王成生的。”

    只字未提那女子和孩子是谁,可是在场的众人却都听了个分明。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隔壁牢房中疯疯癫癫的王夫人,她如爪钩一般枯槁的手指死死抓着栏杆拼命摇动,扯着嗓子骂道:“贱人!莫要胡说坏了我儿的声名!那个贱人怎么可能与成儿。。。。。。”

    “蠢妇,住口!”王成双眼刹那间似乎变得通红发涨,几欲挣裂,他的胡须重重地抖动了几下,眼窝深陷的模样极为可怖,“成儿已被你杀害,彤儿也已经去了北狄,你说什么都仅仅凭那一张嘴罢了!我王家世代清明,怎会有这等乱了伦理纲常之事!”

    “哦?是我信口胡诌吗?”林弦歌的眼睛轻眨了两下,她笑起来时颇有几分活泼灵动的意思,与平日里那副波澜不惊的死水模样完全不同。将仇人置于死地,看他们惊慌失措,看他们被钉在了最深刻的耻辱柱上,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就如同猫抓到了耗子并不直接吞下,而是以爪戏弄玩耍。

    王靖贤未必会全信,但他会怀疑,会犹豫,会一面庆幸王家仍有一脉尚存,一面为这等古往今来都引以为耻的伦理之事而感到羞辱难当。

    林弦歌不理会这一家子张皇失措癫狂失心的模样,她扬眉示意沈长渊将那个食盒拿来,虽只是为送行饭的由头才带来,终究也要将这个样子做到底才是。她轻轻打开食盒,已经没什么热气的饭菜仍散发着香气。

    “王大人,事已至此,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此事是王成死前亲口承认,无论如何,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她微笑着将饭菜碗筷分好,隔着栏杆放入牢房中,“对了,我曾经也答应过王兰与大姐姐,他日会将大姐姐从北狄接回来的。说来,也算是我宅心仁厚,对得起你们王家了吧。王成轻薄于我母亲,图谋不轨,王家毒杀我母亲,更不用说,对靳家的诸多打压,可我却应下了帮你们留住唯一的后人呢。”

    往日里算不得精致的饭菜,放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便显得弥足珍贵了。即便是皇城附近的天牢,关押的是重犯要犯,若是没有上头的吩咐,往往吃的也只是残羹剩饭。向来养尊处优的王家人,除却王靖贤以外,顾不得是林弦歌送来的,纷纷抱着碗吞食起来。

    “数年前,我姐姐被王成欺辱,我便意图将他置于死地。”靳令台冷眼看着那一伙人,漠然地开口道,即便如此,他胸中仍然有相当的快意,“后来,我姐姐被你王家指使毒杀,我做梦都是要将你王靖贤的人头砍下,以慰她在天之灵。如今,想来是心愿得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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