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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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帮凶,是一个冷眼的旁观者,亦或是根本不知情的局外人?
老王妃微微皱着眉头,显然是在回忆那个早已经逝去的女子,半晌才道:“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母亲,死因是常年中毒,死于王氏之手,是王靖贤的授意,那么祖母不妨猜猜看,王靖贤又是为何如此大胆,要毒害当时的一品大员靳家的嫡女,江夏王府的正妃?”
事过境迁,王家早已被她尽数除去,可是说起此事,她的双手仍然不由自主地攥到了一起,微微颤抖着。
老王妃虽然是习武出身,却也有几分机敏。她的神色陡然一变,林弦歌的言下之意,那真正想要毒杀靳氏的,应当就是。。。。。。
还没等她吐出一言半语,林弦歌就已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在我知道这件事之后,王氏,死了,王家,败了,王宸侥幸逃脱,也已经身亡。但是,我不会止步于此。”
她的目光清澈,老王妃看得一清二楚,这分明已经不是她从前识得的那个温柔娴静的林弦歌,江夏王府的长宁郡主,却依旧有那么清澈的眼睛,像是一潭深深的清水,波澜不惊,却能一眼看到底下的明亮。
正如魏千那样的少年,才会有的眼睛。
“你要。。。。。。”既然林弦歌暗示了杀害靳氏的凶手,正是东晋当今的皇帝,那么她要做的这一切,便有了头绪可循。她从床上骤然坐起,已经有些松垂深陷的眼窝深深望着林弦歌,“不可能!你不能只因如此。。。。。。一人,一国,孰轻孰重,难道你还分不清楚?”
言下之意,林弦歌为了报靳氏的仇恨,要为此颠覆一国,也逃不脱乱臣贼子的头衔。
“呵。”
素来敬重老王妃的林弦歌却忽然轻笑起来,笑中带着一丝微不可闻的轻蔑。
“于祖母而言,她只是一个人,仅此而已是吗?可是,她却是我的亲母,这世间只有一个的亲母。东晋皇室又如何?难道他们不也是人,为何要我母亲白白牺牲,只为了他们的安稳喜乐?”她句句铿锵,仿佛是在射出一柄柄的利刃。这质问不是对着老王妃,而是对着整个东晋皇室。
“我知道,祖母想说我不该执着于仇恨,更不该为此而颠覆天下,可是,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林弦歌的目光带着些微的冷意,她转过身来,与老王妃对视,此刻,她终于能够面对这个老人眼中的复杂情绪,因为她找回了自己的坚定。
“那么江夏王府呢。。。。。。你要把你的家置于何种境地?”
林弦歌嘴角微微扬起,目光却没有带上丝毫温情。
“那不是我的家了。祖母,带上父王,离开吧,不要再回东晋。”
她在心中补上一句,否则,迟早有一日,要落得亲人离散的境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林家一脉()
“不可能。”
这也是她料想得到的,老王妃的回答。她的脸上是一种极为坚毅的神色,仿佛仍然身在战场,面对敌人不愿投诚一样。仔细看去,她那双枯干却有力的大手拧在一起,颤巍巍的,仿佛在压抑某种强烈的心绪。
“我不可能离开。”这是一个真正武将的本能。家国危难,兵临城下,若是不一力阻挡,林弦歌可能会做出。。。。。。比眼下更加荒唐的事。仅仅是靳氏的死,难以撼动她一直以来奉为圭臬的忠义,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家族荣耀;又或许是在战场见多了无名留下的英魂,她对一个女子的含冤逝去也几乎没有动容。
林弦歌知道这些,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带上了些许悲凉的意味。
“祖母。。。。。。昔日里,你待我极好,王府中的其他人,虽或多或少都给我下过绊子,却终究没有害我性命。“她沉吟着,仿佛在回忆从前的日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虽心思狠毒,却也绝不会恩将仇报。所以,江夏王府一脉,若要保存,必须要从东晋消失。“
说罢,她转身离开。这件事,既然不能征得老王妃的同意,那么,只能由她自行做主。
毕竟,她还欠了林翰飞一条性命。
“夫人?”
“小丫头?”
“弦歌?”
沈长渊连着叫了林弦歌三声,都不见有回应,他索性从床上直接起身,披着寒光特意为他寻来的兽皮斗篷,直接将那坐在桌边沉思的女子一把抱了起来。
他掂量着怀中的分量,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果然又轻减了些,前些日子好不容易补上去的,如今看来下巴又显得削尖,嘴唇苍白得血色颇淡,显得更加孱弱。
“沈长渊——你还不能随便下来走动。。。。。。”林弦歌这才察觉不对,她一面撑着沈长渊的手臂向从他的怀中脱离出来,一面板着张清丽的面孔念道,却猝不及防地被沈长渊在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不妨事,我只是中毒,又不是受了重伤,走动走动活络一下,兴许自己就好了。“沈长渊见她有些恼了,赶紧将人放下来,笑嘻嘻地解释道,“又没什么要紧的症状,夫人就是太过小心了。“
与林弦歌面对面坐下,沈长渊倒了两杯赫兰侧妃特意嘱咐下人送来的草原上的奶茶,笑道:“怎么了,心绪不宁的,祖母那边,还是不愿松口?“
老王妃赶来北狄亲自出征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林弦歌前去相劝战败而归,他也是知道的。如今念着这一份祖孙的感情,他知道林弦歌心中定是在为此事为难。
“祖母不可能同意。”林弦歌淡淡道。她倒是想让老王妃带着林邦彦,最好再带上江夏王府的所有女眷子嗣离开东晋,如此一来,便不必承受她所作所为会带来的千夫所指,更免于在战场上敌对相向。可惜老王妃骨子里就是将忠义刻在命里的人,绝不可能同意她的意思。
沈长渊的神色却轻松自若得多,他托着下颌,扬起眉道:“小丫头,怎么一到自家的事上,你便犯了糊涂?“
“如今江夏王府真正当家的是谁?你的祖母不愿,那么,你父亲呢?“
他一语点醒了林弦歌,看到她眼中骤然亮起的星芒,沈长渊兀自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水。
“我先去探望一下父王。“那日老王妃被俘,林邦彦作为江夏王自然是要出来接着迎战的,可惜他身受重伤,东晋军队又节节败退,他自然也被魏千带了回来好生看管。如今,是去看看这位父亲的时候了。
林弦歌匆匆走出帐内,沈长渊面上的笑意才逐渐消失。他对着床塌后头的一片阴影道:“行了,出来吧。“
一个身着黑衣的暗卫闪身而出,他的手中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汤。沈长渊有些嫌恶地望着那药,却二话不说,便屏住气息一饮而尽,苦得连眉眼都纠结在了一起。
“主子,明日,西燕那头会送来新药,主子暂且忍忍,这毒。。。。。。总会被解开的。“那暗卫看他的神情严肃,便多嘴开解了一句,“夫人那头。。。。。。”
沈长渊仿佛被触了逆鳞一般,尽管没有立刻言语,那双向来都是笑的弯弯的桃花眼却蕴含着薄薄的怒意。他的面色寒冷如冰,盯着那暗卫许久,才冷冷道:“不许让夫人发现端倪,否则,你这条命,就不用要了。“
他将空了的药碗塞回暗卫手中,沉着一张脸,慢慢地回到床上。
与林邦彦对谈,对林弦歌来说,远远比和老王妃对谈轻松得多。当她走入大帐,看到林邦彦被人制住了穴道,动弹不得的模样,内心的波动却十分平稳。
她招手道:“把他的穴道解开。“
一旁看守林邦彦的士兵应言行事,手脚利索地将穴道解了,只是为了避免他外逃,还是额外多加了一层绳索。
父女二人对视了许久,彼此都没有开口。林弦歌深深的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孔,又将目光下移到他胸口的布带上。强行上战场的后果便是让那伤口愈加恶化,甚至有些隐隐的溃烂。血迹从白色的布带内渗了出来,令人可以想见下头狰狞的伤痕。
“弦歌,你究竟想做什么?沈长渊没死,是不是?”林邦彦同样也在望着她,那种从前在王府中,偶尔从他心头一闪而过的感觉又回来,那便是,林弦歌隐藏在那温润性子下头的锐气和不驯,令他觉得,这个女儿视他作仇敌一样的不安。
如今,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并非是错觉。林弦歌的举动任是谁也猜测不到,更不可能想到昔日里那个知进退礼节,甚至会被嫡母欺压也隐忍着的姑娘,如今就在他面前,望着他被五花大绑,脸上却无一丝动容。
“这些都与父王无关了,我今日来,是想给父王一个忠告。“她淡淡地拢起了散在肩头的几缕碎发,“我要做的事,很多,很大,若是父王不想整个王府被我连累,那么。。。。。。请父王带着祖母和王府上下一干人等,离开东晋。“
“你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林邦彦仍然留着从前为父的威严,他的手在自己膝头猛力一拍,怒道,“逆女,你与反贼为伍,本王尚且算作是你出嫁从夫,不得以而为之,如今这番言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弦歌在这帐中环视了一番。因有了她的吩咐,西燕士兵并未将林邦彦当作个普通俘虏那般虐待折磨,单独腾出了一个干净帐子,甚至还请了大夫来替他处理伤口以免溃烂。但是这些优待,似乎给了林邦彦一种错觉——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不是如今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父王,你已经败了。”林弦歌对他,难说还留存有几分亲情,不过纵然是有,那也已经极为单薄,早在他今世再次决定将林弦歌远嫁北狄的那一日,就已经消散无踪,“你败了,败在我之手,江夏王府不仅要落得出征不利的罪名,更会因我而背上反贼的名头。若是你还想要林家一脉能够留存,那便听清楚我接下来所说的话。“
林邦彦似乎想要反驳,却被她面上的神色威慑到了一般,闭上了嘴。
“带上祖母和林家人,离开东晋,我可以保你们一命。“
“我与林家,就此断绝。父王给我性命,后来,又欠我一命,二者刚好抵消,两不相欠。“
林邦彦这才发觉,她说话时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那便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从前,他一直觉得靳氏的两个孩子,其实都像她。林翰飞长相随了他自己,性子却柔软,根本难以作为杀伐果断的武将立足,而林弦歌则是从脸到性子都与靳氏一模一样,或许少了几分精致美丽,但是却是无出其二的柔婉。
而今日他才发觉,那性子里的柔婉不过是某种掩饰,林弦歌的模样冷冷的,嘴角抿紧,她骨子里的刚强,才是她与靳氏完全不同的地方。
“两不相欠。。。。。。”他翻来覆去地掂量着这句话,忽然冷笑起来。
“父王或许觉得,有些荒谬吧?可惜,早在父王决定将我作为棋子送到北狄的那一日,我就已经知道,你欠我一命!你当真以为,我是运气好,才能侥幸逃脱让大姐姐代我出嫁?若不是我心狠,早已活不过今日,被北狄人折磨死在草原上了!“
她一字一句说的铿锵,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淡。林邦彦心下一凛,他当真是没有想到,这些计划是如何被林弦歌得知的。
“所以,你走吧。父女之情,我今日抓到你,却放你走,便算还清。“她紧紧的攥住了掌心。虽然,她曾经想过,药林邦彦血债血偿,但是到了如今。。。。。。欠了林翰飞和老王妃的,就只得还在林邦彦身上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怀疑()
因为沈长渊中毒一事,林弦歌一行人不得不在北狄停留了半月。好在赫兰部族的人与赫兰侧妃一样,都是心胸开阔的纯直之辈,更是因为西燕大军的加入才得以将北狄全境收归,故此对他们也是多加照顾,十分热情。
而林邦彦与老王妃也都受了些伤,在北狄养好好,林弦歌一直没有再与他们见面。或许是心中终究有些疏离和复杂,老王妃等人也再未提出过要与林弦歌商谈一事。待到伤好得差不多了,林邦彦便在林弦歌的安排下,与老王妃一同离开了北狄。
行前,林弦歌自然没有再去送,只是远远地站在北狄大帐旁,望着骑马远去的两人。
“其实,还是会有些感伤吧。”沈长渊站在她身旁,替她披上了自己平日里穿的大氅。他又是在没有征得林弦歌同意的境况下随意下床走动,所以,林弦歌回过头来,扬起眉看着他。
“不是感伤。”她轻叹道,因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而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只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想法罢了。”
她不担心林邦彦会转过头来接着对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