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爱你如诗美丽-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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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地坏笑了一下:“不客气。”
然后,他们并肩走入了公园的夜色中。
经历了白日的喧嚣,大地安然陷入了沉睡,发出平稳的呼吸,成排的高大树木则是大自然缄默的守卫。漆黑的河塘纤毫不差地反映了溶溶月色,好似是盛放了夜空的一只水罐;一艘褪色的小木船躺在浅水处,就像被微风揪住了耳朵一般轻轻摇摆着。
走过一段散发着草叶馨香的小路之后,克里斯蒂亚诺注意到,身边的女孩儿似乎并不像他一样安闲自在——她踏着两英寸的高跟皮靴走路时,就跟踩高跷一样别扭。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嗯?”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习惯高跟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承认道:“我确实很少穿。”
“今天却为了好看穿了?”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伸出手,在他们的头顶之间比划了一下,“高跟鞋可以缩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孩和一个万人瞩目的大明星之间的距离。”
克里斯蒂亚诺哑然失笑:“你已经够高了——在任何方面都是。”
接着,他半拱起右臂,示意让她挽住:“我借你一只手吧。”
她瞬间喜形于色:“谢谢。”
然后她缓慢而郑重地搭住了他的右臂,结果不由地轻轻赞叹了一声:“哇哦。”
克里斯蒂亚诺故意略略抬手,绷紧了发达的肌肉:“淑女的支柱还不坏,对吧?”
她轻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挽着手又走过了一段夜路。
夜渐深,远方的灯光渐渐变得稀疏,因而显得愈加珍贵,像黑暗的海面上飘浮的灯塔,牵引着夜归的人们。
在万籁俱静的公园小道上,濯濯清风渐渐驱散了他的顾虑,只剩下实诚的部分,于是,他问出了他一直有意无意回避的一些问题:“你那么了解我的事,是因为你很早就关注我了吗?”
“当然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想了想,说:“从你出道开始?”
克里斯蒂亚诺显得不可思议:“那么早吗?”
“严格意义上说,我说晚了。”她侧过脸,幽邃的眼睛里似乎承载着深刻的感情,“我很早就关注你比我的生命开始得更早。”
这回,他却没有被她柔情的语言打动,反而产生了警惕。他也不对那个问题多加深究,而是转而问道:“那你是临时起意决定追求我吗?”
“亲近你的愿望我总是有的,不过明确地决定采取实际行动,或许称得上是偶然的巧合。合适的机遇毕竟很难得。”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再开口。
之后,克里斯蒂亚诺似是不经意地带着她走入了一条不起眼的岔道,而他们顺着这条路没几分钟,便又绕回了餐厅门口。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车钥匙对准眼前的座驾一按,立刻解开了车锁。
安娜丽塔自觉地松开了他的手臂,遗憾地说:“看来,这美好的一天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看来是这样。”他耸耸肩说,“和你聊天很愉快,曼加诺小姐。改天再联系?”
她轻轻点头:“再见。”
“再见。”
然后,她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个女孩瘦削的背影在黑夜中显得十分单薄,他看在眼里,忽然间就产生了歉疚感,忍不住叫住了她:“嘿!”
她停住了脚步,回头一望:“怎么了?”
“你有车吗?”
“没有。”
“那你怎么回家?”
“坐地铁啊。”
他摇摇头,朝她走近几步:“不,我送你回去。”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顺路的。不用了。”
克里斯蒂亚诺充耳不闻,走回自己的座驾前,彬彬有礼地拉开了车门,对着她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谢谢。”
由于道路畅通,他将车速提了再提,窗外的景象像穿梭了时光隧道一般渐渐从宁静的市郊绿景过渡到了繁华的城市夜景。
在这段时间里,克里斯蒂亚诺没有主动说话,而她也没有试图改变这种安静的局面,只是时不时地看他几眼,并且似乎对此感到乐不可支。偶然,他与她颇为热情的目光正面相遇,也会不自觉间回以笑容。
最终,他将车子停在了一所不起眼的公寓门口。
“到了。谢谢你,绅士先生。”她对他笑道。
他却讶异地问道:“你住在这儿?离皇马的训练场这么近?”
“是啊。”
他再度沉默了,眼中闪过不信任的阴霾。
然而,安娜丽塔没有留意到他异常的情绪。
她对旁人的心理变化本身敏感到不合时宜的地步,但面对着克里斯蒂亚诺时,她却时不时会陷入恍惚的审美状态,自然无暇他顾,就像现在一样。?
在过去只能通过影像见到他的岁月里,她就已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特征,例如他小巧的头颅、方正的额角、倔犟的下颚线等等,以至于每当她在旁人身上见到一处与他稍有相似的细节,就足以立刻引起整体的共鸣,使她完全地回想起他的脸。然而,直到亲眼见到他本人时,她才发现镜头远远不足以如实重现他惊人的美。???
月色中,他呈现出了与白昼时截然不同的风采。阳光下的他是大地上最耀眼的造物,仿佛受到了光明永恒的眷顾,使得世间一切破败都成为悖论,而静谧的黑夜却也同样宠爱太阳的独子。此时,流泻而下的月光轻轻拂过他脸上对称工整的细腻线条,他看起来就似一尊珍贵的象牙雕刻,优美得令人窒息。
她不禁心驰神摇,飞快地往那完美无瑕的面孔上落下一吻。
这一吻令克里斯蒂亚诺猝不及防地僵住了。
“再见!”她匆匆忙忙地说,然后立刻跑下了车。
她正后悔自己的举动,克里斯蒂亚诺却反应了过来,在她关上车门时再度叫住了她:“等一下。”
他的声音对她来说比发令枪还有效。她一下子就止住了脚步,俯下身子,透过车窗看着他:“是的?”
“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那么那天你会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吗?”
“你是在邀请我吗?”
“当然。你送了那么好的礼物给我,我却连生日派对都不邀请你来,不是太没礼貌了吗?不过,如果你不想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赶紧说:“我要去。”
他低声笑了笑:“那好。那天晚上七点我来接你——只有自行车的女孩不可以拒绝我。”
“我知道了。谢谢。”
“那么,再见。”
“再见。”
她正要回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又俯身朝他问道:“我还有件事想问。”
他停下开车的动作:“什么?”
“我可以叫你克里斯吗?”
“你——”他挑挑眉,恶劣地拉长了音调,直到她几乎以为要被拒绝时才一锤定音,“可以这么叫我。”
她灿烂地笑了起来,说:“好的,再见,克里斯嗯,你也可以叫我安娜。”
他也露齿一笑,朝她挥了挥手:“再见,安娜。”
终于,克里斯蒂亚诺的车一骑绝尘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一边脚步轻快地走向公寓,一边乐此不彼地念叨着:“克里斯,克里斯,克里斯。”
心情极佳的她最后干脆把这个名字唱成了即兴的小曲:“克里斯克里斯克里斯”
1吗哪,圣经中的一种天降食物。教会中惯用吗哪来比喻“精神食粮”,更贴切的说,是“灵魂的粮食”,也就是每天读圣经、祷告,作为一天力量的来源。
第六章()
天已经全黑了。虽然日光灯提供了充足的光源,她却依然将烛台搬到了写字台上,点燃了三支白蜡烛,在晃动的火焰下书写日记。
通常这是她在一天临近结束以前才会做的事,何况今天的重头戏——克里斯蒂亚诺的生日聚会尚未到来,她并不该在这个时候动笔。但由于焦躁不宁,她唯有将每日的“驱魔仪式”提前。
“我已习惯沉默。
因为家境良好、并始终受到无可非议的关怀照顾,幼年时,人人都称我为幸福的孩子,可事实上我却总是活在地狱般的痛苦中。
在我的童年时期,我完全不能理解人类,更感觉不到我是他们的一份子。我旁观着人们的日常营生,时时感到不解与厌憎,满脑子充斥着无法诉诸与人的奇思怪想,唯独对所谓孩子的无忧无虑的快乐一无所知,以至于为自己的异常而惶惶不可终日。
我承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恶意,对于哪怕最微小的冲突都怀有异乎寻常的恐惧,也无法心平气和地接纳事物中的任何不协调因素,然而它们无疑避无可避,这便可悲地使得生活的本身变得难以容忍。只有遁入到哲学、诗歌、艺术的世界中,我才能感到安全自在。
我曾经一度轻率地透露了心事,结果立刻被投以怪异的猜疑目光。那晴天霹雳般的打击差点把我这个‘没有皮肤的人’置之死地,也使我瞬间意识到,我的世界观与所有人的都风马牛不相及,自此我便再也不敢让人发现我的真实面目。
我莫名其妙地相信,我一旦开口,那道从内心通往外界的门户便无法闭合,人类必将马上发现他们之中混入了一个叛徒异类,然后他们就会在愤怒中向我施以穷极可怕的报复。于是,为了避免想象中的惨剧,沉默就成为了我的铠甲,人类也渐渐开始彻底忽略我,彼此互不威胁,我就此博得了生存的空间。
另一方面,玄妙的际遇再加上多年的学习和思考已经武装了我,我的懦弱也渐渐发展为自负。我不再为自身孤立的个别性感到不安,乃至转而将之视为我存在的意义。因此,我主动放弃了效仿人类那种在话语中矫饰真实心情、被冠以社交之名的做法,选择坚决地忠实于自己。
时至今日,我近乎盲目地排斥共性,追求独特性,而社交之于我就等同于否定孤立性的价值,化差异为同等,化个别为普遍,化自我为非我——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情况,便顺理成章地引起了我下意识的抗拒。
出于这些缘故,如非必要,除非正好遇上了我的同类,我几乎从不会与熟识的血亲之外的任何人进行超过三分钟的对话。
除了克里斯蒂亚诺。
克里斯蒂亚诺当然不会是我的同类,他也不可能了解我,但他在我身上激起的是远比认同感更为崇高的感情。他令人生此在被灵光环绕,令孤独具有诗一般的意义,令静谧变为乐曲,接近他、和他说话、让他微笑,自然便只会使我充满虔诚的热情,毫无困难可言。
但我今天要面对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起初,这倒并不令我感到害怕,因为放弃社交活动一向是我的自主选择,而非无能所导致的无奈之举。更何况,理性明确地告诉我,审美乃拒绝同一性的有力手段,克里斯蒂亚诺的美为个体化原理镀上神圣的光晕,我又极其有幸地确认到现象即为本质,我大可以适度妥协,不必再固守着绝对的独立来维护自身岌岌可危的存在。
然而,一想到克里斯蒂亚诺将全程把我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我竟破天荒地开始畏首畏尾、惶惶不安——与人的隔绝毕竟是我根深蒂固的习性,几乎成了我的一部分,我真的能这么快做到毫无破绽地掩饰自己孤傲怪诞的本质,然后得体地面对他所爱的亲人和朋友吗?
如果我做不到,他对我的所有好印象也许就该烟消云散了。”
写到这儿,她已忍不住开始想象最糟糕的前景,令她感到浑身冰冷刺骨。幸而就在焦虑感持续侵袭她的心脏时,她又听到了夜之女王的嘹亮歌声。
她赶紧扔下钢笔,走到床边像挖野菜似的把手机从几件衣服底下掏了出来。是克里斯蒂亚诺打来的。
她戴上被她视为护身符的项链平复情绪,然后才接通了电话:“你好?”
“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
葡萄牙人的声音仿佛是夏季发出的呼唤,她的精神沉醉在这充斥着温暖生机的音乐中,奇迹般地恢复了工整的旋律。
“是吗?我马上下来。”
“好。我等你。”
意识到他即将挂断电话,她不自觉地制止道:“等等。”
“嗯?”
“呃”她一边穿上一件法兰绒外套,一边尴尬地思考该怎样解释。事实上她刚才只是想继续听他说话而已。
“怎么了?”克里斯蒂亚诺接着问。
“啊,是的。”她蹬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跑出家门,终于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