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硬糖-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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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只剩自己。
大房上驾驶座,放平座位躺倒。
说到底,他是不肯相信崔玉真心爱上了朱迪。她是个慢热而固执的人,也许时间会消退她的感情,可那得以年计算。李婉和崔明生确实有在催婚,白女士偶尔提起过帮忙留意合适的相亲对象,可那都只是说说而已。
没等他想明白,手机尖叫起来,是白女士。
他不想接电话,可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找崔玉,只得拿起来。
“儿子。”白女士听起来心情很好,“妈妈已经安顿好了,你什么时候来?”
今年过年家族聚会,定在海南。白女士和李婉提前飞过去准备,房中铭忙于工作只在大年那天去意思意思,重点是要解决房白林的婚事。
“去不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道,“忙。”
“忙?”白女士不理解,“往年这几天清账完就没事了呀。”
“今年情况不好,李希搞了笔糊涂账,我得留这儿看着。”
一听就是谎话。
白女士没有立刻揭穿,只道,“你爸刚打了电话,想在年夜饭前和你聊聊。”
“没空。”大房眼眨也不眨。
“不是,之前咱们说好了的。”
“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白女士不说话了,半晌道,“儿子,是不是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
大房没吭声,默认。
“你爸也就提了一下,你年纪不小,这几年干得也不错,是时候考虑其它问题了。他身体不好,天天到处飞来飞去,有时候连续几十个小时不能睡觉。撑不住了。如果你能以比较稳重的形象出现,集团内部的反对声音会小一些。当然,妈妈也转达过你的意见——”
“并不是相亲,也就是几家人凑一起玩,别有压力。”
“说完了吗?”他问,“完了我挂电话。”
“你别这样。”白女士有些虚弱,“你们一群好朋友,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连小玉也给李婉说了过年要带人回去——”
大房的心猛然被拽住,他重复一遍,“什么?”
“小玉前几天给李婉打了个电话,说旅行的时候遇上合适的人——”
崔玉离开虽然仓促,但各方都有关照。白女士以为她要辞职创业,李婉和崔明生说她工作压力大报了个长途旅行缓解压力,同学朋友只说偶尔会接到她公用电话传来的消息。
她不仅将他踢出了生活圈,还真准备将朱迪带回去。
他听不下去,想挂了电话,结果白女士最后一句话,“我本来以为你和她很要好,没想到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结婚我得送一份大礼,这些年多亏她照顾你。你看看你,心大,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以后她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也好,毕竟一开始你也不喜欢她管你。”
他摇头,想说自己没有,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从有意识起,他的名字是白林。在白家长大,被白家的老爷爷捧在膝盖上宠爱。父亲和母亲是普通名词,只代表一个月一次的探望。
越长大,零花钱越多,老爷爷越是忧虑。
后来,母亲便将他接回了房家。
房家有个远房的小儿子房中擎,被父亲带在身边养大。见面的时候,父亲让他叫他小叔叔。
房中擎比他大八岁,比他聪明,比他好看,比他能打。
房家不比白家自由好玩,除了房中擎带他的那些日子。
被强行改回房姓后,唯一能接受的房家人就是小叔叔。房中擎并不安慰他,只会似笑非笑地说,想要不被别人掌控,得做个男人啊。并且,他是真正践行准则的人,将平凡无奇的日子过得仿佛冒险一般,世上没有再比他更洒脱的男人。
如果说崔明烟曾是他的女神,那房中擎便是他成长过程中的英雄。
某种程度上,房中擎补充了房中铭缺位的父爱。
可当这样一个人身边站了崔明烟,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是我女朋友,以后你该叫她小婶婶了。”
世界崩塌了。
崔玉跟着他,从城市的这边走到那边。明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却用担忧地目光看着他,仿佛感同身受。戾气就这么升了起来,一股脑儿发泄在她身上。如果她提前通知自己,如果她能阻止小姑姑和小叔叔见面,如果她不是有私心,怎么可能变成那样?
绝交是他说过最后悔的话,见证了他作为男人的自私和懦弱。
逃跑一般去了美国,从图书馆里抓了赵子铭出来喝酒。老赵一副早知道的表情,“失恋啦?”
不仅仅是失恋,还把老崔给得罪狠了。
赵子铭陪同他醉了一场,十足哥们义气,可在他模糊的话中听说绝交的事情,二话不说揍了他一顿。他抱着不可见人的心思,没回手,也没解释,浑浑噩噩。
他不敢给崔玉打电话,发短信,发邮件。逐渐地,身边再没了她的消息。
他不敢从她的眼睛里看见懦弱自己的自己。
愧疚几乎将他压垮了。
赵子铭咋咋唬唬地拉老夏和老元一起玩儿,对崔玉也绝口不提。很多时候他关心的话冲到嘴边又吞了下去,问了又能怎么样?崔玉喜欢他又能如何?她必然是被他伤了心,必然是明白现实的不可能,所以从来不联系他,从来不在他面前显露任何一分软弱。
如果不是那个轻得像蝴蝶一般的吻,他必定会错过。
那些年,仿佛是逃避,更仿佛是为了忘记,他拉着赵子铭醉生梦死,挥金如土,陌生的男男女女在身边来了又去。
只偶尔老夏会鄙夷地说,“房白林,赵子铭,不怕艾滋死啊?”
赵子铭乐呵呵地说,“你不觉得死在女人身上很浪漫吗?”
他拉了一个女人亲,吊儿郎当,“不仅浪漫,还文艺得要死。”
老夏就会翻个白眼,不知道咕哝着什么,但听岔了会以为是崔玉两个字。
崔玉,如果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肯定离得远远地,在他身上批下判词。
“小姑姑绝对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又傻,又笨,又烂。”
就这样吧,从此陌路。他在花丛里浪荡,她在人世间浮沉,几十年后隔着重重人海对看一眼。或者,在年老躺病床上的时候,对儿孙怀念一声。
“从前,也是有女人真心喜欢过老子的。”
然而妄想并没有成为现实。
赵子铭在他的别墅里组了一个趴,一圈儿长腿妹子。他旁观得有些无聊了,恰好缠着他扭的女人眼睛有点儿意思,便干脆拉起来开始干活。
别墅的门被打开,一条暗沉沉的人影缓缓走近来,按开了灯开关。
水晶主吊灯大亮,老赵艹了一声。
他不耐烦地扭头去看,却见一个穿着死板套装的女人背影。白女士前几天说过给他新派一个管家来,管管他那些破烂事。他不乐意,迁怒地吼了一声,“滚——”
那女人转身,露出一张冷冰冰且没有任何波动的脸来,视线毫无感情地滑过他身上纠缠的女人,最后落在他的头发上。
她说,“我是崔玉,白女士派来的管家。从今天开始,这里都归我管了。”
老赵又艹了一声,打翻了茶几上的各种酒杯。赤红色的酒液滴滴洒洒落在地板上,如同血液一般。
他则是一把将那女人推开,翻了揉成一团的衣服套上,惊恐地站在旁边。
现在想想,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她不理他那几年,他很害怕。
她回来了,他更惊恐,可藏在内心深处那个还没长大的少年人却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有很多对不起,当时没说得出口,现在只要她理理他就当她原谅了。
第27章 第三十章()
老赵把那些女人弄走了; 穿好衣服躺沙发上玩手机,随意地问; “老崔,你咋来了?”
崔玉联系好物管,要求立刻派保洁人员清理整个别墅。她挂了电话; “白女士聘请了我。”
“给你开多少工资呢?听老夏说你不是在什么大公司做财务的吗?”他半撑起来; “那么高大上的职业不干,跑来当什么管家?”
是夏天,她穿着黑色的套装,平底皮鞋。头发紧紧挽在脑后; 脸上架了一副黑框眼睛。低头的时候; 露出曲线优美的颈项。整个人显得很温顺,但却和酒店会所的专业接待人员一般,没有温度。
“白诺给我挽了个套儿,不小心钻进去了没出得来,是白女士帮忙。她说只要为房少爷工作; 白诺不敢来惹我。”她不紧不慢道; “我考虑后觉得不错,接受了。”
“我去?房少爷?”老赵笑成瘫痪; “你TM说的是什么话呢?赶紧回人样; 你没见大房都傻了啊?”
大房确实傻了; 脸上还挂着个口红印子,上衣胡乱地皱巴着,下身裤子拉链都开了。他站着没吭声; 身上红了又白,眼睛只看着崔玉。
崔玉冲他微微点头,“抱歉,来之前应该通知一声。可白女士给我的行程,你现在应该是在昆明——”
“闭嘴。”大房突然道。
她马上闭嘴了。
赵子铭好奇地趴沙发上看他。
他又挥手,有点着急道,“不是,我不是说你。”
崔玉平和地看着他,情绪没有起伏。
“这不对。”大房终于动了,在原地转了个圈圈,“我妈是说要来人看着我,没说是你呀。”
老赵怪笑一声,“要说了,你TM还不跑吗?”
大房丢给老赵你敢再逼逼的眼神,到处翻自己的手机,终于从沙发下面弄出来。他眼角余光瞥着崔玉,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外走,拨通白女士的电话就忍不住吼。
“你到底还要管我到什么时候?塞了一个又一个过来,现在怎么把她弄来了?”
“她是谁?”
“崔玉!”
“崔玉踏实,你爸也很认可她做你的益友,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我不用管家,特别是女管家。”
白女士大概是习惯了他混乱的生活,“女的有什么关系?我对她很放心,只怕你乱来。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天天换不同的女人,怕是睡昏了头。”
“我去,昏头了我也不碰她,连她房门口都不带去!”
“很好,妈妈最后信你一回。”
电话断了。
大房心里日了狗,回头却见老赵瞠目结舌看着自己,崔玉依然一副死人脸。
他心里艹了无数回,又干蠢事了。
重逢是惊也是怕,更是混乱。
房家短短几年来,乘着房产市场飞升,从海城本土企业快速成长为全国大型集团公司。旗下房产、百货、影视、投资公司不知凡几。房中铭每天生活的重心是扩大自己的事业版图,连妻子也不能保证每日视频,更没时间管他这个儿子。
维持父子和家庭关系,只在每月的账单。
大房名下的房产、股份和小生意无数,他自己不耐烦打理,便组了个小小的团队。李希和钟勇是白女士亲自把关找的,人品不论,职业精神可嘉,他的人生安全和资产都十分牢固。另有几个固定或不固定的女玩伴,还有一个专门帮他找乐子的男跟班何乐。
崔玉来的主要目的便是那些女玩伴和何乐。
然而大房更知道,女玩伴和何乐的靠山,是李希。他心大,只要账上钱年年翻,并不太理会李希的小心思。
人为了稳固地位总会加点儿保险,大概这样人都会认为掌控老板的私生活是双保险。
“你准备咋办?”老赵问他。
他躺坐在逍遥椅上,看着崔玉里外忙活,指挥保洁将混乱的别墅规整好;再看着她联系白女士,要了李希和钟勇的电话。她整理他的房产清单,资产构成,常去的玩乐地,经常光顾的酒店和酒吧,下半年的行程以及随性的女伴。
“都管你床上去了,你能忍?”老赵奇怪。
他没吭声,全身都很不自在,但让他去阻拦崔玉却又不敢。
窝囊二字莫名其妙地钻进他脑子,不由得生气起来。
凭什么她在他面前理直气壮,他就心虚窝囊呢?
“我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来。”他有些赌气起来。
老赵摸了摸下巴,起身拍拍他肩膀,“算了,老崔都被你妈搬出来了,也不好意思瞎玩了。咱还是把正经事办起来吧,不然这一天天的,你爹妈东一个人西一个人,什么时候能独立呢?”
深以为然。
人走,房屋焕然一新。
崔玉默默观察他,他也在观察她。
四年的时间横梗在两人中间,她完全变了样子。
客气,疏离,冷漠。
他玩一会儿手机看一眼她,直到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