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宫院锁深秋-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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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也一时看得出了神，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他大概也是爱她的，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母家的势力而对她有所畏惧，理由实在是太过牵强。他毕竟是康熙爷的儿子，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女子事事出风头。他至今也只是娶了除她之外的庶妃王氏而已，所以众人才会对他主动求康熙爷把我赐给他感到颇为意外。
我用力地拉着马绳，尽量不让自己摔在地上。八阿哥一边指导着我该如何控制马儿的方向，一边鼓励我大胆的往前走。我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真不该一时冲动就来赴约。骑马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可不想呆会儿成为众人交头接耳的对象。在这个最讲究尊卑的地方，我只会被贬的一文不值。阿玛是四贝勒府上管领的事情，怕是也会被传得有模有样了。
突然，不知道是谁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一下子受了惊，疯了似地跑了出去。我死死地抓着马绳，脑海里却全都是接下来历历在目的血案。风的声音伴着身后众人惊恐大叫的声音，我绝望地闭上了眼。又不知道是谁跳上了马背，抢过我手上的马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马儿停了下来。我试图慢慢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救我的人是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十三爷。即将成为阿玛的愉悦感，让他看上去精神头还算不错。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抱下了马背，因为受了惊吓整个人的身子变得软绵绵。要不是暖云赶过来扶着我，我怕是要直接一头栽在地上了。
始作俑者，原来就是太子爷。他声称见我一副害怕的样子，本想与我开个玩笑，却没有想到差点弄巧成拙。他的身份我自然是不敢当场胡闹，为了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四贝勒居然提议将这匹不服管教的野马拖下去砍了。都说马儿是最通灵性的，我实在于心不忍，只能强颜欢笑，“是奴才没有用，扫了各位的兴致。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就放了这匹马吧？”
暖云把我扶到空旷的地方坐下，帮我理了理耳边的乱发，一脸的心疼，“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吗？要不，我先陪姐姐回去，然后叫个太医帮姐姐瞧瞧？这太子爷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不会骑马，还说什么开玩笑。这幸好没出什么大错，要不然等康熙爷回来定是对他一顿数落。”
“你放心，我还挺得住。”心里却全都是劫后余生的感觉，“不会骑马，已经让他们对我们颇有意见了。要是再因为这件事让他们早早回了宫，我们岂不是要成了他们眼里的千古罪人了？至于太子爷，估摸着也就是紫曦的事情看我不爽，如今我又攀上了八阿哥这门亲事，他自然是气的慌。只是，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终于见到了十三爷。”说着，目光还是不由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刚才拼了命都要救我的样子，我想我是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可我只能强忍着，生怕别人会看透我对他的心思。
“你还好吗？”说着，十三爷递给我酒壶，“四哥说你能喝酒，这里条件差，你又不肯先回去，喝口酒暖暖身子，也顺便压压惊。刚才，应该被吓坏了吧？”
“十三爷是不是觉着奴才特别丢人？”见他不说话，我这才接过他手上的酒壶，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奴才也觉着特别丢人。这世间的女子，当如八福晋那样才是。说实话，我还倒是有点可怜八阿哥了。他究竟是看上我哪点了？”说完，狂饮了几口热酒。
暖云见我难得和十三爷独处，识趣地走去了一边。十三爷撩起袍子，也随我一同坐在了地上，“这里没有别人，你大可以不必这样。我知道，你是不喜欢八哥的。八哥之所以要娶你，也不过只是为了救你的无奈之举罢了。你若真的不想嫁，我可以求四哥帮忙的。”
“无奈之举？”我冷笑了几声，“看上去温润如玉，与世无争，实则满心阴谋诡计，铁血手腕一点儿都不比四贝勒差到哪里。喜不喜欢不重要，只要他能保我耿府一家一世平安，索性就嫁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十三爷刚才的救命之恩。你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青柠身上，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比起来，我一点都不重要。”把酒壶还给了他，一溜烟儿地跑到了人群中。只怕再和他继续聊下去，我会做出让我更加后悔的举动。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把他埋在心底。长久不见阳光，才不会觉着心里灼热。
从马场回了院子以后，暖云就被叫到了永和宫。看着那颗没有丝毫动静的梧桐种子，想着它也许真如十四阿哥说的那样会熬不过这个冬天吧！可即使熬过了又能如何呢？一辈子只能在这个小院子里求生求死，无人关注。
终于还是迎来了第一场秋雨。我摊开手掌，任由雨滴落在掌心上。雨下得越来越大，我却丝毫没有要进屋躲雨的意思。头发被紧紧的黏在额头上，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暖云刚进院子，见我一副狼狈不堪的鬼样子，赶紧把伞罩在了我的头上，“姐姐，这雨下的这么大，为何不进屋子躲雨呢？你刚刚才受了惊吓，眼下又淋了雨，呆会儿肯定特别难受。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千万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呀！想想你阿玛，想想你额娘，想想整个耿府。”
我转过头，幽幽地望着暖云。有时候，我可真羡慕她。熬过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寻找幸福。至少，不用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男人。十三爷说过要帮我的，可我却硬生生地把他推开了。我多想告诉康熙爷，告诉他我不愿意嫁，不愿意嫁！可我不能。抗旨不尊，定会牵连到阿玛和额娘。他们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我不想再拖累他们。可在看见十三爷的时候，心里的痛又呼之欲出。脸上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可此时的我除了一心求死，别无他法。
暖云帮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倒了一杯热茶给我，这才觉着身子开始暖了起来。她见我从马场上回来的时候神情就有些不对劲儿，这才出了永和宫之后又折了回来，生怕我会像刚才那样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她最见不得我伤心，这才觉着之前的一味劝告并不是良策。与其要死要活，不如争一争，“姐姐，我这里有个法子，你倒是可以试一试。十三爷既然说过要帮你，那说出来的话就再也收不回去了。你给他写一封信，我大不了多花些银子买通，这次定会保证把信完完整整的交到他手上。可是，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你让他去求四贝勒。我想，他不会不帮你。今日，太子爷的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我。民间一直流传着有关于八阿哥八贤王的事情，康熙爷之所以不待见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如此。我们不如在这上面多做些文章，他要是败了，你和他的婚事自然也就是吹了。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咱们也只是为了自保把他给推到风口浪尖上，估摸着康熙爷也不会对他怎么样。最多，罚上几年的俸禄就是了。康熙爷想要控制他的力量，自然也不会去深究。”
暖云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还真是没有发现她居然还有这么审时度势的一面。比起我的优柔寡断来说，她的这个举动让我觉着又惧又怕。我虽然很想如愿以偿，却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如此不留余地。为了不嫁给八阿哥，难道真要把四贝勒和十三爷也牵扯进来。要是事情败露的话，我又要如何自处。可又不得不承认暖云说的很在理，康熙爷向来不怎么喜欢八阿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额娘是辛者库出身，也是因为他一直把心思花在笼络人心上，与朝中大臣们来往甚密，这才引起了康熙爷的猜忌。我若在此时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只怕他会真的从此一蹶不振。我就算事事小心谨慎，殊不知早就有人想要让我命丧黄泉。他既然不仁，那我为何不可以不义？匆匆忙忙地写了一封信，就让暖云带了出去。只是这次，我终于等来了自己要等的人。
四贝勒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与我面对面坐着，却都一言不发。我把八阿哥送给我的翡翠镯子从手腕上摘下来，直直地丢在了地上。镯子被摔的粉碎，也正是我对自己决心的保证，“贝勒爷既然来了，想必也是愿意帮奴才度过这次难关的。贝勒爷若肯帮奴才，奴才无以为报。就算他日败露，奴才也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您和十三爷。”
“你当真已经想好了？这件事，一旦开弓就没有了回头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固然是好，可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见我一副铁了心的样子，觉得多说无益，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第22章 祸福两不知（）
这场秋雨，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正准备写字来打发一些时间，就听见门外重重地敲门声。我把毛笔丢在一边，赶紧去开门。十四阿哥的袍子几乎全部都湿透了，脸上却是一脸止不住的孩子气。他把手上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儿好闻极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德妃娘娘最喜欢吃的玉豆糕。她也经常会赏给暖云一些，而暖云几乎每次都会拿来和我一起同享。
我一边关门，一边问道：“这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给我送点心的？”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应该是一口便喝出了那是八阿哥派人送来的西湖龙井，先是一愣，而后又大笑了起来，“看来，八哥对你还真是不错。就连这喝的茶，都是一等一的好。如此，我今日来巴结你应该也算是一个良策。听暖云说，你也喜欢玉豆糕，就帮你带了一点。我一直捂在胸口处，没有弄湿，你尝尝！”
我随着他一同坐了下来，心里却是万般无奈。倘若他知道我和十三爷他们联手伤害他最敬重的八哥，他又会作何感想？刚喝了一口茶，点心还没塞到嘴里半块儿，他就又问起了那日我在马场上受惊的事情。我笑着摇了摇头，告诉他没有大碍。
“前几日我来找你，看见四哥来你院子，索性就先行离开了，他找你有何事？”
我的心一紧，脑子转地飞快，“他无意中知道了我喜欢的人是十三爷，怕我会拖累十三爷，就来找我聊了聊。无非是什么让我别再有非分之想的话，不打紧的。”
“冬雪，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否还有十三哥？你马上就要嫁给八哥了，若是心里还在想着别的男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若要我揭穿你，我也是不忍心的。有些话，想必我不说你也懂。既然已经无法挽回，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接受。我可以替八哥保证，你嫁给八哥是不会受委屈的。”他以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就会心甘情愿地嫁给八阿哥。却不知，女人的心思很是难猜。宁愿飞蛾扑火，也要去追寻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即使未来渺茫，却也只愿意活在当下。
“姐姐，快随我去看看，那梧桐种子居然真的发芽了。”暖云兴奋的一路小跑进屋子，见十四阿哥在，赶紧俯身请安。他将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喝完，理了理袍子就离开了。我随着暖云去看发芽的梧桐种子，悬着的一颗心居然有了一丝的安慰感。也许，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听说温恪公主所嫁之人仓津并非相传的那样面相丑陋，待她也是极好。就算不是乍见之欢，相信也总会有一天久处不厌的。相敬如宾的爱情，最是难能可贵。日后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安稳度过一生也没有什么不好。
小福子把紫曦的信交给我，就立刻回去向四贝勒复命了。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紫曦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信中写道，她会以钮祜禄纯曦的身份参加明年的选秀，相逢之日不久矣，让我好自珍重。将信烧成灰烬，这才发现这场连续下了三天的秋雨总算是停了下来。被雨水洗礼过的紫禁城，好像又是另一番景象。阳光照在身上，就连心里都是暖暖的。转眼间，三年一度的选秀又要开始了。紫曦好不容易逃离了出去，又为何要重新回到这个让人惧怕的地方。究竟是身不由己，还是欲望叠加？她和四贝勒之间，又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双方安好？
听暖云说，八阿哥已经连续数日没有上早朝了。似是他门下之士打着他的旗号流连与烟花柳巷之地，被康熙爷在朝堂上好一顿数落。虽有十四阿哥一行人为他极力担保，可康熙爷还是看他愈加不爽。思虑至极，病于床榻，无法上朝。看来，四贝勒已经开始行动了。树欲静而风不止，相信过不了多久，八阿哥的势力就会暂时告别朝堂。待他卷土重来之日，应该已经无暇顾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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