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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节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4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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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张廷玉和朕议起来,朕和圣祖比,有三不及。圣祖是幼年御极,在位日长,朕是盛年即位,享国不能像圣祖那样久远。朕想,再怎么不济,二十年还是有信心的。现在看来竟未必,朕是觉得身子骨打熬不来了看你十三叔,拼着命做事,累成那个样儿,张廷玉、马齐他们都老了,老十七挑不起大梁,老十六是个中平之才,守成有余,创建不足——你和你十六叔可以私地里唠唠:这些旗主们自己断然不会有觊觎大位的心,可惧的倒是自己的亲兄弟,若能变着法子不使皇权旁落,又能使国家满族旧人参政,朕也得了左右膀,旗政旗务的整顿也顺乎自然地办下来了,岂不两全其美?’我说,皇阿玛既有这意思,何不召见十六叔,很好计议一下。这不是小事,还该征询一下军机处和怡亲王他们意见。阿玛说,‘这事是你十六叔的首尾,要你十六叔认可才能放心去问。明儿见见这些旗主们,他们提出来,再交军机处商议才是正理。’——十六叔,这是什么事,我敢胡言乱语?这里与皇上只有一步之遥,我敢矫诏乱政,自取灭顶之灾么?”

    允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被弘时的如簧之舌打动了。想想在允禩那里众人愤懑又无可奈何的话,觉得皇帝和旗主各让一步,未始不是最好的办法。而且要真的这样,自己也理所当然可以入值中枢,如意指挥各旗旗主,比起这个专管“内务”的王爷不知强去多少倍。思量着,允禄道:“既有这旨意,我有什么说的?明儿见主子,就是我不说,他们也要提这个‘议政’的事的。不瞒你说,我是全身全心戒备着呢——已经知会了善捕营明儿戒严全城,谁有动作先拿下再说。这么着,倒失惊打怪的了。”说罢又轻松地透了一口气。弘时取过睿亲王的折子,口里笑道:“我就知道,一说这事,十六爷准犯狐疑。没想到你那么大的杀气,像是我要谋反似的——这个睿亲王,人就在北京,又眼见要召见,还写什么奏折?”他随手便撕开封口,将封皮揭开,看了看,说道:“这是一份请安折,还夹着一份贡单。”允禄凑过来看,果然黄绫封面折内写着:

    臣王都罗恭叩万岁金安,并呈贡微方物祈圣上哂纳。

    里边夹着一张折叠单面,写的却是贡物:

    油炸白肚鱼肉丁十坛,窝雏鹰鹞各九只,二年野猪二口,一年野猪一口,鹿尾四十盘,鹿尾骨肉五十块,鹿肋条肉五十块,鹿胸条肉五十块,晒干鹿背条肉一百束,野鸡七十只,稗子料一斛,铃铛米一斛,树鸡五十只,七里香九十把,公野猪二口,母野猪二口,鲟鳇鱼三百尾,翘头白鱼一百尾,山楂十坛,梨八坛,林檎八坛,松塔三百个,山韭菜二坛,野蒜苗二坛,枢梨木枪杆名三十根,桦木箭杆二百根,椴木箭杆二百根,白桦木箭杆二百根,杨木箭杆二百根,海青芦花鹰白色鹰各五对,窝集狗五条,贺哲匪雅喀里奇勒哇官鹏鼠皮二千五百八十二张,紫桦皮二百张,上用紫桦皮一千四百张,官紫桦皮二千张,貂鼠皮二百张,白毛梢黑狐狸皮二百张,黄狐貉皮二十张,活梅花鹿,角鹿各二十对,虎、熊、元狐皮各十张,黄狐皮、猞猁皮、水獭皮、海豹皮、豹皮各三十张,雕鹳翎六十根,小黄米、炕稗子米、高粱米面粉、玉米面粉、小黄米面粉、荞麦糁、小米面粉、稗子米面粉各六百斤,野鸡蛋三百斤,山核桃仁、松仁榛仁杏仁、松子各二百斤,白蜂蜜、蜜脾、蜜尖、生蜂蜜各二百斤,野葡萄六百斤,杜李、羊桃各二百斤,巴众菜、山韭菜、黎蒿菜、枪头菜、河白菜、黄花菜、红花菜、蕨菜、丛生蘑菇、鹅掌菜各二百斤。

    允禄看罢不禁笑道:“看上去是密密麻麻写的不少,其实不值几个,难得的是有这个心。春秋厥贡苞茅橘柚,所以示尊敬天子之礼也——睿亲王这个折子实际上是向皇上表心迹的。就是你方才的话,他们要是上遵皇宪,就议议政何妨呢?”

    弘时却被这份折子弄得陡起惊觉:睿亲王现在手中虽然没有实权,也不管着哪个旗。但因老多尔衮功盖四海保扶幼主的声名,只要一排座次,仍是头一份。弘时和廉亲王又勾手又争权,本想借廉亲王之力夺掉军机处和上书房之权,弄掉弘历的储位,突然出来个都罗向雍正独表忠诚,这是什么用意?抑或是允禩的阴谋?这汪水此时是越看越深,愈发弄不清到底有多深了。思量着,弘时干巴巴一笑,说道:“十六叔说的极是。只一条叔王记住,八王议政的事,其实皇上也是吃不准,所以叫我们叔侄私下议议。我们不可出头,明儿看着他们如何动作再说。”说罢莞尔一笑,他要把自己摆在更超脱的地位上,坐收渔翁之利了。

第329章 世袭王庙见消意气 雄猜帝朝会颁新政() 
允禄一肚子心事,在炕上翻了一夜烧饼,刚蒙眬睡去,远远听雄鸡一声长啼,心知时辰尚早,又加了一个枕头还要再睡时,观音像前金自鸣钟沙沙一阵响,无比响亮地连撞四声,连纱屉子外头的茶炉子也烧开了,壶盖被热气冲着,好像专门凑热闹,嗤嗤响着,不时发出细碎而又连贯的敲击声。允禄叹了一口气,已醒得双眸炯炯,见四侧福晋吴氏已披衣偏身坐在炕沿,便道:“这么早,起来呢么?”

    “爷睡不安,我更睡不安。”吴氏穿着中衣,见他已经醒透了,趿了鞋为他斟了一杯茶兑温了端来,笑道:“你漱一漱,安生再睡个回笼觉。就睡不着,闭着眼养养神也是好的。”允禄漱了漱口,说道:“你听听这外头动静,能睡得着么?”一边说,一手拉过吴氏坐在身边,另一手伸进她小衣,在她温润绵软的腹皮上轻轻摩挲着不吱声。吴氏见他手摸了上面又往下面,啐了一口,飞红着脸道:“我也三十岁的人了,叫丫头们撞见什么看相呢?既这么着,昨晚怎么——半截儿就不中用了?爷也是个银样枪头,上阵就败的”

    允禄见她娇媚羞涩,越发撩得上火,一把拉她进被窝,口中道:“女人嘛,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过了五十还坐地吸土呢!你不是还想要个世子么”那女人已被他搓弄得眉低眼眵浑身软瘫,遂移船就岸如此这般一番,已是一个牛喘一个娇吁。事毕,允禄自起来穿衣整冠,威严地咳嗽一声出了房,看东方时,启明星刚露。他从滴水檐下一边下阶,对着迎上来的家人道:“我立刻上朝,备轿——催着世子们赶紧起来,子见南子篇每人一篇文章,回来我要查功课!”

    “请王爷示下题目。”

    “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就这个题目,不得少于一千字!”

    允禄一边说,已是出了二门。

    允禄乘杏黄大轿赶到西华门,出来看时,启明星刚上屋梢。西华门外大大小小已经停了五六乘轿,有两个外省官员鹄立在门下大黄灯笼下,见他过来,都提袍角跪了下来。允禄因不认识,只含笑摆手命起身。定睛看时,其余都是内务府自己身边办事官员,便招手叫过俞鸿图,问道:“八爷九爷,还有几位旗主亲王几时能来?你们都在这边,太粗心了!”

    “回十六爷话,”俞鸿图一躬身说道,“奴才不敢掉以轻心。昨晚在各位王爷住处门口都安排了人随时打听随时报来,方才探马已经过来,说各府里都已掌灯,王爷们都已起来。张相爷已经进了大内,从这过时吩咐了奴才,说爷来了就请进去军机处说话。其余的张相没说,奴才也不敢自专。列位王爷来了,我们几个可先在这里照应,奴才料着皇上还在畅春园,皇上来了听旨意和爷的调派就是。”说话间,里头一路小跑出来一个太监,见允禄已在门前,先对两个外省官员道:“今儿皇上和军机处都不接见,二位到礼部,一会儿随文武百官朝见万岁。”又转身到允禄面前,满面堆笑请安,说道:“万岁爷昨晚已经回宫,张相爷,鄂相爷都在军机处当值。吩咐了,王爷一到,请先进去,军机处说知。”说罢又打了个千儿,匆匆进了西华门。允禄正要进去,门前又落一乘绿呢大轿,却是李绂从里头哈腰出来,便住了脚笑道:“巨来,昨儿个约你到上书房来的,不防你去了我却忙得爽约了,真是对不起。方才传旨今儿朝会,你们从午门那边进去呢!”

    “是庄亲王爷!”李绂紧趋几步过来,请了安笑道,“卑职已经知道朝会。西华门到正阳门中线归我们直隶总督衙门布防,我刚从南边看过来。他们告诉说杨名时进京了,在这边递牌子,怎么没见,莫不成下头竟敢骗我?——说到昨儿,我也没有跑冤枉腿,在上书房见了谢济世,我原听说他从浙江来,不知在京住在哪里,一问,他也在打听我,就借上书房宝地一块,我们聊了一个时辰。我又请他吃饭,虽没见着王爷,也满畅快的。”允禄不禁一笑,说道:“你们是同年嘛。他递了密折,参劾田文镜十大罪,又是惺惺惜惺惺,自然谈得来。你手头弹劾田文镜的折子写了没有?先不要拜发,我们谈谈以后再说。这阵子太忙,过几天我就消停了——你说的杨名时我不熟悉。他从贵州来京了?方才有两个外省官,已经去了午门那边。你过去,要是杨名时,自然见得着的。”说着便进了西华门。

    此时东方曦光已经透明,隆宗门内天街扫得纤尘不染。清亮的晨色中,乾清门前一片庄重肃穆,一溜八口镏金大铜缸边各有一个太监端着木炭盒子,小心地给铜缸下石龛灶中添着炭。龛灶下发出细脆的爆裂声。几十名侍卫服色鲜亮,钉子似地站在巍峨的乾清门前纹丝不动,天街给人一种空旷寂寥微带肃杀的气氛。只有军机处几个小章京指挥着笔帖式们匆匆搬运着一叠叠文书,给这紧张气氛带出几分活意。见允禄进了隆宗门,几个军机小章京立刻迎上来,禀道:“王爷,方才有旨,您一进来就去养心殿见万岁。这就请吧!方先生、张相、鄂尔泰还有十三爷他们都在等着您呢!”

    “三贝勒呢?”允禄这才知道,众人比自己都来得早,略一沉吟,忽然有一种大事临头的感觉,一边移步一边问:“连十三爷也来了?”那章京随着他脚步走着回道:“三贝勒进来半个时辰了。十三爷昨晚就宿在军机处,刚才他老人家进去,这边才把文书挪过来”见允禄无话只是走,那章京才止步退了回来。

    “好,好,好!”雍正正在养心殿东暖阁和几个大臣说话,见允禄进来,笑道:“咱们大管事王爷来了——免礼吧,和允祥一道坐那边墩子上。”允禄这才留心,屋里几个人,张廷玉和鄂尔泰是站着,弘时跪在炕边,方苞和允祥都坐在雕花隔纱栅前的瓷墩上。他到底还是行了礼忖着自己的位置坐了允祥下首,笑道:“我还以为我是最早进来的呢,还是落到诸位后头了。”雍正的心情似乎很好,微笑着喝着奶子,说道:“李卫那边很顺手,江南、浙江两省已经推行火耗归公。养廉银子发下去,火耗银子归上来,藩库比平常年多收四成。从各府县密折奏上来的情形看,官场并没有多少闲话,没有人敢聚敛,也没有人敢怠懈。尤其是训导、教谕这些瘦缺官,还有些没人愿作的穷州县,如今都安置得好。冲聚疲难的大缺还是有人争着干,因为毕竟还比简缺多一点养廉银。李卫又抽出钱来设了义仓,周济衣食无着的穷民。赋均讼平吏清,官吏满意,百姓满意,朕自然更高兴。田文镜那边比李卫难,因为河南民风刁悍不纯,官场混账风俗惯了,田文镜又心高志大不甘落后,官绅一体纳粮和火耗归公双管齐下,务必要在麦收前两件事办完,所以有几份折子是参田文镜的。不过都是些微末小吏在背后嚼舌头。大员只有一个黄振国,置理藩司衙门。朕看也是因为田文镜堵了他的剥削发财路,发这个小私意,所以驳复下去,由田文镜全权处置。”

    说着,高无庸带着个小苏拉太监托着条盘进上参汤,看样子是雍正早吩咐过的,每人一碗,因允禄后来,雍正便命:“把弘时那碗给庄亲王,我朝家法愈是子侄愈是严苛,愈是亲近愈是‘形远’。”弘时忙起身,活动一下发麻的腿,将参汤亲自捧给允禄,又笑嘻嘻回去跪下。允祥道:“近来河南和外地弹劾田文镜的人不少,他处境不好。”

    “有人弹劾不见得不好,都说好的未必就好。允祥没有读左传么?”雍正喝了一口参汤,“当初你不也是这样,催办户部亏空,弄得怨声载道,还被冤圈禁高墙十年!那些好好先生,那些科名里有党援的人,做芝麻件好事,就有人替他捧得比西瓜还大。人主宰相,要特意地留心保全孤臣,他为朝廷办差不避怨嫌,身处四面楚歌之中,还架的住当主子的不体谅?不关爱?朕与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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