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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节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3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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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二、可免阿哥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不立太子,朝臣们不知道将来谁能入继大统,就不敢轻易涉足阿哥党争之中,将来新主当政,容易事权统一。”

    “嗯。”

    “三、”邬思道双眸炯炯,“皇上内有方苞、外有张廷玉马齐佐理政务,可以放心令阿哥们各自办差,他站在高处,细细体察各位爷的品行才能,以有生余年,选出一个最满意的阿哥接这个九五之尊!”

    胤至此犹如醍醐灌顶,满心满目一片清亮,呵呵笑道:“说得实在入木三分。可笑老八痴心,满心盘算着要进毓庆宫呢!据这么看来,谁做太子的心越盛,谁就要倒个大霉!倒合了佛家一句精义——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妙哉斯言!”邬思道拊掌叹道,“这八个字我就寻思不来,毕竟四爷灵秀独钟!请四爷尽自安心,天命攸归定数所在,凭谁不能扭转的!”胤笑着笑着,又沉郁下来,他想到了十三阿哥胤祥。邬思道却只顾说道:“四爷想:如果真的立太子,上书房诸人能这么安心办事?诏命也早就下来了!十三爷有什么过错?硬囚了起来!还不是怕他在外头替四爷去‘争’?!”

    这一下歪打正着,恰恰击中胤隐忧最深的心事,一天乌云化解得干干净净,怔了一下,半晌才道:“今日劈破旁门,才见到明月如洗!”

第255章 忙党争孝子忘母寿 对陵丘兄弟叹世情() 
一团乱麻似的朝局经邬思道一番解剖,立时显得泾渭分明。多少日子焦虑不安的胤一下子放松了,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侍候在旁的年氏:“我几时起得这样迟过?原说过今儿还要去一趟铸钱司的,可不是误了?你在府里这些年,不懂我的规矩!”年氏赔笑给他结着绦子,说道:“主子这可冤了我,昨夜你进门就说,今儿要睡个囫囵觉了,我敢惊动么?再说福晋也有话,王爷这些日子心绪不宁,要变着法儿宽慰王爷,请王爷好生歇歇。户部方才来了个姓王的堂官,问王爷几时去户部,他们要不要等王爷。我看主子睡得正香,就叫周用诚打发了他去。”胤正在漱口,将水吐了漱盂里,问道:“你怎么打发的?”

    “我说王爷一大早就进宫去了,今儿是德娘娘圣诞,恐怕午前不能下来的。”年氏笑道,“部里的事请王老爷照四爷的吩咐裁度着办,四爷从宫里出来必定要去部里的。”

    一语提醒了胤,今儿十一月二十三,可不正是自己生母德贵妃乌雅氏的生日?这一向昏头涨脑,竟忘得干干净净!怔了一下方道:“寿礼送进去了没有?夜来我还着实惦记着,娘娘最爱惠绣,早就叫你哥子采办,至今也没有个影响,奴才们办差是越来越不经心了!”年氏情知他是忘了,见挑剔到自己哥哥,红了脸,一声不敢递回话。正说着,福晋挑帘进来,胤便道:“叫人给我弄点吃的,略进一点,我得赶紧进宫去!”福晋笑道:“这也犯不着着急。礼,前日就送进去了,昨儿我带着年氏几个还有儿子们都进去见了。娘娘高兴着呢!说了,孝敬不孝敬,不在这些虚礼上,四爷十四爷给她露脸,实心读书办事,就不受礼也是欢喜的。”

    “是!”胤听母亲有话,忙躬身答应一声,又道:“你们想得比我周到。不过我空手去见娘娘总归不好,把羹尧送的羊奶蜜橘带六篓,还有娘娘爱用的酒枣,带十二坛!”年氏忙道:“方才主子说惠绣,我那里还有一幅璇玑图,原是预备着给主子上寿的——四边儿上还挑着不断头万字儿,既是娘娘爱见,权作寿礼进上去,再写信给年羹尧,叫他另给主子物色,不是两全了?”胤被她们说得高兴起来,笑道:“我寿不寿的打什么紧?甚好,就这么着!”说着便吃饭。福晋见他颜色霁和,徐徐进言道:“昨儿门上几个奴才斗牌,违了你的制度,高福儿一回来就都撤了差使,不知道你还要怎么处分?我听说几个奴才吓得饭都吃不下,再说,高福儿的侄子也在里头。依着我说,得罢手且罢手,饶过他们一回也就是了。”胤仰脸想了想,笑道:“看来我是管事太多了。依着我说,这群杀才还不如芦芦那条狗,都该发落到庄子上去!既是你讨情,我索性往后不管这些事,除了书房和粘竿处的人,由你处置,这才是正理。你只记一条,小人难养,宁可严一点,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才是处常安宁之法。如今情势,我精神也顾不到府里,你多操点心吧。”

    正说着,廊下鹦鹉在笼中跳着叫道:“来客了,翠屏挑帘子!”便听门外有人笑道:“这鸟儿倒有眼色,怎么知道我是客?”帘子一闪,却是十四阿哥胤,穿着金龙袍,戴着东珠冠晃过来,唬得年氏忙闪进内房。胤手中拿着把湘妃竹扇,向胤和福晋一拱,笑嘻嘻道:“四哥、四嫂吉祥!四哥这早晚才吃饭啊?”

    “坐,坐!”胤笑了笑,用筷子点了点面前的座儿,“你只管坐,我立时就吃完,咱们一块儿进去——年氏,十四爷又不是外人,你紧躲个什么?泡茶来!”一边将碟子里的雪里红倒进碗里,将米饭搅了搅,拨拉着吃了。

    胤见他饮食如此单调,案上撒了几粒米都用筷子捡起吃了,又用白水冲涮着喝,心下暗自惊讶,诧异着接过年氏捧过的茶,正沉吟着,福晋在旁笑道:“十四叔,好些日子你不登我的门了。方才你哥还说,吃过饭约你一块进去给娘娘拜寿呢!没的叫娘娘想着,嫡亲同胞兄弟也生分了。”

    一句话说得胤也慌了神,原来他忘得比胤还要干净!强自镇静着喝了一口茶,胤已经有了主意,嘻嘻一笑说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来请嫂子帮忙呢。娘娘的寿礼秋天我就叫人出去办了,是一幅‘瀛洲九老对弈图’,还有一个玉观音。玉观音是昨个儿才从云南运到,和真人一般大儿,处处都好,可惜了路上颠簸,手臂上玉光蹭毛了巴掌大一片,寻思来寻思去,只有请出嫂子家常供奉的观音先送进去,回头把我那尊请到嫂子这儿,这么着可成?这就算四哥和嫂子成全了兄弟一片孝心,你们也不吃亏”胤已经吃完了饭,起身笑道:“自己兄弟,有什么说的?寿面恐怕你也未必预备,我倒预备了二百斤银丝京挂,一起送进去,算我们各送一百斤,如何?”胤喜的起身打拱,说道:“谢四哥四嫂,这么着更周全了。”说着和胤联袂走出雍和宫,胤便吩咐随从:“回府把那架镶金九老对弈图屏风好生抬到长春宫,给娘娘上寿。告诉家里,我跟四爷已经一块进去了!”

    “老十四,”胤上了马,一手执辔,回头看了看胤,说道:“你不单为进宫庆寿来见我的吧?”胤在马上一纵一送走着,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良久才道:“是。我心里焦闷,也想和四哥聊聊。原先不办差,站在干岸上看你办差,觉得稀松平常,管了兵部才晓得,办差的人在荆棘刺窝儿里,旁人还看着光鲜!万岁爷当年西征,在榆林设了粮库,里头还存着四十万石粮,榆林城今非昔比,城外的沙丘已经差不多和城墙平了,一场风沙过去,城里人要挖开沙才能出去。长此下去怎么行?我想把城外的沙清清,兵部说是户部的事,户部说是工部的事,工部说榆林早已没有什么居民百姓,驻的都是兵,所以是兵部的事!想想只好来找你商议,得拿出个法子来。”胤愣了愣,说道:“这事我听马齐说过。既然闹沙灾,城里又没了百姓,听说有时连井都淹没了,不如干脆都迁出来,粮库也迁了,省了多少事!”

    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榆林粮库撤不得,将来大军如果西征,这里没有军粮支应,那是了不得的。老十三没出事前,我们两个在木图沙盘上不知摆布了多少次,寻不出个能代替它的地方儿!听说这里设卫设厅建立粮库,是周培公将军的建议,熙朝名将都一个个去了,能打仗的是越来越少了”说着叹息一声,言下不胜感慨,“阿哥里头就十三哥还懂军事,他这一出事,我连个能商量点事的知己兄弟也没了——四哥,你最有肝胆的,十三哥素常又最要好,你不能保他一本么?”胤目光霍地一跳,迅速闪了胤一眼,胤怔了一下,笑道:“你怎么这样儿看我?你必是想,这个‘八爷党’今儿是怎么了?保起十三阿哥来了?其实天晓得我是个什么党!我就是我自己,我凭我的本心去处事做人!”

    “唔”胤被他说得莞尔一笑,倏地一个念头闪过:莫非这个胆大妄为的兄弟也猜到了皇帝不立太子的真意,要自立门户,拉自己做帮手么?因试探道:“我一个人保恐怕落单,要加上你,再拉上老八他们一齐来保,只怕才能保得下呢!”胤笑道:“叫八哥来保十三哥,那是与虎谋皮,他恨不得十三哥死了才好呢!四哥要不敢开头儿,我先上本保,要是万岁有活口儿,你再上。要是连我也触了霉头儿,四哥你保我一本,足感厚爱!”胤扑哧一笑,说道:“你真的以为我胆小?实话告诉你,保十三阿哥的密折早就上去了,是我独自具本!”

    胤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换转了话题,说道:“那就等等再说,看万岁爷什么章程。榆林的事恐怕也得写一个本章。和阿拉布坦这一仗迟早要打的,不能掉以轻心。西边打仗,打的什么?其实就是打粮食仗!谁的军备足粮道通,谁就赢了!”胤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努嘴儿说道:“西华门到了!”

    德妃乌雅氏的寝宫在体元殿后的长春宫。这个地方原是元末明初有名的丹术士邱处机为皇帝炼丹的道观,邱处机号“长春子”,因改名为长春宫,邱处机移到白云观,这处宫荒芜了几百年,蒿蓬满院獾狐出没,人人躲着这个地方走。偏是乌雅氏爱僻静,康熙二十七年晋位贵妃,她就选了这个地方重加修葺,作为自己的起居之地。胤胤从养心殿西侧夹道迤逦进来,早见一起起贺寿的宫人命妇出出进进,熙熙攘攘十分热闹,心知宫里嫔妃贺寿的尚未散去,此刻进去大家回避甚不便当,便远远地站住了,等了一顿饭光景,见人渐渐稀了,才踱到垂花门前请见。一时,里头便传出话:“贵主儿请二位爷暖阁里说话。”

    二人略一点头,款步进来,但见穿堂里、过道上到处都是人们送进来的贺礼。什么寿面寿糕、面蒸的寿桃、如意、屏风、宣德炉、金弥勒佛玉观音、自鸣钟、圭、壁、璋、玉、名人字画,甚或鼻烟壶、扇坠儿、檀香、麝香、冰片茶叶各色各式五光十色,都标了送礼人姓名一档一档琳琅满目垛着。两个人心里不禁掂掇:母亲五十四岁,并不是整寿,送来的贺礼看去比五十大寿还要丰厚许多!想着,已进了长春宫正殿,在东暖阁珠帘外的熏笼旁跪了,叩头称颂:“儿臣恭叩贵妃娘娘千秋圣寿!”

    “起来,坐着吧。”乌雅氏原在帘后大炕上半歪着,从天明便接待客人受礼,她显得有点疲倦,见两个儿子神采奕奕进来给自己磕头礼拜,坐起身来吩咐道:“把这劳什子帘子拢起来。方才是怕有外客,他两个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没的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几个太监忙不迭答应着用金钩将珠帘收拢了起来,胤看时,母亲穿着翟乌秋香色缎袍,三层金顶的东珠凤冠放在案上,露出乌黑的盘龙髻,柳叶眉、丹凤目,只嘴唇略显厚点,仿佛总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又像总是在想什么心事的样子,因赔笑道:“母亲气色极好,今儿着了吉服,看去更精神了,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人。儿子们虽说在外头办事,心里着实惦记着,母亲素来有个气喘的毛病儿,不知可大安了?”

    乌雅氏怔了一下,笑道:“时犯时好,老毛病了,我也不在心上。上次你送进来的乌鸡白凤丸和儿的川贝定喘散都好,至今天天断不了呢!”胤躬身赔笑道:“这不值什么,娘娘用着好,就是儿子们的虔心到了。既这么着,明儿再配些送进来就是了。”

    乌雅氏一时没言语。皇家规矩,尽是母子至情,一年中能单独见面说几句话的时候也就是这一天。她心里雪亮,眼前两个儿子,一个精明要强,冷面冷心,一个玲珑剔透,肝胆热肠,都在拼命做事,投康熙的缘法,骨子里都盯着毓庆宫那个虚着的太子位。两个儿子两派势力,她又是欣慰又是担心。因为无论哪个儿子大位有望,母以子贵,她自己逃不了一个太后的位份,担心的是这么多阿哥夺位,谁知道天上哪块云下雨?万一别的阿哥得逞,又将如何?万一自己亲生儿子骨肉相残又是什么光景?乌雅氏沉吟着,打量一眼儿子们,胤垂手默坐,怡然自若,胤口角带笑左右顾盼,一脸不安分神色。她想说点什么,一眼瞥见殿门口竖着的大铁牌子,上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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