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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节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3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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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分长幼高下,谁猎得最多,这如意就赏他!”

    众人立时一阵兴奋。这柄如意因颜色近于明黄,一向是乾清宫镇殿之宝——大行皇帝赏给康熙,如今康熙又要赏人了!坐在康熙身边的胤不禁身上一颤,神色变得有点不安。胤两眼直勾勾盯着如意,暗自扯了扯胤衣襟,胤咬着牙暗自一笑,胤祥用肘碰一下胤,悄声道:“你瞧大哥那德性,涎水要淌出来了!三哥也是假惺惺,看他没事人似的,手都捏出汗了。这一回咱们可得替太子爷争个脸面!”胤却似没听见,瞟一眼镇定自若的胤,跪前一步,叩头道:“皇阿玛,此物恐非人臣能当得起的。求万岁另选一物,儿臣们好努力巴结。”

    “?”康熙似乎没想到这一层,略一迟疑笑道:“我们天家就有这么多忌讳!终不成学小家子赌金子银子?这样,太子不与你们争,君臣分际一明,也就无甚妨碍了。”说罢便传旨开筵,令阿哥们下围场会猎。

    顿时,四面八方号角呼应,数千善捕营军士分青、红、皂、白四旗,从四方擂鼓鸣炮,摇旗呐喊,茂林丰草中伏着的猛兽弱禽乍然一惊,立时乱成一团,四处奔逐翱翔。康熙端着酒杯,冷冰冰瞥一眼满脸不忍之色的胤,轻轻叹息一声,对身旁的科尔沁王笑道:“君子不近庖厨,怕闻哀嚎之声,待吃肉时又讲究割不正不食。这就是仁义!人,真乃世间第一无情之物!”

    说话间,便见东边数十骑,北边一百余骑冲杀过来,狂躁的马在半人深的秋草间横冲直闯,掀起的枯草败叶在半空中旋舞。康熙细看时,东边是胤祥,北边是胤。胤带着皇孙和门人亲兵,一个个挽弓搭箭,挥刀挺枪杀得浑身是血。草间的走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劫难吓昏了头,四处乱钻,有的被砍得血肉模糊,有的滚在草间挣扎哀鸣。东北却是胤胤二人,胤疯魔了似的在前头赶杀,胤在后堵截,收拾猎物,将野兽耳朵割了挂在马屁股上,胤胤祥砍倒在地的,不少也成了他们囊中之物。康熙不禁暗笑:这两个小子倒有章法!只西边胤、胤祉毫无动静,胤祉是网开一面,任野兽逃之夭夭;四阿哥胤信佛,守定了不杀生的宗旨,只带着弘时、弘昼、弘历三个世子并狗儿坎儿一众人等牢守西北,闯入圈子的一概生擒,逃掉的各听天命,绝不射猎。

    风卷残云一场围猎,未末时牌便见分晓。通算下来,胤胤第一,胤次之,胤胤祥杀得精疲力竭,平分秋色各得第三,胤得的最少,却都是些活物,缚成串儿献上,唯独胤祉一无所获。

    “朕说过,猎物最多者可得此赏。”康熙呵呵笑着抬手叫过胤:“没想到老十露脸,如意赏你了!”又沉吟了一下,转脸问胤祉:“你为什么毫无所得?”

    “皇上!”胤祉苦笑了一下,说道,“尧帝捕猎网开一面,为生灵开一线生路。儿臣愿父皇为尧舜之君,不为竭泽而渔之举。为一柄如意,与手足相争,儿臣不乐于如此。”康熙听了含笑点头,胤却道:“我没这份善心,只晓得谁的多,赏就归谁。承蒙九哥送我十只狍子,不合占了头名,阿玛这赏,恭谢不辞了!”咧着大嘴笑着,便要接那如意。

    胤祥突然一把拦住了胤:“十哥,少安毋躁。这是良心账,你敢大喊一声‘我第一’,兄弟我让你!”

    “我第一!”胤挑着眉头大叫一声。又冷笑道:“怎么,你又想欺侮我?又要摆大总管的谱儿?这儿不是户部!”说罢“呸”地狠啐一口。胤忙排解道:“何必为这点子小事伤和气?十弟有凭据,老十三,你就别争了吧!”康熙笑道:“亏你胤祥说嘴,读了多少兵书。打猎和打仗一样,得用心!”

    胤祥咽了一口唾沫,也不顾胤祉杀鸡抹脖子地递眼色,梗着脖子顶了回来:“早知道和兄弟会猎也得使心眼儿,早知道谁偷的多谁得赏,儿子宁可学八哥,歇着!”

    “你这是和朕说话?”康熙冷笑道,已是勃然变色,“跪下,掌嘴!”

    胤祥面白如雪,气得浑身乱抖,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夺眶而出,想到这些日子受的窝囊气,更觉悲不自胜,因哽咽道:“儿子反正是多余的人,活着也没意思,就此辞了,阿玛保重!”说着抽刀猛地横向颈前,唬得刘铁成、德楞泰一干侍卫一拥而上,夺去了胤祥手中宝刀。

    “啪”地一声,康熙将那柄玉如意在箭楼堞石上一击粉碎。

第236章 情重阿哥情牵一线 昏懦太子昏夜失道() 
一场围猎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在回狮子园的路上,胤尽管自己也是一腔心思,因见胤祥累得筋疲力尽,沮丧得痛不欲生,反打叠起精神劝胤祥:“你不要这样英雄气短,要像这些小事情都生气,我早就气死了。若听我说,佛经体性之别,为贪、嗔、痴,你虽不贪利,却贪功,三条毛病俱全,怎么会不生烦恼?好在万岁今儿摔碎了如意,要真的赏了老十,你又该如何?”

    “我和他拼了!”

    “你又来了不是?”胤在马上一纵一送,款款说道,“在性气这一条上,你欠着火候,如来原也是肉身人,在菩提树下觉悟妙谛,三七日间,自受用解脱妙乐,知色空相。人不能去爱乐烦恼,空有知识,不能正果。我们虽不是圣人,难道连克制也做不到?学一学张廷玉,他是一字真经:默——你细审量,熙朝大臣中有哪个及得上他始终荣宠的?用儒家说,这就是慎独功夫”他长篇大论引经述典地劝善,胤祥起先只默默地听,后来不禁破颜一笑:“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皇帝不急,太监着哪门子急?四哥,我在户部忙得昏天黑地,又跑到刑部为他人作嫁,受尽窝囊气,一无所获,图他娘个什么?又落了个什么?我这些日子真的是想死。你那佛经说叫涅,人死吹灯拔蜡,大彻大悟一了百了!”见胤祥精神好了些,胤倒沉郁了下来,他自己何尝不是满腔忧思煎虑,只能把持着,不像胤祥那样形诸于色就是。思量半晌,胤微叹一声,问道:“你是十月初八的生日?”

    胤祥诧异地看了一眼胤,说道:“我是二十五年十月初一生——鬼过年,我生,最他妈不吉利的一天!”“这阵子心绪不好,连你的生日也没有给你贺一贺。”胤仿佛不胜慨然,叹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未必就是不吉利。不过闲时我也想到,你也该立一个福晋了。上回老五说了一个,是费扬古的侄女,我还特意看了看,人蛮不错,费扬古也是正经人家。你要愿意,我就去说。”胤祥低着头想了半日,说道:“我已经相中了一个”

    “真的?”胤一怔,偏着头看着胤祥,半晌才道,“满人汉人?”

    “汉人。”

    “不行。”

    “情之所钟何分满汉?她还在着乐籍呢!”

    “荒唐!那更不行!”

    胤祥和胤几乎同时勒住了马。后边远远跟着的八十名王府护卫也都驻马,不知他兄弟之间出了什么事。胤祥抬头看了看天,阴得很重,铅灰的云压得低低的,缓慢又略带迟疑地向南移动,不时飘落着纸屑一样的雪在风中旋舞着,许久才道:“此人四哥也认得,就是江夏我们救的那个阿兰”因见胤只一味摇头,胤祥又道:“我出钱买出她来,请四哥在内务府弄张空白抬籍文书,把她抬入旗籍,找一户破落旗人认了女儿,人不知鬼不觉的,怕什么?”

    “十三弟,祖宗家法可畏呀!”胤阴郁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这事根本瞒不过老八!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好女子多的是,你何必要寻一个贱民?不成!”“贱民?”胤祥冷冷看着斩钉截铁的胤,说道:“就在我朝,我代,我的骨肉兄弟里头,有一位善心向佛的皇阿哥,曾与一位汉家乐籍女子有一段催人泪下的缠绵情意那女子后来被族人用火在柿子树下活活烧死她至死都没有一句话,只那双悲凄欲绝,望穿重山的眼睛日夜折磨这位龙子凤孙,叫他永夜难眠,叫他梦魂不安,叫他变得心如铁石”

    胤祥的话没有说完,胤早已面白如纸,举目望天,眼睛已经红了,却干涸得一滴泪水也无。半晌,胤突然扬手“啪”地掴了胤祥一个耳光,厉声道:“走!回狮子园!再提这往事,我与你割袍断义!”说罢双腿一夹,那马泼风价飞奔而去。胤祥一怔,忙加鞭追了上去,虽然挨了一掌,他倒觉得心里熨帖清爽了许多。

    二人回到狮子园口,已是酉初时分,孟冬日短,天又阴,已是麻苍苍的,朔风微啸中雪渐渐大起来,已经在坚冻的大地上盖了薄薄一层。胤祥远远便见高福儿陪着三个世子在门口挑灯守望,旁边还站着一个官,穿着雪雁补服,戴着青金石顶戴,便对胤道:“那不是戴铎嘛!”胤也是一怔,正要说话,戴铎早迎上来叩下头去,说道:“奴才戴铎给四爷请安,给十三爷请安!”

    “老戴!”胤祥方才得到胤默许阿兰的事,与胤并辔狂奔一路,一天烦恼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边下马,笑道:“你这马屁精,不在漳州道好好营生,跑这里做什么?你倒活得结实,吃得黑红油亮,一时半会怕是死不了了。”

    戴铎看了看胤脸色,像是很高兴的模样,胤祥自幼在四贝勒府里混,彼此玩笑惯了的,因躬身凑趣儿赔笑道:“十三爷这么康泰,奴才怎么舍得死?得侍候着爷封了王,娶了福晋,生了世子,活到个一百多岁,奴才才好去见阎老五呢”胤不等戴铎说完,便打断了,说道:“往后你们见十三爷也要规矩点——接到我的信了?”

    “是——接到了。”戴铎忙正容答道,“奴才十月初七回京,主子已经走了,遵主子的命看了看遵化的庄子,又回到北京,恰好年羹尧也来京述职,他也惦记着主子,我们就一起来了。这一路的道儿可真难走”戴铎一边说,胤已经移步往里走,听着他说任上的事,也不言声,只胤祥插着问几句一路风土人情,迤逦来到狮子园东北角的梵清阁,年羹尧早已迎了出来,只邬思道腿脚不便,坐在椅中静候。见胤胤祥进来,邬思道笑道:“瞧神气,今儿射猎,两位爷想必得了彩头?”

    “哪有好事给我们得!”胤敛了笑容,命年羹尧和戴铎坐了,抚膝叹道,“今儿个老十三差点死在甫田!刚刚才劝说好了些。”说着便将围猎情形细述了。邬思道一直目光炯炯凝神听着,没有插言。年羹尧和戴铎交换了一下目光,说道:“不管皇上赐如意是什么意思,今儿几位爷都用尽了心思,其实是各做了一篇文章。”

    邬思道冷冷说道:“这还用说?难穷其妙!面儿上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出风头,其实最有心劲的还是八爷——好嘛,他成全了万岁尧舜之君,他自己做大禹岂不是顺理成章?”胤笑道:“你们都瞧见了的,我是坐定了听天由命的宗旨。大哥实在是太热衷了。今儿三哥虽没露脸,焉知这也不是上策呢!”年羹尧道:“三爷是个谨慎人,武的上头能耐有限,说不定万岁倒赏识他这‘藏拙’之道呢!倒是横地里杀出一个十爷,有点出人意料。”邬思道咯咯一笑,说道:“八爷是要什么有什么啊!他在那边开网放生,甫田里头依旧有人替他厮杀。十三爷今儿这个药引子放得好,其实逼着八爷也露了露相。”

    胤怔怔地听着,望着院落里越来越大的落雪,良久才长叹一声:“太子还在,兄弟们就这么个样儿,万一有个什么事,还不知怎样呢!唉令人可畏啊!今儿一早去烟波致爽斋,马齐就告诉我,八阿哥不到一个月,盘清刑部案件,万岁夸奖了,说‘胤毕竟不是凡品,牛刀一试,快不可当’。他若也有别的什么心思,加上大哥三哥,不知将来如何收场?如不明哲,恐不能保身呐”他说着,深深伏下身子,不住用手抚着脑后的发辫。胤祥双手骨节捏得山响,冷笑道:“别做他娘的春梦!都是些什么‘心思’?敢亮一亮么?刑部的事我只是随大流儿,做主的是八哥,我也没意在里头折腾。可我心里一直疑惑:就张五哥这么一个冤杀的?放屁打梆子——点子赶得倒巧!四哥说一句,只要叫我翻腾,我就去见万岁,重查!不叫我好过,大家都别安生!”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邬思道脸色平静得像一泓池水,许久,一笑说道:“这么大的事,哪有一蹴而就的?难道我们就不能当个渔——”“翁”字未出口,便见狗儿匆匆进来,也不打千儿,竟至胤耳边私语几句,方后退一步听命。

    “太子来了!”胤的脸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独身一人,要单独见我!”他咬着牙,仿佛要拧干脑汁子似地紧蹙眉头,瞥一眼邬思道,缓缓说道:“天近子时了吧?叫高福儿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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