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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节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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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扭曲着面孔抽搐几下“呜”地号啕大哭,伏地诉道:“儿子失礼,凭着阿玛发落。只求万岁今儿当着众人还儿子一个公道说明儿子的亲娘到底是不是淫贱材儿”

    这件事原委根由,就是一车话也难以说清?,但今晚明摆着是胤有心发难生事,又先动手打人。康熙怔了一下说道:“你起来!你母亲阿秀是土谢图汗的公主,身份贵重。只因命犯华盖多灾多病,朕特旨允许舍身出家,不要听小人们放屁——朕这就赐你母亲名号:晋封章佳氏为敬敏皇贵妃!——胤,朕先不问你荒废学业终日浮荡。你借银的事,辱廷臣的事朕这会子都懒得问,只你今夜举止如此无耻放肆,是为什么,你活够了么?”

    “不是儿子活够了,”胤在下头已与胤胤计议,揣透了康熙的脾性:越硬挺越赏识。因一口顶了回来:“是人家要逼死儿子!您老知道,从他们清理亏空,死了二十三个朝廷命官,儿子不想当这第二十四个!原旨说清理以四哥为主,老十三凭什么弓开的溜圆儿射人?屎壳郎钻纱帽,硬充黑老包——万岁您别瞪我,就是死也得把话说完——像这么着窝里炮,拿着亲兄弟一个一个地宰,弄得宗室贵戚家家如坐针毡,哪一朝有过?三哥的银子是万岁垫出来的,其余的兄弟谁家不是精穷,有什么好心情陪阿玛说笑话取乐儿?”说到这里,不知哪句话触动情肠,两串泪珠扑簌簌顺颊淌下。

    康熙原知道因胤胤撑着劲,十三阿哥在户部办实事,必少不了得罪人,想不到竟弄到皇子典卖家当。不由心里一沉。正思量间,胤起身淡然说道:“老十,你觉得胤祥不留余地,你留余地么?施世纶一碗水清到底的官,你当着千人万人就那么羞辱他!你还叫我们办事不叫了?”因将胤昨日在大廊庙那档子事备细说了:“施世纶昨晚见我大哭一场,又赶着过节,怕主子知道了难受生气,没有奏闻——这样的忠良,我们做阿哥的凭什么要作践他?”

    “老十是糊涂。”胤斟酌半日,觉得不能不帮着胤顶一顶这个硬头钉儿,因道,“不过事出有因,施世纶也有不是处,明知胤在大廊庙,偏就火上浇油,筛着大锣从那里过。好歹也该回避一下的。”胤笑道:“老十府里奴才要不拦轿骂街,施世纶就敢放肆拿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胤冷笑道,“施世纶说到底是汉人,要没人放纵他,就敢那么张牙舞爪?”

    胤祥气得脸色雪白,大声顶回来:“施世纶天下第一清官!这是万岁的话!清理亏空是万岁的旨意,收来的钱归了国库!笑话——这事论的什么满人汉人?九哥,你去山东赈灾,手下的官都是满人?”一时间阿哥们七嘴八舌各执一词,红着脸唇枪舌剑,又是一番热闹情景。

    “都住口!”康熙断喝一声。权衡再三,他很快就清醒过来:此刻自己只要稍有同情胤的表示,消息传得比风都快,不出三日便举朝皆知,胤胤和胤祥的差使就更难办,便踱至胤身边,狠狠盯了一眼,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通理!你这畜生竟比作‘强盗打劫’!朕知道你们不服气老四老十三办的差使多,你们回去扪心自问,是朕不给你们差使,还是你们不要?康熙四十四年朕就说过叫老大、老八老九去管户部,你们都‘有病’?身子骨儿金贵嘛!好差使,眼面光的差使你们抢了,苦差就推给他们,他们办得认真了,你们又眼红,以为朕不知道?”

    一句话说得胤胤祥几乎堕泪,这些话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曾想得这么透彻体贴。其余阿哥们想想也真是的,便都低垂了头不吱声。康熙又道:“太子和胤胤祥实心任事不避怨嫌,正是国家祥瑞,为什么你们就放他们不过?胤,你素日骄慢目中无人不学无术,朕怜你粗放,没有理会。索性今日连朕也不放眼里,大闹御花园,肆无忌惮至于此极——这犹可恕,只施世纶为朝廷柱石之臣,你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肆意侮辱,没有听说过士可杀不可辱?来!”

    “奴才在!”

    李德全脸色焦黄,心头狂跳,忙进前一步说道:“万岁”

    “带胤去宗人府。”康熙咬着牙道,“着慎刑司责他十脊杖,囚禁三日!”

    李德全忙答应一声,哆嗦着腿至胤面前打了个千儿,颤声道:“十爷请”“我还没谢恩呢!”胤铁青着脸说道,过来双膝着地,恶狠狠盯了胤祥一眼,叩头说道:“儿子受杖去了!”说罢起身扬长而去,把康熙气得站着干发愣,半晌,叫过武丹道:“本想今晚吃一会子酒,叫你进来月下舞剑的,扫兴了。穆子煦不是进京来了么?明儿叫他递牌子,你们进来陪陪朕”他长叹一声,摆摆手道:“散了吧。”

第230章 议巡狩起心废国储 拒谏诤太子抖威风() 
第二日一大早,武丹便约同穆子煦由西华门递牌子进大内觐见康熙。二人联袂由隆宗门进天街,穿永巷不远,早见李德全已候在垂花门口,还有两个八品文官跪在门口候见。李德全见他们来,忙迎上来,说道:“我在这专候着你们二位呢!万岁爷一夜没好睡,方才几位上书房大臣都进去请安了,听说魏东亭军门殁了,万岁更不高兴。二位军门多劝着主子些儿。”

    两个人顿时愣住了,吃惊得张大了口。魏东亭是康熙皇帝乳母的儿子,自幼就和皇帝一处读书玩耍,号称熙朝第一侍卫,自康熙元年就侍从在侧,与武丹、穆子煦、曹寅、狼几十年风风雨雨,保护康熙经过多少惊涛骇浪急流险滩,说一声死,就这么轻轻巧巧地去了?乍听噩耗,真难相信这是真的,两个人不禁茫然对望一眼,心里空落落的,耳朵里嗡嗡直叫。但此时此地不能哭,也不能多谈,只好跟着李德全往里走,只是脚步像一下子灌满了铅似的沉重。

    两个人恍恍惚惚进了养心殿东暖阁,果然见张廷玉、佟国维和马齐都跪在黄垫子上,康熙脸色苍白,歪在大迎枕上喝着参汤,正和毓庆宫总管太监何柱儿说话:“你早已从这里调去毓庆宫了,不要一趟一趟总回养心殿来。侍候好太子是你的本分!”

    “奴才知过了。”何柱儿赔笑道,“不过这回奴才是奉差来的。太子爷卯时就进来了,因主子刚睡着,没敢惊动,叫奴才侍候着等主子醒了再去叫他呢!”康熙轻咳一声,一抬眼见武丹穆子煦进来,摆手示意他们免礼,一边说道:“何柱儿回去吧,叫他不必请安了,孝顺不在这上头。”说着,从案上取过一份折子递给何柱儿,又道:“这个折子朕已经看过,处决的名单似乎多了些,叫他再审一遍,可矜的,可悯的,可疑的,但有一线之明,该停勾就停勾,脑袋掉了长不出来,要慎之又慎!”眼见何柱儿去了,康熙方转过脸,默默盯视着穆子煦,许久才道:“你毕竟来了。朕上次给你的朱批,说了不必来京,你们欠的那点子债朕心里有数,过两年朕南巡时还指望着你们陪驾,没有个好身子骨儿怎么成?东亭的事情知道了?”

    穆子煦忙伏地叩头,不知怎地,止不住热泪只是往外淌,哽咽道:“老奴才赶着来京,倒不全为还债,这两年身子越发不济,一闭上眼满心都回想往年的事,越想越怕,生怕不能再见主子一眼就去了上年去南京见了魏东亭,他躺在床上只是流泪,满心盼主子早点南巡,赏的金鸡纳霜都舍不得吃,谁知到底”他啜泣着,说到这里已是语不成声。康熙先是静静地听,脸上皱纹刀刻似的一动不动,见穆子煦说得惶,哪里还忍得住,仰天长叹一声已是泪如雨下。

    “万岁保重!”马齐眼见武丹也要开哭,忙跪前一步奏道,“一会儿太子还要回事,还要引见外臣,仔细着龙体。魏东亭年届耳顺,已是长寿,生荣死哀,似不必过分悲伤——穆大人,你也不必伤心了,我们费了多少唇舌才劝住了万岁,再一哭,伤了龙体可怎么好?”张廷玉佟国维也含泪奏劝,三个人方慢慢止住了,张廷玉见是缝儿,忙道:“李绂和田文镜户部荐上来,因户部账目已清,引见外放,主子这会儿见他们不见?”

    康熙略一沉吟,拭泪点头缓缓说道:“叫进来吧。你们几个也不要跪着,起来坐到那边木杌子上。”说话间,已见田文镜在前,李绂紧随进了天井院内。

    这两个人在户部办差两月有余,心计又好办事又勤,很得胤祥欢心,因为账房的事已毕,只有几十个封疆大吏尚未清还,恰遇吏部遴选,胤祥知他们得罪人多,京官做不牢,便荐了田文镜莱阳县丞,李绂是进士,出任潮州同知,部文一下即刻引见。两个人面上平静,因是头一次独觐天颜,心里紧张极了,都是双手紧攥,捏得满把的汗。导引太监将他们带到丹墀下便退了下去,李绂小声说道:“田兄,你先报履历,我接着说,不要错了规矩。”田文镜心头突突乱跳,心里运着气点了点头,甩着马蹄袖登上丹墀,激动得声音发颤,大声道:

    “臣,田文镜,康熙四十六年恩科拔贡——”

    不料还未报完,李绂脱口接了上去“——山东诸城人!”田文镜便回头看李绂,两个人竟愣在了殿门口。殿内气氛原本沉闷悲怆,这两个人乱报履历,倒弄得康熙破颜一笑,说道:“不要紧,进来吧。”两个人这才摆脱了尴尬,进来叩头礼拜。佟国维便道:“你们都是读书人,怎么如此浮躁?”康熙微笑道:“他们本来心里就捏成了一团,还架住你再训斥?”便温语垂询二人出身阀阅学历识量。李绂田文镜方平静下来一一细奏。

    “你们的情形施世纶奏过,”康熙说道,“在户部办事很认真,这原是好的。但户部差使讲的是锱铢较量,国家亏空库银已久,不能不这样,这叫矫枉过正。出去做外官,守牧一方,作养人才,抚绥百姓,不能全用户部分斤掰两这一套,讲究的是公忠勤能四个字,你们明白?”

    “喳,臣明白!”

    “只怕未必真明白。”康熙款款说道,“比如姜宸英,老名士了,又是状元,你们核出他一两多银子,也都追比,这个存心就有点过苛——你们不要怕,朕是开导你们,不是责怪。要账并没有要错,但要有余地,要给别人留体面,你们年轻,宦途正远,要留心习学。”

    “是”

    这是例行引见,通常只是见面磕头辞行,康熙这样叮嘱两个小吏,算是很优待的了,几个上书房大臣揣摸着这话,都觉得皇帝是说给众人听的,却又模棱含糊难明其意。大抵觉得胤祥等人在户部差使办得苛刻了些。待到田李二人辞出,康熙却又叫过李德全,说道:“你去户部传旨给胤祥施世纶,朕已经处置了胤,给他们出了气,不可再恼!要好生切实办差,不可因循迟疑,务于十月初完差,轻松跟朕去热河狩猎。”几个人听了又是一怔,刚刚“明白”一点,又堕入了五里雾中。李德全答应着要退下,康熙又叫住了,说道:“你去内库。施世纶眼近视,把荷兰国贡的水晶镜片拿两副给他,由他自己配副合适的。”李德全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佟国维微笑道:“我跟了主子这些年,也没得这个彩头儿。老施真有福气。”

    “就这样。”康熙站起身来,说道,“三个上书房臣子跪安办事去吧。武丹和穆子煦随朕散散步,太子要进来,叫他到勤懋殿去见朕。”张廷玉便知康熙要与武丹穆子煦密谈,忙和佟国维马齐一同退了出来。

    勤懋殿地处皇城西北隅,重华宫东侧,工字形殿宇连堂结舍,十分僻静幽深。康熙带着武丹穆子煦散了一会子步,心情畅快了许多,便在垂花门前站住了脚,注目看着满汉合璧的匾额,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子煦,当年你从侍卫调离京师,朕也是在这殿里见的你吧?”

    “是。”穆子煦忙答道,“那时候这里破败得很,满院都是蒿草,可没有如今这么挺括齐整。”康熙嗯了一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当时地震坏了太和殿都没有钱修”一边说一边抬步往里走,里头太监忙都躬身避道。武丹是头一回到这里,穆子煦却知道,这里按天罡数安排着三十六名哑巴太监,是康熙密见群臣的枢要重地,心下不禁凛然,不言声随后跟进正殿。康熙坐了虬根盘龙藤椅,接过太监递过的茶呷了一口,又道:“有件事,朕早就想细问一下,又怕穆子煦和魏东亭疑惧。今日带武丹同来,他来做个见证,其实朕早就知道,只是为你们周全,怕你们恐惶,才没问。”

    武丹的脸一下子变得异常苍白,他已经知道康熙要问什么了。穆子煦赔笑道:“我跟主子四五十年了,武丹和我都是马贼出身,一步步调理到如今位极人臣功成名就,实实在在的恩重如山,情深似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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