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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节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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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

    衙役们要笑又不敢笑,答应着起身,至魏老九跟前。魏老九盘踞桐城已久,炙手可热,瞪了众人一眼,衙役们竟各自都扎着架子,没敢下手。

    “怎么?”施世纶大怒,瞪着眼喝道,“为什么不拿下?”魏老九格格一笑,摆手说道:“老父台,别生气么!您不是昨儿才接任么?也得等我们消停一下,道里府里县里都有前例,一个子儿也少不了您的!何苦这么不给面子?”刚刚落了话音,只听“啪”的一声惊堂木响,施世纶拍案而起:“你这刁棍,放肆!”接着一根火签儿“啪”地掼了下来,“拖出去,抽四十鞭子!”

    衙役们不再犹豫了,一拥而上,架起魏老九一溜小跑出了大堂。按在大槐树下,扒了裤子,在白得发面馒头似的屁股上,雨点般的鞭子抽得噼噼啪啪风响。一道道鞭痕立刻渗出殷红的血来。魏老九大约自出娘胎没吃过这种苦头,嘴咧得瓢似地嚎叫:“大令啊邑尊老父台!哎哟,轻点实在受不了我的好令尹,好大尹,好明府饶了吧”胤祥在旁听得“噗哧”一笑:亏了这畜生,急切之间竟能把知县的尊称叫了个遍!

    “住了吧!”施世纶也听得好笑,摆了摆手说道,“这还像是有点规矩。”遂命人拖上堂,偏着脸问道:“外头树底下那几个,就是你告的私盐贩子吗?”魏老九回头看了看树下的四个人。魏仁已被打得魂不附体,一脸的苦相,忙叩头道:“共是六七个,都是贩私盐的。”施世纶笑问道:“你怎么晓得他们贩私盐?”

    魏老九道:“小人在南街开着一家干店。这几个贩子隔半月光景都要住店。因此认得,只叫不出名宇来。每次每人贩盐都在五十斤上下。”说罢指着五哥道,“他是个头儿!”施世纶听了略一沉吟,便向张五哥问道:“你们到底是六个人,还是七个人?”

    “回老爷话!”张五哥觉得,第一件事是应该把胤祥撕掳开,遂磕头道:“我们贩私盐是实。只不过那个叫尹祥的,不是我们一伙,也不是贩私盐的。他是买主,衙里爷们误捉了来。大老爷青天明镜,我们甘愿受罚,请老爷开释尹祥”施世纶听了,不禁笑道:“你倒仗义!”遂命胤祥站到一旁,又传了另两个人上来,问道:“这个张五哥说的可是实话?”两个人忙答道:“我们共是六个人,这位大哥从没见过面。”

    施世纶身子向前俯视一下,拿起镜片又看了看,问道:“既是六个,那三个人呢?”

    “今日晌午魏仁带着衙役到店里拿人,当时只有五个人在,大家夺路逃了。”五哥答道,“因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我怕他回来跑不脱,特在西门外等着,不想就被拿了”

    施世纶一笑,问三个人道:“你们三个人腿有毛病么?”一句话问得众人都是一怔,审案子问这个做什么?略一迟疑,忙叩头答道:“没有毛病。”

    “能跑么?”

    “能跑!”

    施世纶摇着扇子说道:“既然被捉,那就是不能跑!要真的能跑,你们就背着盐试试,我看看能跑不能!”

    三个人被问得懵头懵脑对望一眼,稀里糊涂磕了个头,起来到堂角各背起一袋盐来,跑了几步。到堂口,却又迟疑地站住了脚,回头望着这个古怪的县太爷。

    “跑呀,跑呀!”施世纶挥着扇子道,“别停呀,快跑!”

    这下子再明白不过,施世纶是要巧放人,三个人感激地看了看施世纶,再不迟疑,背着盐袋子拥出仪门,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胤祥看得开心,点头一笑正要走,却见魏老九脸紫涨得猪肝似的,向施世纶勉强叩了个头,咬着牙笑道:“施老爷,今儿您断案,小人大开眼界!回去禀明我们任三公子,必定给老爷在上头说说好话!老爷您加官进爵,有日子呢!”

    “你说的是任伯安在桐城那个侄儿?”施世纶格格冷笑道,“多承关照了!只怕这里不是北京,任伯安的手没那么长!桐城贩私盐的是有,不过不是像张五哥这样背几十斤盐换几升救命粮的。我自有我的道理!”说罢轻咳一声,道:“退堂!”一拂袖,便径自去了。

    衙役们哄笑着散了开去。见魏老九吸溜着嘴儿一瘸一拐地下来,胤祥上前拍拍他肩头,嬉笑道:“老魏,你这一状告得没彩头!赔了夫人又折兵!”魏老九恶狠狠地瞪了胤祥一眼,狞笑道:“还不一定谁没彩头呢!周太尊现今就在桐城抄查方苞家,今晚他姓施的就要见着颜色了!”

    胤祥没再理会他,径自回驿馆去了。其时已是酉末时分,炎炎红日西坠,翩翩倦鸟归林;只是溽暑难当。因见四阿哥胤禛不在,便问驿丞:“四爷呢?一大早出去,这早晚还没回来?”

    “回十三爷话!”驿丞忙不迭命人备汤盆,打热水,赔着笑打千儿道:“四爷午间回来过,发了脾气,把何藩台骂了个狗血淋头。因曹毓文河帅来拜,这驿里太热。四爷说索性到河工大堤上看看,顺便听曹河帅回事儿。今晚还要听何藩台说河工银子的事,何藩台已经在东厢房恭候着了四爷临走时说了,十三爷回来,别再出去。天气太热,热出毛病儿,回去跟皇上没法交待。您先洗洗,四爷还给您留着冰镇西瓜哩”

    “你去吧!我用不着你来奉承!”胤祥笑道,“叫人一会儿把瓜拿来,我得略歇歇。四哥回来,你叫我一声,我有事跟他商量!”

第159章 理河工贝勒榨藩台 探世情阿哥淋澡汤() 
胤祥吃了两块冰镇西瓜,便在凉榻上躺了一会。正昏昏欲睡,忽然,迷迷糊糊听见院里有人说话。

    接着,帘子一响,胤祥便坐起身,揉揉眼问道:“是四爷回来了么?——哦!是四哥呀!我还说等你回来叫他们喊我呢,你才从河上回来么?”说着把西瓜盘子一推。

    “我不吃。”四阿哥胤禛一边说一边在对面坐了,看着胤祥身着粗布短衣,笑道,“入夏以来没有这么热过,你是皇子,又不理民政、何苦找这个罪受?”说罢倒了两杯凉茶,递给胤祥一杯,自用碗盖拨了拨上头的浮叶,慢慢地嘬饮了一口。

    胤禛二十七八岁,留着两绺八字须,衣着十分整洁,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配着银盘似白哲的面孔,看去给人一种沉稳持重的感觉。胤祥比他小九岁,因自幼失恃,全凭着这个四哥照拂。在胤禛面前,胤祥多少还有些孩子气。因见胤禛大热天儿还穿着四团龙褂,戴着东珠帽,胤祥不禁一笑,说道:“我就从没见过四哥打过赤膊,你脱脱怕什么,又不是娘们儿!”

    “谢嬷嬷也这么说,可我习惯了,自个儿在屋里打赤膊,也觉得不自在。这都是顾八代老师自幼调教的,我也没法子。”胤禛说着便起身,笑道,“我看你末必有什么要紧事。我还要见何亦非。”胤祥笑道:“要紧事是没有的,今儿见了个可笑的事儿想说给四哥开开心,等你问过河工的事再说吧。”

    胤禛笑着点点头回了上房。不一时胤祥便听传唤“贝勒爷请何亦非藩台过去说话”,隔门瞧见一个从二品官员双手捧着手本走进了上房。胤祥掇了一把竹躺椅到天井院,在堂房西门口躺下,摇着个芭蕉扇,光着个脚丫子在院里乘凉,驿丞早命人端了茶几,又放了一碟子冰块叫他用。

    上房里回事回得很杂。何藩台管着通省民财两政,光就河工漕运用多少民工、花多少银子、作何开销,说了足有一顿饭光景。胤祥只是听,偶尔起身踱两步,一声不吭。胤祥正听得没兴头,却听胤禛冷丁问道:“就这些?你琢磨半天,就用这些空话搪塞我么?”何藩台道:“四爷明鉴,这段河工单凭一省之力,断不能修复!收了今年通省火耗,下头已经叫苦连天,一下子再拿一百万,实在办不下来。四爷您就管着户部,从户部拔根汗毛,就可调来个七八十万。”

    “你死了达条心吧!”胤禛冷笑道,“我叫你找盐商,你倒叫我找户部,你耍的那把戏能瞒得过我?——还不是想从盐商那里再把火耗扣回来?最后还是坑朝廷!我和十三爷已经来半个月了,对你们的家底,我很清楚,你何亦非瞒我们不过!纵然短缺一点,尽管向这些盐商们去要!叫他们出点血,我看是天公地道的!”

    何亦非赔笑道:“四爷的令旨学生哪敢不遵呢?这不,挤脓包似的,一百名盐商,才捐了三万!”胤禛气呼呼地把那张捐银帖子一摔,扔在地下,一声不吭地皱着眉头想心事。

    “四爷别生气!”何亦非见他脸色不善,忙解劝道,“他们历来就是这个样儿,对四爷还算有面子的呢!指望盐商,那是从铁公鸡身上拔毛!今儿文风鸣知府还说了一桩公案。施世纶来桐城接印,头天传叫二十几个盐商,叫他们兑银子修书院,结果只捐了一百四十几两银子。这施世纶也怪,今儿拿了几个贩私盐的,问也不问当堂就放了。任明玉等十五家盐商,到文知府那里告状。盐商们在省里、北京,都有根子,惹不起啊!”胤祥听了不禁一怔,却听胤禛说道:“这些盐商这么不识抬举,好!你从藩司衙门出牌子,堵截漕运。过路要路钱,过桥要桥钱!非叫这些王八蛋把一百四十万银子凑出来不可!下余的你写个折子,我向皇上禀奏!”

    “这”

    “这有什么为难的?”胤禛晒道,“黄河一决溃,桥也没了,路也没了,漕运也断了。他们怎么去运盐!”

    何亦非忙道:“不是藩里为难,怕要惹乱子的。求四爷赐个字儿,给奴才壮壮胆儿”“成!”胤禛说着,毫不犹豫写了几行字递给何亦非,“你听着,这事我做主了。我可不是眼里揉沙的人!今年秋汛再决口,你也不用请旨,学学前头治河总督于成龙,自己戴上枷到北京来见我。听见了么?”

    “扎!”何亦非忙叩头道,“记住了!”

    “下去办差吧!”

    胤祥眼见何亦非躬身却步出来,站在檐下揩汗,便坐直了身子,用芭蕉扇招呼着,叫道:“老何,你过来!”

    “十三爷啊!”何亦非已经几次见过胤祥,知道来安徽的这两个皇子虽然性格不同,却都十分得康熙皇上的钟爱,急忙过来向胤祥打千儿问安,笑道:“十三爷,您纳凉啊?这地方不比北京,夏天赛火笼似的,我才从陕西调来”胤祥一摆扇子笑道:“拉倒吧!我又没叫你来给我扇风取凉!我问你,施世纶的事你们怎么处置?”何亦非没想到胤祥会问这桩小事,因不摸头脑,便笑道:“怎么,十三爷倒关心起盐政了?施世纶放了几个私盐贩子,又被任家拿住了,送到文凤鸣那里,我还役问,问过了再发落。”

    胤祥不禁吃了一惊,显然,他没想到这干子盐商在地方上有这么大的势力,官府断过的案,居然还敢私自拿人,到上头告刁状!想了想,冷笑一声道:“老何,你回去就告诉那个姓文的!——叫他放人!施世纶断过的案,叫他不要管。施世纶是你十三爷门下的人,也是四爷的学生!你掂量掂量,嗯?”

    “施世纶是出了名儿的清官,我压根没打算难为他。”何亦非赔笑道,“十三爷没听方才四爷说,河工银子还没着落呢!这些银子得从这些盐狗们腰包里掏,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说着,因见胤禛踱出来,便又道,“您说是不,四爷?”

    胤禛原听胤祥说施世纶是他的“门下”,又是自己的“学生”,觉得好笑,踱出来听热闹。因见何亦非问自己,便冷冷道:“我看你昏聩,十三爷也是钦差!连这点子事都做不了主?”

    “你听着,老何。”胤祥却不似胤禛那样严肃,用扇子拍着大腿,嬉笑道:“施世纶既是清官,又是我门下,他放了人,你再捉起来,不是扫我的脸么?那几个人,你一个也不能押。盐狗子要是捣乱,不肯出银子,那你的水火棍子是做什么用的?你回去,把你这身狗皮剥了,洗洗澡,醒醒神儿,照我吩咐的去办。盐商们不依,就往北京四牌楼找四爷,找我也成!你滚吧!”何亦非听了再不敢驳回,连声诺诺,答应着退了出去。

    胤禛这才笑问:“施世纶是靖海侯施琅的儿子,你从哪弄来这个门下?再说,为何好端端地又把我拉扯进去,硬要我收这个学生?”胤祥蹬着靴子站了起来,嬉皮着脸儿笑道:“收这个学生管保四哥不后侮。四哥你有煞气,说是我自个儿的门下,怕他们下头轻慢,才攀上你这棵大树。”遂把今日在桐城县衙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

    “怪不得你叫住何亦非唠叨了这么一通!”胤禛开心大笑,说道,“施世纶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了!当日施琅征台湾,连大学士李光地的账都不买,还差点杀了福建将军赖塔,养出儿子来又是这么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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