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十五年-第2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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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正在厨房忙活,伸头看到我打招呼,“来了啊。”然后扭头朝外喊:“苗苗,给叔叔倒茶。”
其中一个房间门帘一掀,出来一个长发大美女,看我一眼,招呼我坐,而后去了厨房。
看样子跟我差不多大,叔叔?
钱科长依然有些慌,客厅看一眼,对我道:“咱们去书房说话。”
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卧室,里面一个十三四的小伙子正在玩电脑,打CS,看到老子进来,吓得直接拔电源,拿着初二英语装模作样去了。钱科长手一挥,让儿子出去看电视。
电脑前面有椅子,拉给我坐,钱科长自己则坐在床上,熟练地摸出烟盒,是黄盒子芙蓉王,大方地亮给我,我说不抽。
等他女儿拿着两个白瓷缸子进来,他才发话,问我什么事。
我把事情讲述一遍,钱科长才算明白。
先是在海上出事故,广东那边说死了,这边销户,然后人又回来了。
事情很复杂啊!
钱科长说:“国家对户口这块管理很严格,为什么?黑户带来的危害很强,比方说,一个外国人,潜伏进我们国家,摇身一变,成了我们国民,过上一二十年,这个人可能是商人,可能是官员,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管理严格,是有必要的。”
我说对,应该管理严格,不过我绝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十里八乡我能找出一千个人证明我是在这方水土长大的。
钱科长就笑,“我只是打个比方,说明户口严格的重要性,并不是说你不是本地人。就拿你这件事来说,首先,应该是当初渔船事故处理的那些人开证明,让他们证明你还活着。因为最早,是他们放出消息说你死了,然后你父亲才会帮你跑程序,帮你销户。”
换句话说,谁当初说我死了,就去找谁,让他写材料,盖单位公章,证明他当初工作失误,没确认好。
我闻言一阵头大,意思是让我返回广东一趟?
钱科长点头,是这个意思。
我把两盒酒往钱科长跟前送,“钱科长,喝酒。”
钱科长赶紧把酒盒子往外推,“不敢不敢,咱们谈工作,这些要不得。”
我道:“从这里到广州,开车得两天两夜,来回就是四天,我耽误不起。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钱科长摇头,“这是程序,不是我故意刁难你,国家程序是这号。”
我想了想,当着钱科长面给梁骁勇打电话,讲的是粤语,问勇哥,当初是那个单位裁定我死亡的?能不能给我出具个证明?
梁骁勇那边听了吐槽:“丢,你们哪里的领导脑子里面装大粪?人活着回家有父母看不就好了吗?要开什么证明?”
我道:“我也很头痛,但是没办法,这是国家程序。”
梁骁勇就火了,“什么国家程序?我从来没听过,根本就是你们地方上的程序。”
我让他想想办法。
梁骁勇道:“这样吧,你给我一个传真号,我自己打份文件盖章给你发过去。”
挂了电话,我对钱科长说:“有了广东那边的证明,还需要什么?”
第358章 婆媳之争()
钱科长想了想道:“这个具体我还得研究一下,毕竟,咱们这还没出过这样的例子。”
我起身告辞,钱科长让我把酒带走,我死活不带,就要留着。
开玩笑,真要带走了,估计我这辈子都是黑户。
正拉扯间,外面大婶叫吃饭,我说不吃,结果不行,大婶很热情。想想就坐下,一起吃饭。
很简单的几个菜,凉拌黄瓜,炒绿辣子,洋葱,腐竹,鸡蛋应该是临时加的。
钱科长这是典型的四口之家,两口子一子一女,日子虽然简单,但幸福啊。想想看,好歹是个领导,虽然只管户籍,上班轻松啊,打麻将,串门,喝茶,下班还有奥拓代步,小日子美的不要不要。
吃饭时间钱科长问我做什么的,我说自己在广东开保安公司,前段时间出问题,也是因为公司业务,船是沉了,但我人坐船飘到澎湖去了。
钱科长的女子就问:“是外婆的澎湖湾那个澎湖?”
我就赞她,厉害。
女子就笑,我是幼师,天天教孩子唱歌。
一顿饭吃完,我留下钱科长的手机号,那个酒盒子说什么都留下,自己下楼,说是明天证明一到再来找他。
回到村里,村口在打井,莎莎穿着大花粗布衣服,赤脚穿着千层底,挽着袖子在村口指挥工人打井。
老汉坐在旁边抽烟,老妈在旁边黑脸,我刚下车,隔壁的牛二就过来低声说:狗子,你媳妇跟你妈嚷仗了。
我们方言,打架就是打仗,吵架就是嚷仗。
我看看两个女人表情,知道牛二没乱说,当下先去老妈跟前,问咋回事。
老妈哼一声,咔咔回屋。
我去问莎莎,她还一脸懵懂,“没吵架啊!我都听不懂她说什么,看他们打井,心里着急,就上来说了两句。”
这里地势高,父亲当初定的是六十米深,工程队的工程师过来说六十米可能不够,最好是打一百米,穿透岩层,有清凉的地下水。
百米深井,要十万,六十米,要五万,老爹心疼钱,只要六十米,不出水了再继续打。
莎莎爱显摆,上来招呼,打一百米,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接着,就是关于井水选址,老妈的意思放在自家后院。莎莎却让放村口,还说要建水塔,搞个自动阀门,要保证水塔里面始终有水,水位低就启动电门,自动抽水。
一来二去,十万的工程变成二十万,因为水塔要建在地面十米高。
老妈就恼火,说莎莎乱花钱。
莎莎说水塔建好,全村用水,还可以收水费。
后面老妈没出声,但矛盾却是埋下了。
我闻言进门,对老妈说,“花钱多少,是人家的,又不花我一毛钱,你急什么?”
老妈就炸毛了,“这事不跟我商量也不跟你大商量?她算干什么的?凭什么在这里指手划脚?你看看她那德行,干的那是女人干的事?”
我指着屋里的各种家具道:“这都是人家买的。”
“你还是我生的!”
我说是,可我差点死了,不是人家姑娘救,你这辈子都别想见我。
如此,老娘才泄气,不过依然是生气。
出门来,我对莎莎道:“跟我去县城,给我妈买点礼物,老婆子爱财,见钱眼开,你哄哄她,事情就过了。”
我老爹爱吹牛爱显摆,那我贪财这个特点遗传谁的?不言而喻。
县城逛一圈,莎莎买了个镯子,挺重,六千多块,拿回去送老娘。老娘黑着脸,不接。
但也没推辞说不要啊。
放了镯子,莎莎就动手烧菜,青辣子红辣子可劲儿放,清油不要钱的倒,烧了五六个菜,又蒸了一锅米饭,让打井工人吃。
好家伙,辣妹子的手艺很对西北汉子的口味,说湖南人能吃辣,西北人也不差,个个赞不绝口,夸我娶了个好媳妇,外面事情里面事情都能干,人还漂亮。
言语传开,村里看打井的闲人也过来尝尝湖南媳妇的手艺,个个说好话,传到老娘耳朵里,不咸不淡。
盛碗米饭夹着菜吃了,总算是不摆脸子,开口问我:“女子叫什么?”
我说叫莎莎就好。
老娘就叹息,惆怅,“我一心看上何家姑娘,你看看人家的披挂,要是娶个那样的媳妇,屋里这七八亩地我就不愁了。”
我嗯嗯点头,“别想了,何家女子脾气大,你儿子驾驭不了。”
老娘白眼翻我,“你当这个女子没脾气?这女子脾气比我都大,小小年纪就想办法拿人,我现在都制不住她,等将来老了,我只有要饭的份。”
这话说的,“她再牛也是你儿媳妇,也得听我管教,咋能让你要饭。”
老娘哀怨叹息,“你看看她那手段,花钱打井是好事,本来这事该是你老子出头,现在倒好,井打起来,全村人都知道是她打的,喝一口水都会念叨她的好。今天又烧一大锅饭,村里都说好吃,再往后去,谁会说她半个不字?万一我两再嚷仗,你不用问原因,你让村里人评理,他们会偏向谁?”
第二天梁骁勇给我发了份证明,盖的是东莞公安局樟城分局的章,红艳艳很有范。
钱科长拿着证明看半天,“哦,你在东晚干事啊。”
钱科长女儿凑上来,看完笑,“爸,人家是东管,不是东碗。”
钱科长扭头批评女儿:“哎,讲究你是师范毕业,教学生哩,这明明是晚,莞尔一笑的晚。”
女子脸红,“莞尔一笑读晚,东莞就读管。”
钱科长就问我,“你说,你在哪里干事,你说读什么?”
我就日了,是昧着良心讨好领导?还是坚持真理?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我说:“谁长的皙谁就对。”
女子脸更红了,羞答答地跑开。我又说:“钱科长,你女儿真漂亮,随你。”
钱科长嘿嘿一笑,“你这个事啊,我下午去研究一下,看看怎么个章程,毕竟,咱们这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现在证明有了,我看看还需要其他文件。你别着急,再等几天。”
我头好疼,“我很着急,再这么耽误下去,要误大事。要不,我再送你两瓶酒?”
钱科长连忙制止,“不敢,不敢,不是酒的问题,你放心好了,我很快帮你解决这事。”
又过了两天,村口的水塔都建好了,就等着管道连接,正常使用。
深井已经打好,出水很猛,清凉透明,比村东头老井里的水好喝多了。下步计划,就是村里家家户户装自来水管,装水表,收水费。至于水塔的电费,则由村里公摊,水费每个月由村长收集,转给我们家。
“毕竟,二十几万的抽水设备,可是我们家媳妇赞助的。”老妈说。
经过三四天的相处,莎莎已经跟村里各家各户都相熟,能知道各家之间的简单关系,能叫出来几户人的名字。
并且,念恩已经不再拒绝她,最起码抱着不哭,能跟她互动,玩些游戏。
看着她跟孩子玩,我心里一阵恍惚,或许,莎莎做娘也是不错?
或许吧。
我又催了两次钱科长,户口的事情到底怎么弄?回复说是在研究,在研究。
终于给我逗毛了,早上开车去他家楼下,等他女儿出来,死皮白赖地要接她上班,不让接我就抓着她自行车尾巴,不准走。
西北落后地区的女子娃哪里见过东莞皮条客这种作风,慌的不知所措,又害怕上班迟到,就红着脸坐了。
上车我问她叫什么,她说叫钱多多。
这个名字好,我说,“多多,我爱你,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深深的迷恋你。”
多多立时死机了,陷入呆滞。
这都不算,我还打开车里音响,用粤语对她唱: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抛开世事断愁怨,相伴到天边,逐草四方沙漠苍茫……
一首《铁血丹心》唱完,幼儿园到了,女子惶惶往里面跑,我还抓着铁门对她喊:下午下班我还来接你。
转身去商场,三千块买了个戒指,用盒子装好,等到她幼儿园下班,守在门口。她吓得不敢坐我的车,要坐三轮走。
我直接摆出恶脸,“要么我开车送你回家,要么我就在这大街上抱着你亲一口,你自家选。”
女子张嘴结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我就抬手看表:“现在计时,十秒钟你不答复我就亲你,五,六,七……”
女子缠不过从广东回来的流氓头子,灰溜溜地上车,当然,坐在后排,双臂抱胸,做防御状。
我开车送她回家,拿出戒指,给她手上套。女子吓得花容失色,都快哭了,最后还是给她套上,勒令道:“不准摘,敢摘别怪我不客气。”
她战战兢兢,问:“你要怎样?”
我就做悲凉状:“你要不答应我的爱,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当夜,我不知道女子是怎么过的,反正今天全村通水管,值得庆祝,全村老少一起吃饭,在村口水塔下摆了大桌子,大鱼大肉。
酒喝到高处,我的湖南媳妇跳在桌子上,唱《刘海砍樵》,引得全村轰动,几个年轻人手都拍红了。
人家女子怎么了?长的漂亮,识大体,会做饭,还不嫌弃我有个娃,这样的媳妇,哪里去找?
持续数日的婆媳之战,俨然是婆婆完败。
老娘抹着眼泪说:“算了,这女子太强势,我争不过她,以后家里大小事务,她说了算,只要她对念恩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