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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远山又一春-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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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游戏终究是镜花水月,总有曲终人散那一日。“我是一只羊”并没傻到指望游戏过一辈子,不过这款游戏早已融进周身血液,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分裂成两个人:白天老老实实上学上班,晚上摇身一变手握元素之力的牛头萨满,抬手就是一道闪电。

    每当游戏中的好哥们离开,他总会别扭好一阵儿。

    首先告别的是“飞影缥缈”和“小雪纷飞”,随着毕业深造恋爱工作,两位女生只能在QQ群或者UT里冒个泡儿;去年“暗夜”换个需要出差的工作,只能周末上线看看。其他公会兄弟当然好,可总少了些游戏初期并肩练级、同做任务、血战联盟攒钱买坐骑的患难情分。

    好在“大侠雁南天”还在,每次看到团队最前方那个手持AL兄弟会之剑和BOSS搏杀的战士……他如今早已不背碧油油的龟壳盾了,“我是一只羊”总是无边安心。

    只要雁哥在,我“一只羊”也在。

    快乐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像《笑傲江湖》结尾,令狐冲陪着任大小姐金盆洗手归隐田园,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游戏里的《紫禁之巅》MT“大侠雁南天”也退出江湖,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2009年盛夏,游戏外的“我是一只羊”痛心疾首的说,“雁哥,你真就这么退了?”

    难道还是假的不成?周雁程不由自主叹气,“天底无不散的宴席。”

    “我是一只羊”酒杯重重顿在餐桌,“草,你们都走了,剩我一个人,没劲。”

    周雁程试图安慰:“不是还有老段、游侠他们么。”

    倍感孤单的“我是一只羊”更加沮丧:“不是一码事。”

    黄铜炭锅热腾腾冒着白气,枸杞、葱段、姜、香菇片随着锅里白汤慢慢旋转。毛肚,鲜羊肉,羔羊肉,黄喉,鲜鱼片,羊脑,鲜虾,宽粉,蒿子秆,麻豆腐,老醋花生外加烧饼和糖蒜。

    从锅里捞出肉来,蘸着芝麻酱吃的周雁程头也不抬。“还是咱这儿吃的好,上海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馋死我了。”

    “靠,你这去了投行还不如银行呢。”我是一只羊吹胡子瞪眼睛,“原来晚上还能上线溜达两圈,现在倒好,彻底撂挑子走人了。”

    “说的跟玩两圈麻将似的。”周雁程给两人面前玻璃杯倒满啤酒,苦笑着说:“哥们,我现在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是一只羊”哼哼两声。年初雁哥突然删除战士号,他一听原地蹦起三尺高,硬是凭着注册时的邮箱朝游戏公司找了回来。和老段私下聊了聊,听说雁哥和女朋友分了,八成和“魔兽世界”有关,几人也只好罢了。

    雁哥不可能抛下我们,更不可能抛下魔兽。“我是一只羊”原本很有信心,谁知这哥哥壮士断腕,从此再没上过线。

    “没劲。”他忿忿不平,“没劲透了。”

    周雁程挟出些粉丝把碗底麻酱搅和两下吃光,又拿过一碗新的,“我六月初办入职,第三天就跟着项目组奔上海了,今天回来汇报取资料,后天一早飞机再飞回去。”

    借口。真想上线还能找不着网吧?他气哼哼的把整盘羊肉拨拉进锅里,“你们都干什么啊?整的还挺高大上。”

    “企业IPO。我这刚进组,也就干点基本的PPT、Excel,跟着人跑跑现场做做尽调整整底稿,招标书什么的轮不到我写呢。哥们现在外号就是PPT能手。”周雁程笑笑,看上去果然憔悴不少,眉心不时皱紧,不像以往每次聚会的意气风发,“等这个项目完事吧,下回我就有谱多了。”

    有谱你也不回来。“我是一只羊”无精打采地一口气捞出半盘肉才又想起正经事,“听说你们这行漂亮姑娘多,你赶紧划拉一个。”

    周雁程哈哈大笑,“不瞒你说,真没工夫。”

    贺嘉轩也正借酒消愁。

    晚间他请孙志浩吃饭,酬谢他为了自家的事奔波一场。近年成家立业,聚得自然少了,两人都没开车,在东直门找家地道的新疆馆子,点了羊腿大腰子和板筋,烤馕炒片和冰镇啤酒。席间难免提起陈年旧事,感慨之余贺嘉轩不知不觉喝多了,到家已是满天星光。

    往日推门便能看到胡丹和儿子两张灿烂的笑脸,风尘仆仆的贺嘉轩立刻把疲惫不堪抛到九霄云外;今天到家晚了,元元已然睡得很香。那些关于周青羽的记忆原本被埋藏妥当,酒酣耳热之间却被好友无意提及,此时随着酒精在脑海大声叫嚣: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躺在别的男人身边?

    摸摸儿子胖胖的小脸蛋,执念像美丽却脆弱的肥皂泡一样支离破碎,无影无踪。

    他心里想着,就这样吧,凑合过吧。

    回到客厅的时候却见沙发上的胡丹板着脸孔一言不发,想她带着孩子辛苦,便解释两句:“我和浩子喝点酒,回来晚了。”

    双臂抱胸的胡丹盯他一会,深吸一口气像是强忍什么,“老公,我问你点事。”

    衬衫早都湿透了,他顾不上听,扔下一句“等会儿”便进了浴室。大蓬温水从喷头下面洒出来,他舒服地搓搓脸,爽。冷不防身后冒出一句“老公”,他被吓了一跳,原来是胡丹悄无声息跟进浴室,“你怎么,没声儿啊?”

    “你卡里那30万块,干嘛去了?”她直截了当地问,又补充一句,“要是被盗了我就报警。”

    该来的始终回避不掉。贺嘉轩暗暗叹气,笑着说:“哪儿这么急,也得等我穿上衣裳吧?”

    可惜胡丹显然不打算等待。她斜斜靠着洗手台,怒气冲冲地说:“你姐姐月初新买的三居室,不是一直嚷钱不够么,30万干这个了吧?”

    他没什么话好说,任由温水哗哗顺着身体流下。

    “第一,结婚我们就说好,每笔大于两千块的支出都要两个人同意;我给我自己买裙子、给你买西装、给一元买推车都给你打招呼,对不对?”

    她像是早有准备,怒气之下依然条理清晰,口齿伶俐:“第二,你姐姐想买房子,可以,卖了回龙观住的那套再加上她自己手里的钱绰绰有余,谁都不会说什么。她可倒好,非要买那么大的三居室,有必要吗?”

    “真想住大房子也行,让爸妈贴补她,我什么话都没有,这钱为什么要你出?你算过我们一家三口衣食住行每月要多少钱么?一元马上要报幼儿园。。。。”

    热气蒸腾,令人呼吸有些不畅。他捧起一大捧水,浇在自己脸上。“丹,这事是我不对,没和你打招呼。”

    这句话的效果显而易见,胡丹眼底怒气消减不少,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爸妈手里有笔钱存的五年定期,取出来的话利息只能按活期走,太亏了。妈私底下跟我商量,说姐姐不容易,我就答应了。”

    他带点歉疚关好水龙头,任由清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往下流。“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又怕你生气,就扔下了。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妈说了,这钱她和爸出,过年一到期就补给咱们。”

    胡丹用鼻孔哼哼着,“你以为这就完了?归根结底是你不尊重我。。。。”

    “房子的事儿,其实我跟妈一样,也赞成换个大的。”贺嘉轩真情实意地说下去,“姐姐三十好几了,未必能再找到合适的,眼瞧着就和薇薇过了。薇薇小学初中高中一晃眼的事儿,怎么也得留间书房,学学乐器练练舞蹈什么的。北京房价肯定还得涨,房子买大点赔不了本。”

    “你爸妈就是偏心!”胡丹脱口而出,“她怎么不考虑考虑我们?一元眼看就得上幼儿园了,我也打算找点事儿做。。。。”

    贺嘉轩无可奈何地笑了,放软口气“丹,说实在的,我要是爸妈我也偏心……姐姐刚离婚,也没工作,薇薇眼看上小学,正是缺钱时候;我们呢?这30万块我一年就挣回来了,你每月还能收房租。等儿子进了幼儿园,你出去随便找个活儿,咱仨还缺钱吗?”

    一家三口住的是胡丹爸爸买的房子,另有一套租出去,价格相当不低。这话合情合理,就连胡丹也挑不出毛病,可她又有些窝火,只好自顾自生闷气。世界上最了解她的男人更有把握了,笑着搂住她肩膀,却被她撅着嘴巴推开了。“别碰我,衣裳都湿了。”

    “那你给我找点药,我刚和浩子喝多了,脑袋有点晕。”他趁机下台阶,揉着太阳穴,忽然说:“什么声儿?好像是一元。”

    仿佛士兵听到冲锋号角,胡丹留下一句“别以为就完事了”便匆匆离开浴室,脚步一路远去。

    总算过了这关,贺嘉轩长出一口气,摘下毛巾裹住头发擦了两把。换成年轻气盛的大学时代,他必定和女朋友大吵一架,生几天闷气谁也不理谁;如今时过境迁,儿子都满地乱跑了,他只求息事宁人,糊弄糊弄脾气暴躁的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凑合过吧,他想,望着镜中疲惫不堪的自己……什么时候活成中年人的模样?

第85章 第 85 章() 
2009年7月31日; 北京。

    毫无疑问,这是一间单身汉的厨房:台面整洁地面洁净; 不锈钢水池清楚的倒映出影子,冰箱烤箱微波炉洗碗机都摆在最合理美观的位置,灶台和油烟机上没有任何油渍污垢……即使让最挑剔严格的英国管家来审视一番,恐怕也只能在边边角角下下功夫; 主人从来不履此地。

    周青羽环视四周; 像一位审视自己领土的城堡领主:凉菜已经备好,放进冰箱里;泡在清水中的蛤蜊张着坚硬的贝壳; 扇贝被厚厚的粉丝蒜泥覆盖着;处理好的鲜虾被保鲜膜包好,旁边是切成碎丁的青红椒和椒盐;顺手打开砂锅盖,一股混合着八角、大料、葱、大蒜以及啤酒、生抽和冰糖的香气咕嘟嘟冒了出来,土豆炖的八成熟; 旁边放着切好的西红柿和土豆。

    “十六年后,再次重会; 夫妻情深; 勿失信约”当年小龙女纵身跳下悬崖; 独臂杨过形单影孤; 苦苦等待一十六年。十余年前第一次看到此处; 周青羽把《神雕》藏进被窝彻夜苦读; 满心盼望两人早日相会;轮到自己; 只和男朋友分离区区一月便十分难熬。

    万事俱备,东风却未归来。一时间百无聊赖,她只好边在客厅四处溜达边翻看昨晚短信。

    男朋友说; “在家等着我。”

    她脸颊发热,仿佛回到鼓浪屿,两天两夜的旖旎缱绻。。。。返京之后男朋友飞往遥远的大洋彼岸,年少时曾经学习生活过的地方。

    他是去办公事,业内著名的硅谷互联网大会,白天忙起来文山会海,傍晚又少不了拜访朋友,和同事消遣放松。那里可有红灯区呢,这家伙有没有观赏酒吧里的脱衣舞娘?

    翻到上周他发来在斯坦福大学门前的照片,重履故土,意气风发。周青羽心驰神往:我也要到这里看看。

    奇怪,该落地了?五点四十的时候她有点坐立不安,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好在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正是男朋友:“到了?累不累?嗯~那快点回来,外面可热了~我冰了啤酒。”

    算算出关时间再加上领取行李什么的,这个点儿会堵车吧?周青羽弯腰把蓝色火苗调整大些,把西红柿切成小块放进锅里。

    大门传来动静的时候,厨房里忙活的她连忙跑到落地镜前拨拨刘海,这才迎过去。一个衬衫长裤、口袋挂着墨镜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身侧两个贴满花花绿绿航空标签的黑色行李箱,正是郑远山。

    他黑了,周青羽想,跷起脚尖紧紧搂住对方脖子。大概分别太久的缘故,明明满心欢喜,不知怎么忽然有些伤感,把脸颊在他胸前衬衫蹭了又蹭。身周两只有力胳膊围拢在腰间,带来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他低声说句什么,她没听清,于是郑远山略微弯了弯腰把她整个人拎进客厅,有点像大人拎小孩子。随后被拉进来的是两个箱子,大门紧紧关闭了。

    “远山哥,等。。。”被他拥抱着朝卧室走去的时候,周青羽隐约记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彻底搞定;可搂着自己的胳膊当真松开的时候,她反而奇怪极了:男朋友忙着解开衬衫纽扣,又低头用力亲吻她,力度有点大,嘴唇带着汗水咸味,下巴胡茬硬硬的。

    “想我吗?”他含含糊糊说着,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种成年男人对女朋友发自内心的渴慕。这种情绪像潮水一样包裹过来,于是她也什么都顾不得了,紧紧搂住他不放。

    夕阳被秋色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床铺没有鼓浪屿酒店那张公主床柔软,不过也足够舒服。大概过了很久很久,周青羽换个更舒服的姿势伏在精疲力尽的男朋友胸膛。他的心跳从擂鼓般慢慢恢复从容,腋下和胳膊、大腿满是汗水,呼吸带着熟悉的烟草味。她摸着对方削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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